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挥刀断情 一
() 秦陌的父亲东海龙王统领万千水族，乃是四海龙王之首，他的母亲是尊贵的东海龙后，他是正正经经的龙王太子。在外人眼里，他是天子骄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个天之骄子地位是多么尴尬。
其实，他的母亲并不是那个仪态万方的龙后，而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自己只是龙王醉酒后一时糊涂的产物。他的亲生母亲虽是龙族，却只是一只杂龙，不够高贵的出生，注定一辈子只能够匍匐在神龙一族的脚下。
她不甘心！她想一飞冲天，孩子就是她唯一的踏板。因而，她对孩子是格外的关注，一心想生出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好博取龙王的欢心。不知道她在哪听到的偏方，居然用自己的灵力饲养胎儿，孩子一出事她就油尽灯枯了。
龙王和龙后始终伉俪情深，最后她还是大度地原谅了龙王，甚至还把秦陌抱了回来放在自己的名下教养。但是不论如何，这个孩子始终是丈夫背叛自己的证据，稚子无辜，她无法弃而不管，却也做不到恍若亲生。因此，在秦陌的记忆中，那个她名义上的母亲对他是并不亲近的。
而对他的父王来说，他的存在更像是他的耻辱。他堂堂的东海龙王居然被一个小小的侍女设计了，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妻子的维护和贤惠，更是令他万分愧疚。也因为这样，他对秦陌这个孩子，更是视如无睹，哪怕他真的如他亲生母亲期望的那样拥有奇佳的天赋。
秦陌一直以为他的父母只是和其他的龙族一样，全部的感情都倾注到了伴侣身上，所以才会忽略自己的孩子。直到他的弟妹相继出生，他才明白，原来他们只是纯粹的不喜欢他。
秦陌很聪明，他还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搬去了东海最僻静的院落，远远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待到成年后，他自动请缨，去了离东海最远的地方，当了一个小小的河神。那条河，就是微澜河。
离开了龙宫，秦陌整个人都放松了，与那些高贵的神祗相比，他更喜欢凡人。纵然林雨说他们一生汲汲营营，是为名缰利锁，然而，他却觉得，珍惜有限的生命，努力追求和创造自己的生活，那才是凡人比神仙更加快乐的真谛。
秦陌喜欢凡人，他向往凡间的生活，尤其是那种朴素却温馨的家庭生活。因此，自接管微澜河以来，秦陌常常幻化为凡人，悄悄地混迹人群，体会所谓的民生疾苦。然而，林雨若说，像他那样化为一个翩翩公子是无法真正体会民情的，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何况他还生得如此不凡。
没想到正是林雨的那番话，让他遇上了生命中那个阳光般的女孩——林若鱼。
那天，他化作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翁去了市集，没想到还没靠近酒楼，往日对他点头哈腰、恭敬有加的老板和小二就大声呵斥着撵他离开。他和他们理论，势利的小二就使劲一推，他故意不躲，想看看往日和善的村民们会有什么反应。人群很快地围了上来，一些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也有些人谴责老板的势利，可是却没有一个人伸手扶他起来。那些往事曾经红着脸偷看他的女人们，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忍地离开了。
他躺在地上，有些不敢置信，身下冰凉的石板却提醒着他：原来人性真的可以冷漠如斯。
正在这时，一双手轻轻地把他扶了起来，“老人家，没事吧。”
那是林若鱼，出现在他对人性幻灭的时刻，是她，让他相信：人性本善，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所以，他对林雨说，林若鱼救了他。她拯救了他对人类的信念，她让他坚定了人性本善的信心。
可是这些，他都不会对第二个人说，哪怕那个人是林雨。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他深藏在内心的最后一点美好。
可是，为什么，你给了我希望，却又亲手毁灭它呢？秦陌看着眼前安小白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很想大声问问她。看她一脸出神的样子，她似乎还记得他们那段快乐的日子呢？
“当年，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秦陌才知道，原来他真的问出了口。自己还是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吧，告诉我，你爱过我！
安小白回过神来，她自然听到了秦陌的话，可是，她没法回答他。秦陌的眼睛很亮，亮得安小白不忍直视，她有些狼狈地垂下眼睑。
看她又是一副回避的样子，秦陌因为往事而生出的耐心彻底耗尽，“你”他大喝一声，正想说些什么，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阿陌，你在这里啊。”
安小白看着来人那张妖媚的脸，眼神闪了闪，抬起的眸子又飞快地落下，只是心里波澜起伏，无人知晓。
