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与念（5）
雨下得很大，妈妈负责撑伞，爸爸就一路背着她，去医院挂了急诊。
正是晚上，军区总院看病的人不算多，很快就轮到他们。
先找医生看了诊，之后去抽血化验，最后判断是换季引起的感冒。
在诊疗室里打了一针，又开了点药，就回家了。
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身上就轻松多了。
妈妈陪了她一整晚，中间起了好多次夜查看她的情况，这会还睡着。
但隔着紧闭的房门，已经能闻见饭香。
夏琪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推开卧室门，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爸爸。
厨房里，传出炖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睡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
爸爸见她出来，连忙起身。
而后从早药箱里拿出体温计，递给她：
“量一下，看还烧不。你妈还睡呢？让她再睡一会吧，累一晚上了，等八点我再叫她。”
“这两天就别上学了，我刚才给你外公打电话了，他们上午过来照顾你，应该一会就到。”
爸爸一句句地交代着，女孩就靠在沙发上点头。
乖乖巧巧的。
等到五分钟后，体温量好了，显示：36度9。
刚刚好退烧。
爸爸把体温计收回药箱，又拿了个小毯子给她，之后一头钻进厨房。
没多久，就传来了“咚咚”的切菜声。
葱姜蒜滋滋地爆在锅里，香味散得客厅里都是。
夏琪洗了个澡的时间，爸爸已经把饭端上了餐桌。
清炒小黄瓜、蒜蓉小白菜，还有一碗白米粥。
都是简单的家常菜，从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的夏琪却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
“粥是你妈昨天就预约煮上的，用她那个专门炖燕窝的锅，炖了一个晚上。赶紧尝尝，也就是现在病了，平时可没这个待遇。”
他说着，把两个单独盛出来的分装小菜盘又往她面前推了推。
“给你盛了一碗，我看还剩一碗，等你妈醒了让她喝。”
夏琪看看自己碗里的白米粥，又看看面前空空如也的爸爸，忍不住眨眼：“你喝什么……吃什么？”
爸爸看着还在保温的小炖锅，“嗤”一声笑了：“也就你记着你爸。你看你妈煮粥的这小锅，就没记着我也是个要吃饭的人。别管我了，我去单位旁边吃个豆腐脑。”
夏琪看看给自己盛完，就剩一半的小炖锅，止不住地笑。
-
早上八点半，外公外婆准时按响了家里的门铃。
夏琪头晕地躺在床上，听见妈妈说：“爸、妈，你们过来啦。”
然后，就是外婆担心的声音，说：“晓雅啊，琪琪怎么样了？睡着了？怎么在沙发上睡啊，吃药了吗？”
后脚进来的外公声音洪亮：“这个季节感冒，肯定是穿少的了。”
“你小点声，没看见小琪睡了么！”
“哦哦，我小点声。我说这个季节肯定是穿少了。”
“听见了，用说两遍啊？”
“我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一如既往的吵吵闹闹。
夏琪无奈坐起来，和他们打招呼：“外公外婆早。”
老人家立刻踩着拖鞋急急地过来：“嗳哟，我们宝贝没睡啊，让外婆摸摸，还发烧吗？”
女孩就乖乖地回答：“已经不发烧了，外婆。”
“这脸黄的……看着都心疼。他外公，咱们拿来的梨呢？你去厨房削了，我给丫头煮碗梨汤喝。”
“一直往手上拎着呢，这就去。”
“嗯，梨有点凉，你再切点姜丝。”
从厨房里传来外公一声：“行。”
声如洪钟。
外婆笑着牵起她的手，轻轻地揉着：“困不困？头疼不疼？外婆给你按摩一下。”
妈妈都已经换好鞋子出门了，却忍不住又过来，在她头上亲了亲。
“妈妈和爸爸去上班啦，你和外公外婆乖乖在家里，有事就给妈妈打电话。哦对，你手机充好电了，在茶几上，我拿给你。记得少玩手机，多休息。”
说完，把手机放到她手里。
夏琪按了开机，笑着朝她挥手：“我已经好多了，妈妈你去上班吧。”
-
外公的梨没几分钟就切好了，外婆就先去厨房炖雪梨。
夏琪把手机开机，消息一条条往外跑，震得嗡嗡响。
仔细一看，有短信也有微信。
短信都是没有智能手机的梅子和倪霓的，微信基本都来自两个男生：易时和尹瀚辰。
易时的消息发了四五条，从昨天晚上一直持续到今早。
易时：[听梅子和倪霓说你发烧回家了，怎么回事？]
易时：[七点半了，早自习都上完了。大小姐你倒是回个话啊。]
易时：[八点了，还没醒吗？]
易时：[看到回消息。][跪下jpg]
另一个对话框，是来自尹瀚辰的，60秒的语音，足足发了五条。
点开，男生温和的声音就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打着电话你突然挂了，怎么回事？梅子说叔叔阿姨过来接你去医院了。做检查了吗？是什么问题？怎么突然又烧又吐的。检查出结果记得和我说，如果太累就先休息，等休息好再联系我。”
“梅子说联系到了你爸妈，是换季感冒引起的？我差了一下南京的天气，起伏不定的，雨也多。之前听你说，教室里长年开着空调，你是不是穿的少了？天气热了，可以脱衣服，但进低温空调房还是要把外套穿上，以后多注意一点。”
