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木祭》上
昨晚回家的路上开始下雪，今天没有要停的意思，雪越来越大，窗外的街道不知不觉白茫茫一片。我没有睡几个小时，根本睡不踏实，一直担心苏兴权的安危，两个西装面具男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到八点草草啃了个过期面包，出门赶往医院。
小区门口有一段下坡路，我一不留神踩到路面的浮冰，手忙脚乱难以站稳，整个人失去重心。幸亏有人托住我的后背，避免摔个狗吃屎。我站稳身体连忙回头，叶先生站在背后提着菜篮子，一脸堆笑。
真是够巧，前几天的闹鬼事件，我采访了隔壁小区的牛阿姨，她老公叶先生，就是给我泡茶的那位。那天他一直坐在茶几旁边没太留意，其实他身高一米八几相貌堂堂，五十几岁的人，比同龄人显得年轻许多。刚才我差点摔倒，他稳稳当当托住我的后背，手上力道不小。
我开口道谢：“叶叔叔谢谢您，要不是您出手相助，估计我现在躺地上了。”
他笑眯眯的摆摆手：“林记者客气了，刚好路过举手之劳而已。”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这急急忙忙的去哪呢？”
“去医院探望一位朋友，昨晚发生一些意外，这位朋友被打得半死。”我愁眉苦脸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年轻人要控制自己的脾气，不能惹是生非。”他语重心长的说，
我瞟了一眼手表：“谢谢您的提醒，那改天去找你和牛阿姨喝茶，今天有事我先走了。”
他晃晃手里的菜篮子说：“我也得去赶早市买菜，便宜还新鲜，你阿姨这几天常念叨你，大年夜过来吃饭，你家里人都不在西安和我们一起热闹热闹。”
“好嘞没问题，劳烦牛阿姨叶叔叔挂念，年三十不见不散！”我挥挥手道别。
刚走出两步，叶先生把我叫住，递给我一张名片：“瞧我这老糊涂，你朋友如果遇到什么麻烦，我会尽力帮忙。”
我双手接过名片认真看了看上面的内容：“呦，您还有副业啊？”
他笑着回答：“帮朋友忙而已，有法律上的纠纷随时可以找我，那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回头见。”说完一席话转身离开。
名片上的头衔是仙缘集团特聘法律顾问：叶倾轩。
这个仙缘集团是个大公司，涉足面甚广，做房地产起家去年收购了两家制药厂，我也有所耳闻。真看不出来，叶倾轩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居然是法律方面的人才。
赶到医院，首先在病房外碰到蔡明亮，他面容憔悴在医院待了一夜，脸上缝了几针。我打听苏兴权的情况，他唉声叹气摇摇头。
苏兴权的情况不容乐观，身体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肋骨刺破内脏，胸腔腹腔大出血，颅骨破裂，脊椎粉碎性骨折。按理来说应该当场死亡，但是他却硬是没死，奇迹般给抢救回来。只不过以后即使康复，也会成为植物人，终身卧床不起。
病床上苏兴权包的和木乃伊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他的妻子在一旁失魂落魄偷偷抹眼泪。
他不到10岁的女儿眨着红彤彤的眼睛，抓住我的袖子弱弱的问：“叔叔，爸爸什么时候会醒？”
我哽咽着欺骗她：“等过完年爸爸就会好起来，带你和妈妈去公园玩……”
“我不要，爸爸说要带我去迪士尼乐园看白雪公主，叔叔你一起去么？”小姑娘天真的声音，这一刻特别刺耳。
我点点头：“叔叔带你去。”
小姑娘摇晃着我的胳膊嘟囔嘴巴：“不行！爸爸会带我去！”
我苦笑着：“假如爸爸要工作走不开，叔叔再带你去，好不好？”
小姑娘想了想，伸出小拇指：“那好吧，我们拉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异口同声。
和她拉完勾我借故离开病房，苏兴权的女儿乖巧懂事，不忍心久待。
