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迷雾
“谢珩武艺高强，许是与我们走散了。”
“可是，我亲眼看到”乔南汐抽噎着，眼中浸满泪水。
“南汐，听我说。”
南清轻轻环住乔南汐的头，擦去她眼下两条霜白的长河，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刚才化作尘沙的仅仅是障眼法，想碍住我们的脚。现今只是短暂地分开了，如果继续伤春悲秋，谢珩和我们，可能都会陷入危险。”
“真的吗？”
乔南汐杏眼睁大，离开南清的怀抱，一把手擦掉眼泪，紧紧攥着南清的胳膊，仿佛那是一颗救命稻草：“阿姊，你是永远都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南清点点头。
亲眼看见仰慕的人皲裂化为一捧飞沙，她很理解乔南汐的感受。
那一瞬间，她的心也飞速提了起来，甚至克制不住头中上涌的热意，想要冲过去。那般举世无双的人，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呢
只是哪怕在汪洋平静的海中，也总需要观测日月星辰来辨识方向。
清醒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女配的身份告诉她，不能。
那一刻，她也想像乔南汐一样，可是乔南汐可以伤心哭泣，卫扬可以惊愕叹息，唯独她不可以。
这片密林诡异重重，他们这样鲜活灿烂的年纪，且是第一次离家远行。
她有危险，系统可以帮她脱险，可是他们此番没有别人，只有她。在这里，她是他们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所以她必须带上面具，把真实的情感深深掩藏，是义务，也是责任。
“对啊，小爷未来的师父怎能说没就没！”卫扬听完南清的话，从惊愕中缓缓回过神来。
乔南汐手撑着落叶积厚的地站起来，眸如映在溪水中的星，吸了吸鼻子道：“嗯！阿珩哥哥还等着我们，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这就对了，往日活波可爱的小朝阳花又回来了。
“阿姊，我的手”
乔南汐的手已经有刚才的两个小指，逐渐蔓延到小半个手心都透明了。
甚至可以看到半截手心里边缓缓流动的血液，像是南红玛瑙碾碎了熬成汁水一般，晶透的血红。
“糟了，爷的脚也是！”
“我们先朝前走吧，尽量少碰那些沙土。”
南清抬脚，触碰到的地方已经开始渐渐泛白，只是她并不像乔南汐和卫扬，能看到白色的骨骼，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血液脉络。
南清想了想，将裙摆和衣袖拉的更低些。
他们似乎是被某种恶灵盯上了，无声无息地吞噬他们。
系统跳脱出此界之外，为了不引起注意，干脆飞到了南清的肩膀上，眼一闭开始装死，不作丝毫声响。
最开始，南清以为此地无非是那种无论走到哪个方向都会转回到原地的套路，但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每次留下的记号从未出现过第二次。
或许是她太局限了？南清深吸了一口，不再过分留意地面，将视线集中在四周，只是雾气颇大，阻碍了视线，看什么都像是蒙了层厚纱，看不真切。
咔嚓。
南清脚步一顿，朝右方声源处扫去。
紧挨着她的树开始咔咔作响，就像是深山空置多年的老宅，被风吹的吱呀作响的一扇旧窗，原是根上枝下的巨树轻颤，向上缓缓转动了一个弧度。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林深处又似有一个深谙的暗影，离地数尺之遥，飘忽不定。
周遭有不可名状的溃败云雾缓慢吞吐着，那包裹在苍白中的暗黑浓雾像是被封印在了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之中，不断扩张着它的领地，占据，膨胀，贪婪地挤破，吃掉。
这是什么东西？南清此刻的心高高悬了起来，本能的护着二人向后退去。
可那巨树的吱咔作响声在这让人喘不过气的密林中刺入耳膜，就像是带着锁扣的棺材盖缓缓被人推开，仿佛下一秒就会伸出一只染血的手，刺向咽喉。
南清头皮发麻，手心浸满了细细麻麻的冷汗，她实在是不敢动了，好在那悚然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巨树也停止转动。
深处那团诡异的生物开始弥散，原来是一团颜色较深的雾气啊，吓死她了，南清的心稍稍放下些许，长舒一口气。
不过那些树怎么会旋转，莫非和他们的行走路线挂钩？南清又试探的往回走了几小步，可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骇人的树，转的都快要扎到咱们了。”一片叶子擦过卫扬的手，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然抽回，猫儿般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惧意。