林雨当安小白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和秦陌搭话：“刚才我去看过天天了，他喝了益清露，估计这会儿已经醒来了。我是专程过来叫你的。”
“谢谢你，阿雨。”
原来阿雨急匆匆回去就是去拿益清露啊，也亏得他有那个面子。太上老君那个老头儿抠门，三界众所周知。
安小白本不欲搭话，可是在旁边听到儿子醒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脱口而出：“真的？”说完以后，才发觉自己这话不妥，可是已经来不及，林雨和秦陌都朝她那边看去。
“哟，这不是嫂夫人吗？”
林雨阴阳怪气地，好像刚刚才注意到屋子里还要她这号人物似的。安小白触到他那蛇一样阴毒的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个人面上看着温和，内心有多可怕，她比谁都清楚。
“走吧！”
像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暗流汹涌，秦陌打断二人的对视，并带头往外走。林雨横了安小白一眼，也摇着折扇走了。
看两人快要走远了，安小白咬了咬牙，大步追了上去。
天天这一觉睡得很长，醒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多日不见的爹爹正坐在他的床前，还一脸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疼吗？”
天天大睁着眼睛，看不够他爹爹似的。
“不疼”，声音弱弱地，直让在场的大人一阵心疼。
“天天，林雨叔叔好伤心哦，我站在这里这么久，你都没看到我。”林雨满脸哀怨，冲床上的小孩抱怨道。
天天看从小待他就好的林雨叔叔有些不开心，忙安慰道：“林雨叔叔，天天看到你了的。”生怕他不相信似的，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秦陌赶忙按住乱动的儿子，“好啦，你林雨叔叔逗你玩呢。”
天天被爹爹按在床上，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逡巡，突然看到站在门外的安小白，他安心地笑了，嘴里高兴地喊着：“娘。”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见秦陌并无不悦，安小白小跑到床边，秦陌侧了侧身，让她可以坐下。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轻声问：“疼吗？”
小孩蹭了蹭她的手心，像只小猫似的，甜甜地笑了，“天天不疼。”
看儿子这么懂事，安小白却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背过身哭了。
小孩瞬间就急了，扑腾着就要过去安慰她，安小白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赶忙擦干眼泪，冲儿子笑道：“娘没事！我是看天天醒了，所以啊，娘亲，娘亲是太开心了！”
“真的吗？”小孩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安小白重重地点了点头。
“天天，你刚刚醒来，还不能太累，再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秦陌突然插话道，安小白虽然想和儿子再多聊一会儿，但她知道秦陌说得有道理，也附和道：“是啊，天天。再睡一会儿吧。”
小孩子受了伤，确实有些体力不支，也就乖乖闭上眼睛，临睡前还不忘抓住秦陌和安小白的手，“陪我”，他呢喃着。
两人对视一眼，见儿子睡着了，秦陌小心地抽出自己的手，带着林雨轻手轻脚地走了。
安小白不敢回头，只是刚刚干涸的眼眶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又汩汩而出，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巴，悄无声息地，在这个房间里，流尽了她一生的眼泪。
水族们已经陷入了沉睡，整座府邸万籁俱寂，一个纤弱的身影灵巧地穿过走廊和茂密的珊瑚林，来到一座小小的花园。这里地势隐秘，位置又十分的偏僻，一般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时刻。
“你来啦。”
女子刚刚踏进花园，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同时，一个人从阴暗中走了出来，月明珠的光打在他的脸上，赫然正是摇着折扇，言笑晏晏的二皇子林雨。
他折扇一收，猝不及防地冲上前去，只听“啪”的一声，女子就被他一耳光抡到了地上，足见他用力之大。女子跌到地上，一动不动，他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不紧不慢地摇着他的折扇。
“离开他！”
他折扇一收，像看蝼蚁一样盯着地上的女子。
女子慢慢抬起了头，半边脸像馒头发酵似的，高高的肿起，一缕鲜红的血丝混着凌乱的头发丝沿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她也不擦，只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才哑声道：“林雨，你真可怜！”
那是安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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