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你
星垂平野，月挂长空。今日清寒，却是个难得的晴夜。
“我的路，就是荡平这天下乱世。”苏怀遇说。他垂着眸，眼神看起来分外坚定。
卫子期望着苏怀遇，仿佛看到有光芒漾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盛夏的火焰，燃得正旺，仿佛多看一眼，都要忘记自己身处寒夜，要被那熊熊火势融化一般。
卫子期没有作声。她不经意地移开了目光，随手摘了枝手边的红梅，凑在鼻尖闻了闻。
苏怀遇见状，只好悻悻然收回意气，他话锋一转，嬉皮笑脸地问道：“明日你做什么？”
卫子期将枝头的那朵梅花花瓣一片一片摘下，漫不经心地答道：“赴约。”
她答得简单。因为她怕说得太多，会让他看出自己的情绪来。
“这么好的雅兴，去赴谁的约？”苏怀遇努了努嘴问道。
“六部的几位夫人邀着宫里的女官们一起去玩冰上投壶，说是一来疫病已经散了，二来快立春了，再不办就没机会了。”卫子期说。
“往常这种活动你向来都是不去的，更何况，那些个宫里的女官，六部的夫人们，你在宫里都是打了照面也不讲话的。怎么做了郡主，反倒要去凑热闹？”苏怀遇问道。
“户部侍郎周瑟亲自帮他夫人递的帖子，不好直接拒了。”卫子期说。
“冰上投壶难道是在郊外？我明日要去虎啸营，不如我送你一程啊。”苏怀遇问。
“在岩山，和你是两个方向。有马车来接的。”卫子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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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严寒，虎啸营内却热气腾腾的。将士们才操练过，苏怀遇正带着大家在校场休息，擦拭刀枪。
“主子，这个月的饷钱到了。宫里还差人送来了些新的马具和绢布。”打老远就听见毛栗的声音，他跑进院内，兴高采烈地冲苏怀遇说道。
“宫里怎么想起我们来了。是哪位公公送来的？你帮我给他几两银子，表示下心意。”苏怀遇交代道。
毛栗突然停下脚步，有些难为情道：“是，是个女的。我没见过，也没敢跟她说话，所以才来找主子。”
“女官？”苏怀遇心中闪过一线什么。他赶忙放下手中□□，和毛栗一起去了前门。
果然是位女官。那女官看起来不苟言笑，颔首行礼道：“尚宫薛牡丹，见过苏将军。”
苏怀遇心中莫名有些焦躁，急急问道：“薛尚宫，怎么今日想起来虎啸营了？”
“宫里的娘娘们念御林军这些月里治疫辛苦，特意凑了些银子，给将士们置办了些新的马具，叫我送来。”女官说。
“娘娘们有心了，苏某在这替御林军将士们谢过各位娘娘。”苏怀遇说着，递上一锭银子，道，“听说今日在岩山有冰上投壶，还要麻烦薛尚宫往这深山野岭里跑一趟，实在愧疚得很。”
薛牡丹先是一愣，才伸手接过银子，说：“冰上投壶不是明日吗？况且，是在城西的玉阳湖，也不是在岩山啊。”
不是今日，不在岩山。卫子期有危险！
苏怀遇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没再听到薛牡丹说什么，转身便朝大门的方向走去。
“快来人，把苏将军的无影牵来，把他的佩剑拿来！”毛栗反应极快，跟在苏怀遇身后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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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期手脚发凉，愈渐喘不上气来。她努力睁开眼睛，发觉自己仍然一个人坐在来时的马车里，但此时双腕却被麻绳捆得结实，她尝试着扭转手腕，却发现越挣扎绑的越紧，便赶紧停了下来。
她被下了蒙汗药，这人系的又是死活结，应该是个懂行的杀手。卫子期在心中暗忖。
可方才在宫中接她的人她是认得的，就是周瑟府上的车夫。先前在太后寿宴时，在永宁园外，她与他打过招呼。况且，她与周瑟都是太后身边的人，素来无冤无仇，堂堂户部侍郎，手可及天，为何要害她
卫子期想不明白，她头痛欲裂，耳边翁鸣，仿佛马上便要昏睡过去。可她努力转动着眼珠，隔着马车的帘缝盯着窗外，让自己保持清醒。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帘子被人掀开。
