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吾好梦中杀鬼
“你想要离开这里、想要苏醒过来，就必须走过所有的门扉。”
绿眼睛的少年正在微笑，身披极具异域风情的、以黄金和各色珍稀宝石装饰的华贵长袍，头戴由内而外透出光芒的金质红白双冠。
那双绿眼睛中透着变化无常的光芒，一如它的主人身上那股仿佛来自属于黑暗的神灵亦或堕落的大天使般的吸引力。少年的声音宛如甘醇柔美的乐曲，又仿若忘川之水。
他伸出手，“我是你的领路人。跟我走吧，我将陪伴你走过所有门扉。从最简单的，到最艰难的…”
她犹豫许久，最终握住了那只手。
………
当极细微的响声在头顶响起时，赵筝几乎是瞬间便睁开了眼睛从梦中醒来。
托刚刚梦里想起的某个家伙的福，她经历过许多可怕的世界，也无数次因松懈和些微的大意而惨烈地死去。到现在，那些惨烈而痛苦的死亡还在影响着她，让她的感官显得过分敏锐。
她被那个自称领路人的家伙给骗了。她本该从最安全、最简单的那道门开始，然后难度与危险不断递增，好让她在慢慢得到经验与锻炼后能够应付那些最可怕、最危险的门扉。
但那家伙拉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她第一个就钻进了其中最恐怖的一道门里，冷眼看着无知愚蠢的她一次次惨烈地死去。她在第一道门里发了无数次疯，又一次次咬断自己的手腕或是将子弹射入大脑，以求在那疯狂绝望的世界中获得解脱。
但是没用。
她一次次痛苦地死去，又一次次复活，继续经历这些哪怕是最坚强勇敢的人遭遇后也会崩溃癫狂的折磨。
该怎么形容那种痛苦呢？古代未完全脱离野蛮状态的人类创造了许多酷刑，最残酷的那些就连只是听到描述也会让人胆颤害怕——而她所遭受的，是远超这些酷刑的可怕。
痛苦不会因为死亡而结束，绝望看不到边际。
门扉里的世界只有一条路，进去后除了通过以外便绝无中途退出的可能。她在漫长的无数次死亡中不断被迫成长，耗费了漫长得可怕的无数时间，才终于成功通过第一道门。
绿眼睛的领路人在门扉之外的星空中冲她张开双臂咧嘴而笑，“恭喜你，以后的道路对你而言将变得更加轻松了！”
醒来后的赵筝揉了揉头，发现即使是现在走过了所有门扉的自己，也还是很想找到她亲爱的领路人、并把他的脑袋按进厕所的马桶里。
银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与灰色的窗纱照进屋内，昏暗模糊地勉强增加着点视物能力。
床头的洋娃娃端坐在阴影中，黑暗和模糊混沌的月光让它显得更加诡异。那被用黑色针线刻意缝出来的咧到耳边的笑容狰狞而古怪，绿色的玻璃珠在它的眼眶中一动不动地静止。让人觉得似乎在下一秒它就会突然眨下眼睛、发出笑声然后活过来。
“不管你是谁送过来的，”赵筝摸摸它的头，“但不要吵到我。”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大好。
很不希望自己的睡眠再被打扰。
墙壁的挂钟指针显示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五分，她应该继续睡觉。
少女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躺回床上盖着被子缓缓沉入睡眠。
也许是有风吹过，洋娃娃的头蓦然倒向一侧。绿眼睛向下注视昏暗月光下的少女的睡颜。
但窗户还锁着，房间里开着空调。风应该吹不进来。
洋娃娃的眼睛在滴溜溜地转，脸上的笑容大大咧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生物尸体腐烂的气味混杂着干涸的血腥味在房间里蔓延，由淡到浓。
轻微的“咔咔”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像是蟑螂老鼠爬行碰撞到什么阻碍物上的声音。
气味越来越浓，似乎已经充盈整个房间。
月光投下的影子受晃动的窗纱影响而摇晃，床头的小小身影也因此晃动。
然后，突然拔高——
——“碰！”
巨大的声音响起。
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扣住了那道小小的身影，将其拍在了床头的墙上。
“我说了，”手的主人单手抹开遮挡了视线的头发，平静冷漠地注视着被她按在墙上的洋娃娃，“不要吵吧。”
洋娃娃的头偏向一边，绿眼睛看着按住它的人。仿佛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被按住。
但很快地，那张大大咧开的、被黑色针线勾勒的嘴一下张得更开，发出混乱怪异的孩童般的恐怖笑声。
“嘻嘻嘻嘻——”
尖锐的牙露了出来，沾染着干涸的血迹朝按住它的手咬去。
“………”
赵筝迅速收回了手。
洋娃娃于是速度极快地在她的房间中飞来飞去，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又消失，撞坏了天花板上的灯和梳妆台上的镜子，衣柜和墙壁上出现一道道黑色的抓痕。期间诡异的笑声从未停止。
她顿了顿，冷静地翻身下床，走到梳妆台边时发现少了把剪刀。
那个速度极快的影子盯上了她的脖子。
在拿着锋利剪刀的黑色身影从身侧飞扑过来时，她拎起了梳妆台前的木质凳子。
然后，用力地往某个方向砸下去。
尖锐的愤怒叫声震得窗户玻璃都在颤抖，凳子在地面因过分用力而破碎，留在她手里的只剩下一根椅子腿。
被打中了的洋娃娃半边脑袋凹陷，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绿色的玻璃珠中透出愤怒般的红光。
赵筝的神情依旧十分平静。
她拿起椅子腿，只管一遍遍精准无误地把想要攻击它的洋娃娃打飞。这场诡异的“击球游戏”持续了数十分钟，少女每一次都能完美地、力道十足地把洋娃娃砸飞。
洋娃娃形态的怨魂开始怀疑世界，它第一次遇到这种不仅不怕它、还能一脸平淡地拿它当棒球打的人。
而且这个人的力气大得可怕，还不受它发出的笑声与尖叫声对精神的破坏影响，精力也仿佛永远不会耗尽，过了这么久却连呼吸频率都没变过。
它甚至怀疑对方能和它就这样玩到天亮。
……它决定先离开这里。
但对方仿佛察觉到它的心思，每次它往窗户或门飞去的时候都会突然出现在它身边把它往地面和墙壁打。
怨魂：……………
它第一次体会到了被生者带来恐惧和绝望的感觉。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
真特么憋屈。
赵筝冷静地看着那个附着在洋娃娃上的怨魂，她刚才状态有点不大好，梦里又想起的那个混蛋动摇了她努力尝试找回的属于“过去的赵筝”的些微人性。因此她选择利用一点适当的运动来发泄平复人性。
现在，她又勉强恢复了点状态。
于是她停下了动作，决定结束。
洋娃娃以为找到了机会，飞快地扑向门边，小小的手已经握住门把手。
——随即一根椅子腿从后面飞了过来。
它被钉死在门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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