第3章 妹身魅影（2）

“什么，许家闹鬼？！”

        柳泉刚进教室就听到这不着边际的一句，她皱了皱眉头，找到自己的座位将书包丢过去，问一旁发呆的尤雅：“哎，说什么呢？”

        尤雅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就是咱班那个许妹妹，听说七月份她爸妈回来发现她们家那个保姆不知怎么的倒在楼梯边上，送医院后醒来就疯了，硬说自己看到了鬼，吓的够呛的。”

        这并不是对迎接刚迈入高二生活的一句好开场白，柳泉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关于她们家的传闻不是一直玄乎着？”

        许家位于这座小镇一处静谧的别墅区内，所谓别墅，自然是屹立于城市喧嚣之外，独享青山绿水的地方，这片别墅区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个地方离市区太过遥远，平常走在路上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看上去更像是被隔离了。连接着它和繁华都市的只有一条又窄又狭长的马路，路两旁种满了参天大树，树枝压顶，遮云蔽日，像是白日青天平白被人蒙上了一块灰溜溜的布。

        去过许家的人都说，不用踏进他们家，光是车辆行驶在那条路上，都能觉得冷风嗖嗖往衣服里灌，好像有个人就贴在车窗上往里边吹冷气似的。一入许宅，那种更觉就越发强烈。老旧的布局，古物堆迭的储物架，绣满桃花的屏风，无一不令人觉得迈入了另一个时空。

        至于许妹妹，成天病怏怏的，脸色青黄，衣物除了黑，永远就是灰白，像是死人服。

        尤雅直起了身子，用很严肃的口气说：“这次不一样，之前的都是被许妹妹异常的举止吓跑的，可是这个保姆醒来后说那天看见的就是许妹妹啊，问题是许妹妹那一星期确实跟我们在一起不是吗？她就是因为这个疯了，换了你你能接受的了吗？”

        听她的口气并不像夸大事实，柳泉转过脸，微微皱起了眉头。

        下午课时结束后尤雅带着柳泉来到了许家门口，之后说什么都不肯进去，夸张地跑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等，柳泉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又想到自己和她不一样。

        她正要抬手敲门，敏锐地觉察到左边最靠近屋顶的那棵树上有什么响动，她抬起头望过去，是一只小小的千足虫，正费力地朝叶子上挪动身体，在它正前方，是只瑟瑟而动的蝴蝶，夕阳余晖下一对翅膀犹如洒满了金粉，散出薄薄的一层光辉，它惬意地享受着舒适的光景，一点也感觉不到危险自身后靠近，也难怪，那条虫子已长出了锋利的牙齿，且，是如流水般透明的。

        觉察到某处射过来的目光，千足虫掉转了身子，它咧了咧嘴角，犹如看到更可口的食物般，倏地朝柳泉的方向冲将过来。

        柳泉将抬手敲门的动作一改，食指和拇指互相搓了搓，一道猛烈的光便朝虫子射了过去，来不及发出哀鸣，刹那间化作灰烬落到了地上。

        夕阳西斜，树影婆娑，浮尘流动。

        柳泉叩响门，一张脸庞出现在她眼前，柳泉习惯性微笑：“你好啊，我……”

        话未说完，男人脸上泛起厌恶，“砰”地关上了门。柳泉愣了愣，无辜地看向路边的尤雅，对方耸耸肩，表现出“就是如此”的样子。

        柳泉吹了吹额前的长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拼命拍门：“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男子复而拉开门，估计是受不了她的荼毒：“我们不想见到你！”

        声音低沉得几乎和空气产生共鸣，柳泉不清楚哪里惹到了他，此时也不好翻旧账，她灵机一闪，趁男子没反应过来，轻便地从他手臂下钻进了许家大门。

        叶君诺恼火地挡在她面前：“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让你进你偏进。”

        柳泉懂他们这儿有个叫什么“私闯名宅”的说法，她双手合十，表现得弱小无辜：“实在抱歉，我肚子痛得紧，请你行个方便，我一定冲得干干净净！”

        叶君诺一向不惯和人打交道，否则大抵可以较真给柳泉安一个私闯民宅的罪名，他被噎的好不容易冒出一句：“好，你最好只是借……那什么，两分钟内给我滚蛋。”

        柳泉昂起头，一对眼珠像浸过水的黑玛瑙：“两分钟有点困难，滚蛋也不太行……”

        叶君诺一双白净的脸憋的通红，到底是家教好，再也说不出什么有悖修养的话，只余一双冒火的眼睛瞪着她，柳泉不明所以地与他对望，叶君诺一张脸越来越红，正相持不下时，一个弱弱的声音插了进来：“表哥。”