果然是周瑟。
“是你。”卫子期说的云淡风轻，听不出一丝惊慌。
“郡主果然有大家风范，如此临危不乱，叫人佩服啊。”周瑟说着，将卫子期猛地拽下马车来。
卫子期不放过任何机会，她迅速扫了扫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确是岩山。车外群山环绕，静谧无人，除了周瑟外，只有那个接她的车夫。车夫一言不发，只是站在远处守着。
周瑟看出了卫子期的心思，轻蔑一笑，道：“你再怎么看，也不会有任何生机了。我让你死在这好山好水之处，也是给了太后面子了。毕竟，你日后若是被人发现，死相也不能太难看。”
“为什么？”卫子期盯着周瑟的眼睛问道。
周瑟也看着卫子期，他摇头笑笑，脸色突然阴沉下来，说道：“原因很简单，你必须死。你死了，有人才能活。”
周瑟从左靴中摸出一把短刀，倏地便朝卫子期的方向刺来。
她想活。
卫子期向后一闪，赶忙说道：“有我在，你才更能成事。户部尚书的位置，早晚是你的。”
“侍郎也罢，尚书也好，不都是太后的一条狗吗？”周瑟睁大眼睛喊着，又朝着卫子期刺来。
“原来你平日里的毕恭毕敬和小心翼翼都是装的！”卫子期继续发问，试图让周瑟分心，“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死！”周瑟右手一把抓住卫子期的喉咙，尖刀又从左边的方向猛然刺来。
她要活！
卫子期脚下发力，狠狠踢在了周瑟的膝盖上。周瑟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上，也顺势将卫子期拽倒在地上。
远处的马夫见势头不对，也立刻朝二人的方向跑来。
卫子期眼疾手快，趁周瑟没有反应过来，一脚踢开他手上的短刀。奈何她双手被捆，又被下了药，纵然使尽浑身力气也站不起来。
周瑟腰上一使力，噌的一下便从地上跳了起来，俨然不像一个久居朝堂的文官。他顺势向前一倒，双手狠狠压在卫子期的脖子上。
卫子期觉得呼吸越来越艰难，她咬着牙蹬了蹬脚，喉间无力地发出呜声。眼前的狰狞面孔变得模糊不清，她胸口沉闷，眼前发黑，意识逐渐薄弱
只听得一声惨叫。
卫子期觉得喉咙突然轻松了下来，但却有什么重物压在了自己身上。卫子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推，将身体挪了出来。她犹如破水而出一般，觉得轻松极了，她身体卷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口喘息，连带着用力地咳嗽，咳到干呕。
“怎么会是你？”
卫子期听见周瑟惊恐的喊叫。
她努力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只见那车夫已经倒在地上。此时，苏怀遇正骑在周瑟身上，手中握着方才被她踢开的短刀，刀尖压在周瑟的喉咙上，只有半指的距离。他眼神中露着一股狠劲，死死盯着那把短刀，咬牙说道：“是我啊，周大人。”
周瑟也不是吃素的，他使了一个巧劲，一把将刀推在脖颈外侧，刀尖向下扎在草地中。他手上继续用力，眼睛望向苏怀遇，问道：“你和她什么关系？为何要救她？”
“伤她的人，都得死。”
苏怀遇不与他废话，右肘用力打在周瑟头顶处。一瞬间的功夫，周瑟的鼻间便鲜血横流。
周瑟脑袋发蒙，知道自己拼不过苏怀遇，他一跃而起，重重压在苏怀遇身上，伸手去够那插在地上的短刀。周瑟拔出短刀，自上而下向苏怀遇的方向刺去。苏怀遇一把抓住周瑟握刀的手，用力向上推。
苏怀遇与周瑟四只手全握在那短刀上，力气不相上下。
眼看那刀就悬在苏怀遇眼睛上方，吓得卫子期不敢上前添乱。
“是你！”苏怀遇突然大声喊道：“左手如此有力，竟然是你！”
卫子期闻声突然清醒过来！
她记得，苏怀遇同她说过，他和老师叶盛刚找到杜老三时，杜老三曾对他们说过，那日在户部交接给杜老三他们箱子的人，写字用的便是左手！可当时苏怀遇与叶盛暗中调查了一圈，发现户部根本无人是左撇子。那人一定是平时故意隐藏习惯，又专门在交接箱子时故意使了左手，以作混淆。
可没想到，周瑟却还是在生死关头露了马脚。
陷害苏平的人，便是周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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