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马步（二）

马学仁淡淡一笑，也没有多解释。装上鞍辔，缓缓把马牵到了小镇外。

        “马步马步，不会骑马，怎么能站出马步的精髓。”马学仁让青峰上马，“仔细体会你的脚掌、脚趾、小腿、大腿的劲力变化，再体会身下马匹脊柱与你的脊柱的活动状态。”

        “会骑马吧？”马学仁看青峰费力地爬上马背，不由得担心道。

        “能走两步。”青峰赫然。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而且马步很简单，相信我。”马学仁一笑，右掌狠狠一拍马背。

        那马哧溜一下就蹿出去，青峰只觉得一股大力拉得他往后就倒，不得不拼命拉住了缰绳，双腿紧夹马腹，整个人都伏在马背上。

        其实马跑得很慢，就比普通人骑自行车快一倍，但是青峰哪里在马背上撒过野，一时间只觉得树木飞快后退，劲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放松，别害怕。我看着呢。”马学仁脚下飞快，跟在马旁安慰。

        青峰不知道一个马步也有这么多讲究。第一天，他只是习惯了坐在马上，第二天，他可以在慢速奔跑中体验马匹的变化……一直到了第五天，他才终于明白了马学仁的话。

        奔马的脊柱起伏，与他的脊柱起伏是一致的，脚掌、小腿到大腿虽然一直在动，速度和频率与马匹马步速度相当，重心却一直保持在同一个位置。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认为自己和胯下的马融为一体，肆意狂奔。

        体会到了这种意，马学仁才开始教他马步桩的功夫。动作与普通四平马一般无二，青峰练过多年，可说动作非常到位，可是马学仁却说他站成了一匹死马。

        “马步不是静立不动，可是又不能大动，这种动要体现在皮肉内里，同时要提一股意。这个意不是别的，就是你骑马时找到的那种感觉。马是怎么跑的，脊柱和腿是怎么配合的，你就怎么蹲，但是切记架子不能变。等你真正把这匹马蹲上身了，马步就成了。”

        青峰蹲着四平马，脚趾微微抓地，随即小腿紧绷，其结果就是膝盖微微上顶，随即就是脊椎自然而然地弯曲，大腿和腰胯紧接着发力。一起一伏之间，个人的重心完全没有改变，却又像骑了一匹马，全身随着奔马而动。整个人的肌肉仿佛成了一个有层次感的整体，层层推进，又拧为一股。

        青峰一练就迷进去了，这才发现之前练得水，师傅也教得水，不是师傅不会，就是师傅根本没有教他真东西。

        这一站，他站得浑然忘我，直到小镇集市的喧嚣声把他吵醒。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亮了。

        马学仁站在天井里打拳，看他醒来，于是收了拳，笑着说：“青兄弟悟性非凡，这一个马步桩算是入了门径，只要持之以恒，功夫上身自然是水到渠成。”

        青峰哈哈一笑。“还是要感谢马哥的教导之恩，否则哪知道一个马步也有这么多道道。”

        马学仁微微摇头。“马步只是把马站活，站上身，可是要如何运用这匹马，就得练步法，所谓‘活步做战马，脚手是刀兵’，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个意境。可惜这步法出自师门，就不能私自传授给你了。”

        青峰连连摆手，随后想了想，又把裤兜里的拳谱给掏了出来。这本从强盗头子那里得来的拳谱，名叫虎形拳，薄薄的一本册子已经被翻得皱巴巴的，青峰知道没法带走，于是趁着这几天休息的时间，已经准确无误地给背了下来。

        “马哥，这本拳谱请你收下，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价值，是我从强盗身上搜来的。”青峰递上拳谱说。

        马学仁显然在现场就已经看到了青峰的动作，但他一直没有点破，也没有觊觎过这件东西，直到把拳谱拿到手里，看到封面上的字时，才微微动容。

        “虎形拳！”马学仁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是正宗的炼骨拳术！”

        青峰不明所以，知道这个东西很厉害，又不好明着问，只好好奇地盯着他，等他解释。

        马学仁缓缓地翻着拳谱，一页页从头看到尾。最后合上书，叹了口气，语带悲愤地说：“这是什么世道！”

        “哎！”他一拍封面，转头对青峰道，“当世妖魔鬼怪横行，能斩妖除魔的人却太少。更可气的是身为人族，却依然把毒手伸向自己人。可悲！”

        马学仁住了口，却连连摇头。最后，他仔细地把拳谱收起来，说：“拳谱我就收下了，你先休息半天，傍晚的时候我把虎形拳传授给你。”说完意兴阑珊，不等青峰说话，自顾自走开了。

        青峰看着他颓丧的背影，不知该劝说些什么。他几句话，包含的内容已太多。

        这个世界，只怕比想象中的更危险！青峰思忖着，危险我不惧，可是送死就没什么意思了！

        青峰又练了大半天的马步，逐渐体会到骑在马上的感觉，但是暂时还没办法使用这股劲道，即便如此，他也感觉自身劲力有了小幅提升。

        果然到了晚间，马学仁传了他虎形拳，同时也传了桩功口诀、杀法心诀，但同时也叮嘱他说：“这是炼骨的拳法，平时用来对敌也没什么问题，可是真正要练这趟拳，必须等练成皮肉以后，否则炼骨不成，反受其害。”

        青峰点头保证。“可是炼皮肉的拳术是什么？”

        马学仁呆了半晌，“你不是会金钟罩吗？金钟罩炼皮肉，效果极佳。”

        “只是……”他犹豫了，又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眼神。

        “马哥，你有什么请直说。”青峰说。

        马学仁一咬牙，干脆地说：“只是这金钟罩，你练得不得法啊。”

        也难怪他一直犹豫到现在才肯开口说实话。他可以教功夫，但是不能评论青峰的功夫，因为这样一来，等于说青峰的师父不行。且不说他的观点是否正确，就是说对了，等于打青峰师父的脸，也砸了别人的饭碗。这样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只是最后看到青峰真的是一无所知，才终于吐露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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