“阿姊，你瞧那是什么？”
不远处的地上用残木搭着个简陋的棚子，旁边摆着一个烧的焦黑的石堆，零零星星的几块石头，散乱在这茫茫落叶尘沙之中。
“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鬼地方？”
卫扬拔剑随性戳了一下这个木棚，不曾想，这木棚瞬间破碎化为飞沙，粗粝的黄沙旋转着翻滚，不过这次却是不同，只是停留在了半空中。
南清走近，发现这地上还残存了几片零散的兽皮，上面横横竖竖间依稀记着些字。
似乎是用炭笔一笔一画勾上去的，有些斑驳模糊，像是撒了污水的破布，氤氲了原本的样貌。
怕这兽皮再出意外，南清俯下身去，细细辨认着上边的字迹。
“可恶啊，这究竟是哪我的好兄弟竟然变成了沙子”
“这树竟然会动我知道了是‘联并’！可恶啊，那边的人为什么不相信我！”
“又是沙子又是沙子！搞得我现在半个身子都透明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啊”
“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想死我还要抢到四时之书！跑，跑！有———”
兽皮到此只余一道长长的拖尾，黑且粗，行至末处戛然而止，像是断尾挣扎的泥鳅，不知记录之人受到了怎样的危险。
“清姐姐，上面写些什么？”卫扬害怕自己再一冲动把剩下的东西也变成尘沙，便站远了些，伸着脖子问道。
“他们也去寻找四时之书，跟我们的遭遇颇为相似，只是——”南清顿了顿，继续道：“他提到了‘联并’。”
“‘联并’？是出去的方法吗？”乔南汐问道。
“应该是，只是上面所提到的‘联并’似乎需要我们的配合。”
南清思忖了片刻，说到：“确切的说，应该是我们和谢珩的‘联并’。”
如果上面所言非虚，这些倒长的树和飞沙应该是他们能否走出去重要的一环。现在所有的树几乎是倾斜着的，斜度像是和鱼角力的鱼竿，而此刻那些飞沙也集中在半空中。
是否让这些倒长的树一一归正，让那些飞沙重回地面，就会出去？
按那些字迹推测，南清心里隐隐猜测着，这个空间类似于一面水镜，正反颠倒，阴阳错乱。
谢珩多是和那些人一样，处于另一个维度中，位于这个水镜的正面，而他们则是倒面，所以他们这里的树是倒长的，沙尘是上飘的。
可是他们要怎么做才能和谢珩取得联系，还有最后那凌乱的字迹，他们所在的这个倒面空间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道毫无音讯的谢珩是否和他们面临相同的困难，还是小心为妙，南清想。
“有声音？”南清听到了很细微的一道声响。
“是利器的破空声。”卫扬微微皱眉，辨别着。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夹杂着丝丝悲惨的哀嚎声，这声音不像是人。
“你们那边如何。”忽然，谢珩的声音传来，低哑而冷冽，在这片压抑的雾气中宛如一道光，拨云见日。
“阿珩哥哥！你还好吗？”乔南汐语气微微哽咽着，朝前走几步，连声问道。
“嗯。”
“大小姐可还安好？”虚空中沉默了几秒，复而问道。
“不好啊，不光清姐姐，我们都要被那尘土腐蚀掉了！”卫扬听到谢珩安好的消息，方才的担忧退下了些许，抢先答道。
“不要胡言。”南清止住卫扬的话题，道：“放心吧，我们现在一切平安。”
听到谢珩无碍，她的一颗心也稍稍平稳了些。
“阿珩哥哥，阿姊说要想出去，必须我们‘联并’。”
“不错。”对面似乎轻轻地笑了笑。
“我们处于水镜的两端，脚下的路实际上是一分为二的残棋，需要我们化残为整。”
“这样啊，也就是说咱们走的轨迹就是黑子与白子行进的过程。”卫扬恍然大悟道。
于是，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巨树缓缓移正，沙尘也重新归于地面。
“太好了，小爷的手又回来了。”
南清看着身上消失的部分正慢慢恢复，他们这是成功了？南清四下望望，雾还是很大。
她本也没报太大的希望，只小声道：“谢珩，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大小姐。”
南清抿了抿唇，环抱着手臂朝前走了几步。
离着还有段距离，只见前方立着一个极大极亮的水镜，周边雾气飘飘，轻轻环绕其中。鹅卵石般形状，圆润光滑。
镜中似是有一道墨色的身影，如云似雾，幻幻真真。
那是谢珩？南清有些疑惑，放慢了步子。
可是乔南汐并未他想，直直朝那水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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