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皇女

不知何时，苏怀遇的嘴角也沾上了血迹。只听他大喊一声，以雷霆之势倒勾一脚重重踢在周瑟的胸口。周瑟突然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整个人已经翻滚到一旁，手中却还不忘紧紧握着短刀。

        苏怀遇快速起身，想趁机夺过短刀。哪知周瑟一个翻转，竟将短刀压在了身下。

        “主子，接剑！”

        远处，毛栗疾袭而来，将苏怀遇的佩剑抛在空中。

        苏怀遇像豹子一般一跃而起，接过佩剑，朝着周瑟的方向逼近。

        只见周瑟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他知道自己已然无力回天，此时境地便是瓮中捉鳖。

        苏怀遇站在周瑟身侧，用剑指着他大声喊道：“为什么要害我父亲？到底是不是太后的意思？”

        周瑟没有作答。他低着头背对着苏怀遇，竟无缘无故地大声笑了起来。此处空旷，只有他们几人，那笑声在山间回响，听得令人发瘆。

        “问你话！”苏怀遇一脚重重踩在周瑟的后背上，抬高声音问道。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周瑟，却根本看不懂他的意图，怨恨由心而生。

        周瑟仍然伏在地上歇斯底里地笑着，像是全然听不见苏怀遇的问话。

        卫子期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与苏怀遇有着同样的困惑，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周瑟的意图。他若是太后的人，为达太后收权之策，陷害苏平便是情理之中。可方才他却又对太后嗤之以鼻，那神情绝不像是在说假话。既然如此，周瑟陷害苏平又是为了什么呢？况且，他又为何要害自己？

        “你在替谁做事？”卫子期厉声问道。

        周瑟闻声一顿，突然收住大笑，安静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卫子期，眉眼间露出阴冷之色。周瑟从嘴里啐了口血，咬牙说道：“你必须死。”

        经过一场激斗，周瑟眼中布满红色血丝，他仍然死死盯着卫子期，那眼神让人捉摸不透。不是愤怒，也不是怨恨。

        卫子期本欲继续问话，可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周瑟突然腰间用力，向下一压

        他身下还有那把短刀！

        “他要寻死！”卫子期赶紧大喊道。

        苏怀遇反应迅速，他一把拉住周瑟身上的腰带，将他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可那把短刀实在太锋利了。只见周瑟身子悬在半空中，脑袋却向下耷拉着，已经断了气。

        周瑟就这样死了。这一切发生地太快，苏怀遇浑身瘫软，他手上一松，与周瑟一起倒在了地上。

        岩山比烨阳城更加寒冷，前几日的积雪犹在，此时却已被染成了鲜红色。苏怀遇躺在地上，却觉得身上是麻木的，根本感觉不到雪地的冰冷。他仰面望着天空，所有事在心中乱成一团。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寻找陷害父亲的凶手，却丝毫头绪都没有。哪知今日突然便被他撞到了周瑟，却什么都来不及问清楚，便又突然之间再次断了线索

        周瑟若不是太后的人，却为何要害自己的父亲，除了太后，还有谁想要顾命大臣兵部尚书的命？他若是太后的人，又为何执意要杀卫子期？卫子期是太后的身边人，太后若想杀她，早就动了手。既然如此，又有谁想要卫子期的命？

        苏怀遇倏地坐起身来。

        他忽然想起那个秘密。难道卫子期真的是当年被偷偷养在卫府的皇女!

        有人想要她死！

        他越想越怕，有太多问题没有答案。太后将卫子期藏在卫府多年，此时又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到底是什么用意？即便是私生子，也仍是皇室血脉，光诚帝那时尚无子嗣，为何会任凭太后与卫峰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抱出宫去如今，又是什么人知道了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要加害于卫子期

        山间阴风呼啸，苏怀遇目光渐凝，生出一股煞意。

        他的母亲被此事牵连，无声无息地消失于世。父亲为了护自己周全，甚至不敢去追查母亲消失的真相。如今，卫子期竟也被牵连其中，成了有心人的众矢之的

        重重迷云遮住了他的双眼，无尽的痛苦乱了他的心智，可却有一件事，他理得真切：

        无论她到底是谁，都要护她周全！

        “谢谢你。”

        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苏怀遇的思绪。他回过神来，看到卫子期正在用手帕为自己清理血迹。远处，毛栗已将周瑟和车夫的尸-体带走处理。

        卫子期见苏怀遇情绪恢复了大半，又柔声重新说道：“谢谢你。今日若不是你来得及时，只怕”

        苏怀遇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更无法再承受等待。他忽然回身，一把将卫子期拥在怀中。

        斜阳橘红，天地寂静。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守着对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连风都识趣得很，消失得无影无踪，将这万里绵延的山脉和草原留给了他们二人。

        苏怀遇突然便想通了。管她是不是太后身边的郡主，管她是不是私藏在卫府的皇女，在他心中，他便是卫子期，只是卫子期。

        无论她到底是谁，定要护她周全！

        “只要有我在，你就只是卫子期。”苏怀遇声音喑哑，话说得却坚定。

        苏怀遇俯首贴着卫子期的头发，他全身用力，将她紧紧搂着，嘴里一直念着这句话。蒙汗药劲儿未过，卫子期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她虽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却觉得安心极了。卫子期抬头看了看苏怀遇英俊的轮廓，她攥着他的衣襟，闭上眼睛沉浸在这安全感中，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夕阳余晖下，苏怀遇抱着卫子期，他忽然想起那天，他最后一次在慈安宫见到自己的父亲。

        刹那间，他仿佛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也许，那日在慈安宫相见，父亲便已经下定决心要赴死了。因为他知道，他是儿子的羁绊，就如同儿子是他的羁绊一样。他一定不希望儿子活得像他一样，畏手畏脚，为了护子周全，甚至不敢去触碰真相，让心爱之人死得不明不白，淹没了一生的抱负。

        苏怀遇笑了。

        他恨这无尽的黑暗，他恨这无解的乱世。他想要揭开这层层迷雾，为大虞一战，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可他欲救大虞，大虞却无人救他。除了老师，朝廷无人与他为伍，更要与他为敌，叫他臣服于命。而最先成全他的，却是父亲。

        父亲啊父亲，我定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天下！我会挣脱枷锁，冲破牢笼，护我心爱之人周全，带着你那一份力量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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