……
“梅子说你今天也请假了，从早自习就没在，你自己在家吗？爸妈呢？有人照顾你吗？看到消息回我一下，也可以打电话。我今天在画室，随时可以接。”
中间都是叮嘱她平时要怎么注意身体的，甚至连生理期要准备暖宝宝都讲出来。
可谓事无巨细。
小姑娘忍不住用手背贴贴自己一直冒热气的脸蛋。
这个人……天啊，这种事情是一个男生能讲出来的吗！
立刻打字：[醒了的。手机才充好电开机。]
然后复制，黏贴到易时的对话框。
立刻，又是两条消息：
易时：[哦哦，没事了吧？我先上课，一会课间说。]
尹瀚辰：“在家？要不要打个电话？”
夏琪想了想，给易时回了个“ok”的emoji，然后拨通了男生的语音。
电话几乎立刻被接起。
正是早上八点半，还能对面传来的广播体操。
夏琪怔了下，迟疑地问：“你们在做操吗？我是不是耽误你事情了？”
在陵山一中，学生课间操做的不认真都要扣班级评分的，中途出来接电话更是不可能。
不过说到课间操，不知道尹瀚辰跳起体操来会是什么样……
正走神，被少年的声音拉了回来：“没关系，我们在这方面管理比较松，只要和老师讲一声就可以。你现在怎么样？还发烧吗？请了几天假？”
连忙垂垂眸子，一一回答：“刚刚测过体温，已经退烧了。医院开了药，但晚上还要继续打针。嗯，学校那边请了三天假，等三天之后再看。”
“嗯，好好休息，感冒基本一个星期就好了。”
“唔……再有一个星期要期末考，希望不要耽误考试。”
说完，手机里传来男生一声无奈的笑。
“夏琪同学，你这脑袋里是不是只有学习和考试？”
“啊，啊……？”
“当然不是啊！”
少年就敷衍地附和：“嗯嗯。还有奶糖、水果糖、十分糖的奶茶。”
夏琪：……
全糖就全糖，十分糖是什么鬼？
这个梗就过不去了是吧。
小姑娘随手抻了张纸巾，捏捏鼻子：“尹瀚辰同学，你最近的态度这么有问题，是不是需要反思一下？”
男生忍笑：“好了，不闹你了。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总想着考试。”
“知-道-了，尹老师。”
-
两人说着话，外婆已经煮好雪梨过来。
手里还端着一碟切好的羊角蜜。
人还没走近，已经闻到了瓜果香。
“囡囡和朋友打电话呐？来吃口外婆切的蜜瓜。果农自己种的，我和你外公一直买他们家，特别甜。还有番茄，也是他们家自己种的，你们年纪小没吃过，你妈妈他们小时候都吃这种，从地里摘下来洗洗就能吃，又甜又软。”
夏琪探头过去，看见外婆手里握着的、半个巴掌大的东西。
清透的橘色，根底下还泛着青。
表面坑坑洼洼，看起来又丑又奇怪。
“这个……又甜又软？”
她狐疑地拿起一个，不是很敢往嘴里放。
尹瀚辰听见声音，在电话里问：“怎么了？”
夏琪对着手里的番茄拍照过去：“我外婆买来的番茄……看起来像是还没熟。”
外婆当即拿了一颗往她自己嘴里塞：“熟了熟了，外婆先代你吃！每一颗都甜的，比你妈上回买的那个……什么破锣斯好吃多了的。”
说话间，外公也过来，随手拿了一颗放嘴里：“这个番茄，和你外祖母种的一样，又甜又沙。皮太薄了，不好运出去，菜农才换成的品种。”
他一口一个，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就被外婆追着打。
“少吃几个，这是给琪琪和晓雅拿的，要吃回家吃不行？”
“我就吃一个……明天再买不就行了。”
“人家都说了，不敢种太多，卖完就没了。”
“那就把家里头的拿过来。”
夏琪看着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客厅里互怼，好笑地低头咬了一口。
汁水立刻在嘴巴里爆开……果肉又软又糯，八分甜两份酸。
明明是蔬菜，却比市面上的水果还要好吃。
原本还在嫌弃番茄表面坑洼难看，没想到就连泛青的地方咬起来都香甜好吃。
-
而在另一边的三亚。
尹瀚辰讲着语音一路回了画室。
这个时间，同学们都在做课间操，或者在外面玩。空荡荡的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讲话都有回音。
男生看着屏幕上丑丑的西红柿，还有托着小橘果子的手，听见耳机里两位老人一刻也没停下的吵嚷。
唇角扬得弯弯的。
他翻开素描本子，选了根彩色的铅笔，便刷刷地往纸上涂。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颗圆滚滚的小番茄就出现在了画纸上。
同时，听见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啮齿小动物似的。
后知后觉：是对面某只，正在嚼她的西红柿。
少年托着下颌，又挑了根铅笔在画纸上润色，笑着问她：“好吃吗？”
“尹瀚辰，这个好好吃啊，真的比普罗旺斯还要好吃！”
而后，听见那头吵架的声音一顿。
“是吧，外婆什么时候骗过你。”
“谢谢外婆。”
“外公呢？”
“也谢谢外公。”
……
少年听着耳机里吵吵嚷嚷，终于完成最后一笔的润色。
想了想，又点开手机搜索一番，在“辰”字的旁边，签上一个龙飞凤舞的：yum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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