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耻之徒
“卑职见过三公主殿下。”仇落刚踏进屋几位女官就跪下齐声道，仇落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殿下。”
“殿下你好慢噢。”风风趴在圆桌上，两只碰不到地的腿还一晃一晃的。
“没礼貌。”仇落睨他一眼，浅眸中倒没有几分真心实意的责怪之意。
不等风风朝她扮鬼脸，仇落径自看向女官们道：“进入正题吧。”
几位女官互看一眼，恭敬地上前开始工作。
为确保婚服合身，仇落将层层外衣褪去，仅穿一件里衣任他们测量。
仇落往珠帘处看了看，被赶进去的风风像是在和男人小声嘟哝着什么。
“殿下，请把双臂平抬起来。”一位女官道，仇落收回目光，听话地将双臂水平抬起。
女官拿着软尺在仇落腰部绕了一圈，又道：“殿下似乎瘦了不少。”
说到这个，小云很难忍住不说话。她忧心忡忡地道：“殿下最近餐不定时，睡眠也不好……”
仇落拧眉看她一眼，眼中隐隐带着不满。小云一下噤声，垂首退到一旁。
女官们不敢多话，见仇落面露不悦，便默契地加快手上速度。几人分工合作，没一会就把所需的数据都全部测量完毕。
为首的女官姿态从容，收好记录后，如例行询问般问：“殿下对婚服可有要求？”
“无。”仇落低首穿着衣服一边回，女官恭谨地弯了弯身。
“卑职告退。”说完，便和其余女官退了下去。
仇落用眼神示意小云也退下，自己则走到里屋的人看不见的地方站着。
待门扉关上，屋内一下变得寂静，只剩里屋隐约传来风风和男人的交谈声。
仇落状若随意地听了一会，更多是风风在说个没完，而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什么院里的花开了，膳房做了什么好吃的，后花园的池塘里有几条鱼。
男人只是偶尔应上一两声表示自己有在听。那语气，温和清朗，像夜晚微凉的风拂过映有月辉的叶端，少了几分面对仇落时的冷淡疏离。
“燕哥哥，又看完一本书了吗？”她听见风风问道，“风风给你拿一本新的。”
一阵脚步响起，约是风风跑到了珠帘旁边的书架子去取书。
仇落就站在那镂空方寿纹的隔断墙后边，听着风风纠结地嘟囔书名。
“《富贵少爷爱上女书生》、《男妃他娇媚可人》、《无情戏子的风流债》、《囚金丝》、《爱美人不爱江山》……”
仇落越听越不对劲，眉头不知不觉蹙了起来。这都是些什么书？怎么名字都听着不太正经？
“燕哥哥，你要看哪本？”风风报完书名后转头天真地问，榻上的人沉默一会，泰然回：“男妃他……就那本。”
“噢噢。”风风抽出了书，哒哒哒又跑回床边。
仇落还站在阻断后边，动唇无声询问麻烦，丝毫没发现风风抽出书后架子上一格的书都倾倒下来，里屋的人依稀可以透过书架缝隙看见她的存在。
“主人，三公主浪荡好色，屋里有一整橱的话本不足为奇。”麻烦不太明白仇落的疑惑。
“什么是话本？”仇落又问，怎么听麻烦的解释，这话本好像是专门给好色之徒看的似的。
“咳……”麻烦的声音不知不觉降得很低，几分羞涩难言掺杂其中，“就是爱情故事，有床戏的那种。”
有床戏的爱情故事……等等，床戏？
仇落面色微滞，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三公主竟然在自己屋里放满小黄书？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里头那个男人看小黄书还端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她还当他在看什么正经晦涩的书！
仇落的脸一下变得难以形容，复杂的神色一时半会收敛不住。
这男人……这男人竟然……
无耻下流！
像是想起了谁，她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转身就夺门而出。
磅的一声关门吓了坐在床边的风风一跳，他极快转头，有些疑惑：“是风吹的吗？好大声啊。”
男人面不改色地翻看手中的书，听后温温回道：“或许吧。”
-
之后几日，风平浪静。
只是小云明显察觉，自家主子对那即将成为驸马爷的男人越发厌恶。
只要从下人口里听到任何一句有关那位燕公子的话，她的脸色一瞬就会扭曲起来，仿佛从前对异邦的嫌恶与痛恨。