在楼道的长椅上与蔡明亮攀谈了几分钟，我便起身下楼，今天社里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等中午处理完杂再来医院陪陪苏兴权。
病房在5楼，沿着楼梯慢慢走下去，步伐有些沉重。我一直不喜欢医院的电梯，医院的电梯宽敞明亮，总有些人横着进来横着出去，有人愁容满面有人笑语连天。
医院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每天都有新的生命诞生，又会有旧的生命凋零。生离死别的轮回，浓缩在这栋冰冷的建筑物里，仿佛是世界的缩影。天堂与地狱，或许只隔了一道不怎么牢固的墙。
刚到楼下，一楼大厅吵吵闹闹，几个护士争先恐后往外面跑，我心情很差不想凑热闹，出了大楼躲开人群自顾自往大门走。不远处的绿化带围得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围挤满了人。
水泥路面凭空多出一个凹陷的大坑，管道断裂裸露，白花花的自来水冒着热气喷涌而出。上楼之前还没有见到这个坑，路面应该是刚刚崩塌的。
突然手机响起，是蔡明亮，我接起电话，他慌慌张张告诉我发生了惊人的事，苏兴权醒了！
苏兴权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清醒之后推倒老婆，不顾女儿的尖叫，从病房窗户跳下去，径直穿过人行道，在绿化带疯狂的破坏树木……
我没等听完电话赶紧往回跑，费力拨开围观的人群，绿化带里的小树木东倒西歪被连根拔起！一颗大柳树折断了一半，一个巨大的身影在竭尽全力撕扯树干。眼前的苏兴权身体膨胀了四五倍，赤身裸体肌肉骇人，全身憋成酱紫色。不停挥拳击打树干，每一拳下去，树干必然多出一道裂痕。
围观人群离的很远，几个保安手持警棍不敢靠近，只有蔡明亮独自在苏兴权跟前，连拉带拽，没起到任何效果。苏兴权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破坏树干，对外界毫无反应。
我冲上前去和蔡明亮一起拉扯兼劝说苏兴权，苏兴权无意识的抬手，就把我俩甩飞五米远……
蔡明亮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还准备冲过去，却被我一把拽住！我摔倒的瞬间，脑海里闪过钟云发的案子。苏兴权曾经和我讲过钟云发离奇自杀的悬案，其中有一个细节，钟云发临死前也同样身体膨胀丧失心智！
我死死捏着蔡明亮的肩膀大叫：“开枪射他腿！”
蔡明亮虽然不明白我的意图但还是掏出手枪，瞄准苏兴权。
“啪！”子弹扎进苏兴权的右腿，苏兴权血流如注依旧在狂暴撕扯树干，几秒钟时间已把大柳树拦腰折断。树冠丢弃在一旁，半截孤零零的树干戳出地面三米高，他用手一片一片扒开断面，树干断面越来越细。
蔡明亮吃惊的看着我，我吼道：“继续射！”
“啪！啪！啪！”子弹击中苏兴权的左腿和右臂，苏兴权不仅没有减慢动作，反而更加卖力！
蔡明亮还打算开枪，苏兴权突然转过身体面对我们，雪花在他身上一点点积累，他屈膝下蹲准备发力。我俩大吃一惊，毫无防备他会发动攻击，下一秒苏兴权双脚猛然发力，跳到十几米的高空迅速倒转头脚。
我眯起眼睛，害怕自己即将身首异处……
苏兴权从空中自由落体快速坠落，却不是冲我俩，而是笔直对着树干！人群中一阵惊呼，突兀的半截树干已经被他扒的足够细，在重力加速度下，树干毫无悬念戳破他的脑袋，贯穿身体扎出体外！
苏兴权的身体逐渐缩小，像泄了气的皮球，直至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尸体用怪异的姿势不偏不倚倒插在树干上，脑袋被压进躯干肚破肠流，几平方米内的积雪都被染得猩红，场面无比恐怖……
人群里尖叫连连，我和蔡明亮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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