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救
“殿下！”仇落猛然从榻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云很是担忧地跪在榻边，双手握着仇落紧握成拳的右手。
“殿下？您还好吗殿下？需要奴婢给您请来明大夫吗？”
“不。”仇落喘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大汗淋漓，“不用。”
小云显然非常忧虑，“殿下，奴婢请明大夫给您熬点安神汤吧？”
“我说了不用。”仇落冷声道，小云吓了一跳，连忙惶恐磕头：“殿下息怒。”
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仇落闭眼深呼吸了下，紧紧绷住的身体在气息的调节下慢慢松懈，怦怦直跳的心脏也逐渐恢复正常频率。
她面色稍缓，转话题问道：“什么时刻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喊出了声，她声音有几分不明显的沙哑疼痛。她咽了咽唾沫，听小云哆嗦着答道：“回殿下，快日出了。”
她竟然睡了整整六个时辰半。
仇落按了按眉心就要转身下榻，小云即刻拿来披风罩在仇落身上。
她掀开竹帘，见天色果然已隐约褪去暮色，正泛着不明显的深蓝，几朵如摊开的棉絮般的薄云均匀散布。
院中的清新空气钻入肺腑，将那压抑不安的情绪一点点摘去。她深深吸了一口，复又缓缓吐出。
纤瘦的手指攀上颈间，她习惯性地摸着，却是一片细腻。
伤疤消失了，但她内心的伤口还在流血。源源不绝，永不停息。
她眸色微暗，看着一片开阔而充满绿意的空间，本该心旷神怡，胸腔却逐渐被名为不甘和恨意的绿植攀上，填满，直到她眼眸猩红闪现，才被小云怯怯的声音拉回现实。
“殿下，今日尚衣局会差人上门为您和公子量身裁衣。”
裁衣……
她眼中慑人的颜色退了下去，语气再次变得不温不冷：“是为了缝制婚服吗？”
“是。”小云拿不准仇落的心思，事实上，公主府上下没人清楚仇落对屋里的那位公子是什么态度。
仇落垂下眸，想起男人那不以为意的态度，一下犟劲又涌了上来。
“让他们先量他的，等他好了再来寻我。”仇落没什么情绪地道，拢紧披风就走下亭子的台阶。
“殿下要去哪儿？”小云快步跟上，仇落回了句：“书房。”
走了几步，又转头吩咐：“王管家醒了就让他来书房寻我，我有事与他商量。”
“是。”小云屈身应下，待仇落走远才重新抬头。
“云姐姐。”草丛边突然蹦出一个人影，吓得小云尖声叫了下。
定睛一看，是小禾。
小云蹙了蹙眉，“你怎么藏在草里？”
小禾不答反问，“殿下听了尚衣局要来人后没有生气吗？”
小云下意识回答，“是啊……”而后才反应过来，警告地看她一眼，“说了多少次不要私下妄议殿下，你怎么总是不听呢？”
小禾一点没把她毫无震慑力的警告放在眼里，还摇头晃脑地思虑起来：“真奇怪，殿下怎么对那位公子的态度时好时坏的，一会儿又一掷千金，一下冷脸相对，一下懒得搭理，一下又成婚……唔！”
小禾被小云一下捂住嘴，差点喘不过气。
“嘘！”小云脸色很难看，害怕地看了看四周才把她放开。
“你再这样口无遮拦我真的要生气了！”小云沉脸斥骂道，“殿下是主子，你知道若是让人听见你这番话，被告到殿下面前，可不是毒打一顿就完的事！”
小禾没见过小云发这么大脾气，嘴巴张了张，向来能言善辩的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现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若在让我听见你和别人谈论殿下的不是……”小云顿了一下，狠下心道：“别怪我罚你去干粗活！”
“云姐姐！”小禾被吓得结结巴巴的，“你、你别这么生气……”
小云没再看她，甩开她的手径自离开院子。
小禾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而一双眼睛镇定地将所有事情收入眼中。
-
中午，仇落正和王管家谈论收购郊外一处宅子。
“殿下，这处宅子属下已出城看过。这……环境好是好，可是交通不便呐。属下自出城到抵达宅子，花了整整两个时辰。且，此宅位置偏僻，山路崎岖难行，属下去寻时都费了不少功夫……”
王管家是满脸不赞同，仇落却越听越是满意。
“多少钱？”仇落问道，王管家报了一个数字，又问：“殿下，您还是执意要买下这宅子吗？”
仇落靠向椅背，漫不经心道：“王管家，你不懂。”
王管家弓背恭恭敬敬地问:“请殿下明示。”
仇落用手支着下巴，用着不急不缓的语速问道：“你认为我看着像是能当储君的人吗？”
王管家心里一惊，匆匆跪下：“属下不敢妄言。”
仇落轻飘飘地瞥他一眼，又将目光收回，“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知道不能。可二姐不知道吗？那她为何还要下套于我？”
王管家知道她在说被女皇逼着成婚的事，便闭口不答。
“王管家，我向来不理政事，也从未对储君之位表现出任何非分之想。青楼、戏院、赌坊，我哪儿不去？可这样别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你不明白吗？只要我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就难以逃脱他们的算计。”
王管家至今才清晰地感知到自家殿下的变化。从一个鲁莽、无知、飞扬跋扈、目光短浅的纨绔公主，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沉着、冷静、强势聪明、目光清醒的成熟女子。
她好像悄悄一夜长大了。却又不会特意表现出她的改变。她依旧慵懒散漫，可一言一行全然不如从前那般自大愚昧。
王管家想不明白，究竟是她从前伪装得太好，还是她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重大刺激？
“我没有能力反击，但我不会坐以待毙。”仇落最后说，“每个月初一至十五，我会到山上的宅子住。一是逃离他们的监视，二也为未来做准备。”
王管家有些疑惑，“未来是指……”
仇落敛起神色，“没什么。”
这时，门被敲响。
“殿下，尚衣局的人已经为公子量好了。现在正等着殿下呢。”小云在门外道。
仇落对王管家点了点头，“总之，这个宅子买下来，看有什么缺的就补上。成婚以后我要一栋装潢齐全的宅子。”
“是。”王管家唯唯诺诺地应下，“恭送殿下。”
仇落踏出门槛，停住步伐。她没转头，状似随口问了句：“王管家，听说当年是我父亲救了差点冻死在寒冬的你。”
这么明显的敲打，年老精明的王管家怎会不明白。
他重重跪了下来，极为诚挚地道：“恩公的救命之恩，属下毕生难忘。”
仇落扫他一眼，这才提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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