不，更甚。
赐杖罚数十已是走运，倒霉的甚至会丢掉工作。
只不过，他们很快发现，这位脾气暴躁的主子似乎只是在发泄情绪。
好几次，王管家因为心软而放过了那些要被遣出府外的下人，仇落看见了也不曾说过什么。还有，几位因杖罚而行动困难的婢女，也被仇落臭着脸骂过：“伤重还不找府医，是等着把血流干吗！”
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自家主子的火爆脾气，更学会了在看见主子以后疾速藏身的终极技能。
而对于仇落的这番变化，她不知道缘由，当然也不敢问。
而那位害得主子心情不佳的罪魁祸首，依旧是终日一副不问世事、淡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从来没发现主子对他的厌恶和抵触。
今日，她指挥人将主子屋内的装饰全数拆下。取而代之，是象征喜庆吉祥的澄红绸缎，将屋内衬得一派欣欣向荣、喜气洋洋。
“这灯罩可真好看。”风风好奇地跟着众人转，小云正好在给里屋内的灯架换上新的灯罩，听后温柔笑了一下。
“是啊，你看这个图案。”小云将灯罩转了一下，那薄如蝉翼的灯笼纸上画了一副惟妙惟肖的龙凤图。
“哇哦……”风风把脸贴到灯罩上，很快又缩了回去，装着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摸着不存在的长胡子，眯眼赞叹：“好画好画。”
侍女笑作一团，小云心里的阴霾也跟着消散殆尽。
“风风可真是大家的开心果。”小云笑着摸摸风风的头，看那双湖水般碧绿的眸子满足地眯起，全身好像不自觉也轻盈不少。
“妈妈说我们不管长得什么样子，笑起来就是最好看的！”风风欢声道，又拉着小云跑到一旁那齐人高的铜镜。
“看！”风风把小云推到铜镜前，从她身后歪头露出头与她齐齐望进镜子，“小云姐姐多好看！”
小云怔然一瞬，也不知道她有多久没有仔细审视过自己。
铜镜里的女子穿着一身深蓝长裙，外套一件无袖素白比甲。素净的脸蛋此刻疲惫而茫然，看着没有丝毫二十岁的女子该有的活力和生气。
风风就躲在她的身后，还有几名婢女手上拿着物件朝她微笑，道：“是啊，多少年了，云姐姐的样子一直没变。”
“是吗？”她有些恍惚，可同时也是愉悦的。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为何忽是想起来明风游。
他阳光中带点失意颓丧的面容在她脑子里一时之间竟是挥之不去。
“殿下。”其中一位婢女突然慌慌张张跪了下来，紧跟着其余人也跪了下来。
小云很快转身，见仇落面无表情地走进屋内，她那抗拒嫌恶的神色与这满室喜红格格不入。
她盯着门梁挂的红色绸缎和花球，浅眸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情绪。
“殿下不觉得这花球好看的很吗？”风风问道，几名婢女大惊失色，连忙朝他暗示他不要说话。
可仇落的视线早已落到他身上，那满眼的冷冽冰凉像一根锐利的冰柱就要将他贯穿。
风风僵了一下，呆若木鸡，即使那根冰柱还未刺上他就瞬间融化。
“不好看。”仇落冷声道，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踏了出去，扬起的裙摆如一朵绽开的花，转眼就消失在门槛外边。
“恭送殿下。”众人颤声道，等她瘦削却不单薄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发抖着站了起来。
“风风，下次不准在殿下面前提成婚的事。”一位婢女用着温柔但不容反驳的口吻道。
风风这才从方才的呆愣恢复过来，也没听清婢女说的什么，下意识唯唯诺诺地应下。
“风风？怎么了？”小云也走了过来，见风风不太对劲。
“没、没什么。”风风吞吞吐吐，又看向仇落远去的方向。
好一段时间，仇落那双无情而寒冷的眸子成了风风的噩梦。他觉得，那眼神像一只狼。一只可以轻易咬断猎物脖子、生啖其肉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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