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武林史话 （一）

瀚文院位于天武宫东北角，是宫中最临近青山绿水的好位置。人们时常能听到这里传出的阵阵诗书诵读声，在充斥着精武侠气的天武宫显得反差极大。另一方面，正因为瀚文院的存在，倒也减弱了不少天武宫飘蕴的雄豪之感。

来到院门口，不少学徒已经等在那里，剑部是今日瀚文院第二堂课，排在长兵部的后面。这时大门打开，就见长兵部的学徒们自院内鱼贯而出。

董玉好道：“好啦，进去吧。”

“等等。。”沈月道：“和元洪打个招呼再进。”

长兵部的学徒大概有四十余名，待到最后一人走出，却始终没见到元洪的身影。而剑部众人则循序进了院子。

沈月大惑不解，她连忙叫住最后一个长兵部的学徒：“这位同学，为何不见元洪出来？”

那人答道：“哦，你说他呀，自打第一天开班就没见过他。”

“什么？”沈月奇道：“他去了哪里？”那人摇摇头，也是不知。

瀚文院的学堂与龙泉苑不同，书阁之中整齐摆放着一条条长案，配以矮凳，可供两人一桌。沈月和董玉好找到位置坐下后，脑子里仍在想元洪的事。

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只听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一人脚拖竹片鞋，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擎烟斗，走到前面。“咳咳”咳嗽了几声，说道：“都到齐了吗？”声音又尖又哑。

“这个就是宋夫子。”董玉好小声道。

沈月看去，眼前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头戴八角秀才帽，驼背弯腰，留着两撇山羊胡，就像个村里坊间最普通的私塾先生。她不禁小声嘀咕：“这人看着可真不像个高手。”

董玉好道：“宋夫子不懂武功，但你可别小瞧人家，他可是被称为当今武林的活全书，学问大着呢。”

宋夫子对这边怒道：“你们俩不许说话，扰乱课堂。”虽是发脾气，但因为声音尖亮，听来甚是滑稽。沈月二人不敢笑，赶忙正襟危坐。

宋夫子这才哼了声，说道：“你们都是学武之人，可知为什么要学武？”

众人面面相觑，上官龙飞率先道：“当然是为了要当天下第一。”

宋夫子从桌上拿起硬纸尺，走过去道：“不许动。”说完啪一下照着上官龙飞脑门打了一记。上官龙飞一动不敢动，疼的龇牙咧嘴。众人都掩嘴而笑。

“胡说八道。”宋夫子走回，又问：“还有谁知道？”

“唔。。”田小沐道：“是为了行侠仗义，匡扶天下。”

“嗯”宋夫子点点头道：“不错。那我问你，何为行侠仗义，匡扶天下？”

“额。。。”田小沐迟疑了一下，道：“多做好事，少做坏事？”

啪一声，田小沐的脑袋也被结识打了一记。

“也是个糊涂蛋”宋夫子又问“还有谁说说？”

这时沈月接口道：“襄助穷苦，惩治奸恶，是为行侠仗义。锄邪妄，保苍生，是为匡扶天下。”

宋夫子颇为赞赏的点点头，走回前案，说道：“惩恶扬善是学武之人该当奉行不二的准则。各位不像我老头子，只能靠嘴皮子说，连杀只鸡都困难。真想帮助别人，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而你们的武学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能耐，需谨记，以力行责方为正道，切不可恃强凌弱。要知道世间苍生多弱苦，老百姓的日子本就够艰难了。”

众学徒齐声道：“谨遵夫子教诲。”

宋夫子点点头，又道：“既然说到锄邪妄，保苍生。那么谁知道，当今世上最邪最恶的是什么？或者说对天下苍生威胁最大的又是什么？”

对于众人而言，这一问却并不难答，不少人七嘴八舌回道“玄冥教。”

宋夫子点头道：“不错，身为江湖儿女，老夫肯定各位打小就从你们师父那里听说过，玄冥教是一伙最恶最坏的家伙。不仅是中原武林，甚至全天下都欲以除之而后快。但你们却未必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何缘由。起因经过又是什么。为什么玄冥教的兴衰与我们今时今日的生活息息相关。各位都安坐，今日老夫就给你们仔细说说这段武林史话。”众人闻言皆是精神一振。

只见宋夫子拿起烟壶吧嗒吧嗒深吸了几口，绵白的烟雾冉冉飘荡。他似乎沉思了片刻，这才说道：“这事呀，还要从七十年前说起。。。。。”

随着宋夫子的讲述，众人的思绪被带回到了七十年前。那时和今天一样，江湖上也是门派林立。所不同的，是各门派之间的联系较为松散，各家各派都是自生自足，发展较为闭塞。虽也有距离近的相互来往，却远不似今日这般有凝聚力。而民间时不时会兴起一些强人势力建立政权称霸一方，但往往存活不久，就被其他势力推翻剿灭。可以说那是个兵戈当道的乱世。虽是乱世，但好在有众多武林势力的存在，他们各自守护着一方水土，维护着基本的社会秩序，百姓的日子倒也没那么难过。因此在那时的人们眼中，会更依赖武林而非短命的朝廷。也造成了弃农学武和弃文学武之人越来越多的趋势，形成了武者为尊的社会局面。

直到某天出现了一个人，这一切的安宁就都被打破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江湖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武功高绝的人，名叫‘贺兰惊屠’，自称是玄冥教教主。此人生性凶残霸道，不知从哪儿纠集了一批亡命之徒，四处挑战。说是挑战，实则是侵扰威胁，每到一处，便要求对方掌门人从此以后归顺玄冥教，成为教徒，听从他的号令。

那时候，人们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玄冥教，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结果可想而知。所有人当然都是严词拒绝，碰上脾气暴躁的掌门人，直接破口辱骂，让他滚蛋。

而每到此时，贺兰惊屠便会突然出手将其杀害，且此人手段凶残之极，杀死对方的掌门首领后，往往会将其门人弟子屠戮殆尽。又因贺兰惊屠其麾下党徒众多，且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因此无论被挑战的门派帮会人数多少，最终都难逃灭门厄运。一时间整个武林腥风血雨，人人自危。仅仅两年不到，就有数十门派从世间消失。死于非命者更是不计其数。

而造成惨祸频发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其时虽然武学昌盛，但各门派势力之间连系松散，沟通缓慢，往往一个门派已然糟祸，却没人知道，其余人毫无防备，直到敌人找上门，也就难逃相同的命运。因此始终没能形成有效联合抗敌之势，才被贺兰惊屠逐个击破。

宋夫子说到这儿，有学徒问道：“夫子，出了这么多人命大案，难道当时的朝廷不管吗？”

宋夫子叹口气道：“就像我方才所言，其时正当乱世，地方割据政权多如牛毛，互相攻伐，更迭频繁，都是短命王朝。更有甚者，十年间换了四个朝代，最短命的小朝廷仅存在三个月。那些所谓当权者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理会旁的事情。说白了，那个时候和今天一样，真正维持百姓生活秩序的，就是靠各地方的武林势力。直到贺兰惊屠的出现，则彻底毁灭了这种平衡和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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