        两人齐齐望去，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许静站在二楼楼梯口，身着一套黑色睡裙，面色苍白如纸，由于长时间没有出门理发，头发像杂草一样疯狂长成，额前的长刘海几乎盖住了她一半脸型。

        而只有柳泉一人看到，在她后背，藤蔓般缠着一个身体极度腐烂的人，她爬满疽虫的双手双腿紧紧缠绕在许妹妹身体上，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冒出的全是棕色的长发，丝丝扣入对方毛孔，也就是说，她依靠汲取她身上的精元过活。

        许静用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走到楼梯中间：“表哥，怎么了？”

        柳泉先一步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叶君诺许静皆是一愣。

        前者不满地挡在两人中间：“如果不借那，那什么，请你马上离开。”

        柳泉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她撇开烦人的叶君诺，径直走到许静面前，左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帮你。”

        许静背上的亡灵被灌输了一股灵力，容貌随着灵力的流动一点一点恢复，是一个同样五官精致的女孩子，年纪与许静相仿，只是面庞惨白，脸色悲戚。

        许静咳嗽了几声，一对黑眸灰暗无神，她茫然地望着柳泉：“我是你高一的同班同学，我叫许静。”

        柳泉字字清晰道：“那许雯是谁？”

        叶君诺一怔，许静的脸色本来就白得厉害，此时更是转为冰雪般白锐，像能反射出极光，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瞳孔放大，最后一头从楼梯上栽倒下去。

        尤雅等了很久，才看到柳泉被叶君诺轰出了许家，她甩掉手上被揪得只剩脉络的树叶跑到柳泉面前：“怎么了，你惹他生气啦。”

        柳泉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言简意赅：“许静背上有一个人。”

        尤雅一吓：“张恒你别吓我。”

        “而且死不足惜。另外同学，我说了很多次，我叫柳泉，不叫张恒！”

        尤雅脑筋转了一下知道她说的词大概是“死不瞑目”，她仿佛没听到柳泉后半句话，只摸着下巴思忖：“我以前觉得你像个小太妹，现在觉得你像个神婆——哎呀，你干嘛打我！！！”

        柳泉不解地望着许家住宅的方向，捅了捅摸着鼻子哀呼载道的尤雅：“我跟那帅哥有什么深情大爱吗，他看到我眼睛都能当电钻使。”

        尤雅瓮声瓮气：“我现在觉得你像个失忆的神婆，喂，就算你再怎么想改头换面，拜托，换个名字ok，别转性好吗？还有什么深情大爱，是深仇大恨！”

        每当她一冒出这番话，柳泉就知道她，哦，不，不光是她，还有刚才摆出一副臭脸的叶君诺，肯定又把她当做那个小太妹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重复过多少次，但这些人一口咬定她——柳泉，就是学校里众人嗤之以鼻的小太妹——张恒。

        “我说，我跟那个人真有长得那么像吗？”

        “你看你看又来了，真受不了你——哎哟，干嘛又打我！”

        柳泉犹记得，那个时候天刚蒙蒙亮，她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所学校门前，起初，是被坐在树上的那个孩子吸引，后来不知怎么的，校门口的保安一把抓住她的领口，轻易就将她提到了三班门前，正在授课的老师一见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举目望去同班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柳泉好生诧异，不知怎么的得罪了这位老师。

        她倒是不恼，毕恭毕敬地朝机关枪老师敬了一礼，倒把对方给唬住了。她转身想走，却被硬生生按在了某个座位上。

        后来她才知道，她和班上一个无恶不作的小太妹长得太像了，无论她怎么解释，大家都认为柳泉就是张恒，张恒是柳泉之前的名字。之所以改头换面，完全是因为良心发现。

        对于这一结论，柳泉的感觉就是很想去死，她好歹是那个人的徒弟，虽然顽劣了点，不学无术了点，那也是出于少女的天真烂漫，又怎么会心狠手辣残害一方百姓呢？

        鉴于要秉承族里一贯助人为乐的优良传统，在经历无数次天时地利以及人为因素的失败后，柳泉用无懈可击，并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死不要脸精神成功将下课的叶君诺堵了个正着，前者自然是喜不自胜，后者则不堪其扰，或可以说是畏怕，他看柳泉之前总是会习惯性地先向四周打量一圈，而后才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张恒，哦，不，”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或者该改口叫你柳泉？”

        柳泉小手一挥：“嗨，随便啦，你怎么叫舒服就怎么来好了。”

        叶君诺的喉结动了一下，好像有很多想要说的话又被硬生生压下去，最后只余一句：“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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