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与念（6）
夏琪的感冒一个星期后就好的差不多，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紧张的期末考。
入梅的雨，越来越大。
考完最后一场出来，学校的青石道上已经积了一层浅浅的水。
远处的操场，甚至形成一片水滴溅落的雾气。
女孩拿着笔袋，站在二楼的走廊，朝外面遥遥地望着。
窗户大开着，倾盆的雨斜斜地溅进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晕了一层水汽。
“终于考完了。”
身后传来男生声音。
回头，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正拖着行李朝她过来。
夏琪关上窗。
铺天盖地的雨声，顿时小了很多。
看见男生手里的行李，她一脸疑惑：“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班主任说，今天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大家还要回班里。学校要为高二全体同学举办成人礼。”
易时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笑了。
“这种走个形式的东西，参不参加的吧，也没什么意思。我爸说转学的手续替我办好了，正好顺路接我回家，在停车场等我呢。你回班上……替我和志泽还有杨子道个别。就说我有事先走了，大家以后有空聚。”
女孩抿抿嘴唇，抬手拉住他的袖子：“可是……”
她想说，就回教室说个再见，耽误不了几分钟……真的不用那么急。
但男生却顺势将衣袖递到她面前，笑着打断了她。
说：“以后就转学了，这套校服可能也穿不上了。走之前……你介不介意给我签个名？”
夏琪一怔，连忙从包里翻找马克笔。
女孩急急地找，少年就静静地等着。
等到黑色地笔盖打开，露出炭色的笔头……易时才又把胳膊递了过去。
女孩一手揪着他的袖子，弯腰写下娟秀、漂亮的字体。
低垂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颤动的影。
“签好了。”
夏琪说着，直起身来。
男生就笑着在袖子上吹了吹，和她说：“手张开。”
夏琪犹豫着朝他摊开掌心，问：“还有东西要给我吗？”
下一刻，手心多了一颗不二家的牛奶棒棒糖。
还有一枚沉甸甸的胸卡。
胸卡上面写着：
南京市凌山一中
高二（1）班：易时
最左侧，印着刚入学时大家统一拍的照片。
那是穿着校服、眉眼板正的少年。
唇角扬着浅浅的笑，眼睛里有光。
“胸卡……给我做什么？”
女孩望着手里的东西，喃喃低语。
回应她的，却是行李滚轮，擦过地面的声音。
抬头，才看见穿着校服的少年已经拖着行李走了。
背对着她，挥着刚刚才签过名字的胳膊。
-
走廊的扬声器里，传来年级主任的声音，说：“成人礼马上在四点半开始，请还没有回班的同学抓紧时间回到教室，班主任提前组织好纪律。”
夏琪看着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男生，眨眨眼，迈步去了楼上的教室。
教室里一片吵闹，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大家都很激动。
梅子和倪霓正激动地聊着暑假去哪里玩，陈志泽和杨子约说明天打游戏。
看见夏琪回来，四人齐齐抬头，问：“易时呢？你俩不是在一个考场吗？怎么没一块回来？”
“他有事先走了，让我和大家说再见。”
四人有一瞬的安静……
前几天易时已经和大家说过了转学的事，这一声“再见”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见不到了……
至少在接下来的一年里，恐怕都见不到了。
陈志泽暴躁地把书拍到桌上，眼睛泛起一圈红：“靠！他怎么这么不够意思啊！什么事那么重要啊，连个成人礼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大家同学两年，以后毕业照可能都拍不了，毕业典礼也来不了了，好不容易赶上个成人礼，他直接走了？靠……”
然后，掏出手机来，堂而皇之地发消息。
因为是这学期的最后一个小时，班主任看到了也没有管他。
四点半，教室的扬声器里传来欢快的乐声。
“十八而志，责有攸归；十八而志，大任始承。”（注
“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以及亲爱的同学们，南京市凌山一中，高二年级【十八而志·韶华与共】成人礼，现在开始。”
主持同学高昂的声音，在扬声器里响起。
夏琪却一直怔怔的，捏着那张写着易时名字的胸卡，出了一手的汗。
正出神，被隔壁的梅子揪了揪袖子。
回头，看见桌上多了一个笔记本。
纸上一行小字：[你发什么呆呐？]
她提笔回复：[没。]
女孩立刻把本子拿回去，又甩过来一句话：[想不到咱时哥就这么走了，连个道别都没有。我原本还准备了通讯录想让他帮忙填的……哎，白搞。]
夏琪回她：[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想了想，还是把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写了出来：[他临走前，把胸卡给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本子推过去的瞬间，听见一声明显的抽气。
随即，看见小姑拿着笔刷刷地在本子上写。
[天呐，你竟然……！夏琪琪！送胸卡是表白啊！是表白！易时和你表白呢我的姐！！！]
最后三个感叹号，把纸都戳破了。
夏琪一怔：[表白？]
[是啊，你每天读书，可能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太清楚。如果喜欢他，就把胸牌送给他，这个是校园公认的呀！不过，他送胸牌的时候没和你讲清楚吗？]
[没……他把东西给我，就走了。]
梅子看见纸上的字，小声嘟囔：“什么啊……”
被班主任投来警告地一瞥，飞速在纸上写了一句“下课聊”，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脊背。
-
扬声器里，播音的同学，声音依旧铿锵有力。
“十八岁，是从稚嫩迈向成熟的年纪。雏鸟学着离巢，向天空张开还未经历风雨的翅膀。”
“我们的未来是承接着重任的未来，我们的未来，是充满着希望的未来。”
“我们有希望，祖国就有希望。我们的未来，就是祖国的未来。”
“十八岁，这个象征着成熟与稳重的年纪，欢迎你，也欢迎我，欢迎在座的所有。”
“现在请全体同学起立，举起左拳，随我一同宣誓。”
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班长一声干脆的：“起立！”
随后桌椅“哗啦啦”的一阵响，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主持人说：“我宣誓。”
教室里，便响起朗朗的合声：“我-宣-誓！”
“在接下来的一年、以及今后无数的年月里，我们将拼尽全力，展翅高翔。”
“我们将拥抱自由，亦会承担重任。”
“理想永记，不负韶华。”
……
-
声音随着广播，响彻校园。
学校的停车场上，黑色的红旗轿车旁。
男生撑伞，站在雨里，对着远处的教学楼，遥遥地望着。
四楼的窗户里、白炽灯下，映出女孩漂亮的单马尾。
旁侧响起“滴滴”两声车鸣，随后车窗落下。
西装革履的男人探头敲敲玻璃，说：“上车吧，一会学生都放学出来，就不好走了。”
少年这才收了目光，点点头，上了后排的座位。
轿车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
身后的校园里，还响着最后的结束语。
“南京凌山一中2021级成人礼，到此结束。”
“十八有志，我们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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