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往事如风
() 洁白的纱幔像雾一样，轻轻地笼罩着，一个小娃娃沉静地躺在雕花大床上。在明珠的光辉掩映下，他那如藕节似的四肢泛着微微的亮光，不像真人，倒像是玉雕似的。那双平日里总滴溜溜转个不停的大眼睛这会儿却紧紧地闭着，鼻翼一翕一翕的，发出细细的呼吸声，若不是一张小脸微微泛白，旁人一定会误以为他就像那刚出锅的米饭，正睡得香甜呢。
虽听小梅说天天的伤势并不重，可是毕竟母子连心，安小白看见活泼可爱的儿子躺在床上，她的心还是止不住闷闷地疼。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吗？
看她摸心口，小梅还以为是刚才把她撞伤了，赶忙半是自责半是关切地问：“夫人，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看看？”安小白摇了摇头，知道是小梅误会了，“我没事。”眼神还是片刻不离床上的小娃娃。
她虔诚地俯下身去，缓慢而怜惜地在儿子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呢喃着：“宝贝，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秦陌硬生生地顿住了自己重重的步伐，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是刺痛了他的眼，他不由自主地眯了眯，寒星似的的眸子里燃起了两朵愤怒的火焰。这个女人，明明想起了一切，为什么还能毫不脸红地在这里？她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在这里装一个好母亲？
一股大力从手腕袭来，安小白猝不及防地被扯了起来。
“啊!"她低呼一声，本能得伸出另一只手向后抓去，却一下子被人紧紧地捏住。她回头一看，撞入视线的就是秦陌那张掩不住愤怒的脸，就像白雪皑皑下炽热的岩浆汹涌澎湃，欲要喷薄而出却又不得不使劲压抑着。但是，那种想要焚烧一切的力量却是掩也掩不住的，他们不断地叫嚣着，只要时机已到，就会破体而出，把世界烧个精光。
“噗通……噗通……噗通……”
巨大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回响，安小白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似的，一股热气从秦陌握住的地方不断地传来，直冲上她的脑门。水底的空气好像也耗尽了，她停下了挣扎，不由自主地张大了眼睛，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叹息一般地唤了一声：“夫君。”
听到她的喊声，秦陌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像流星划过一般，很快地，又冷成了一片灰烬。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看她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心里涌上一阵报复成功的快感，却又不忍多看似的。像要甩掉那种莫名的情绪，秦陌粗鲁地甩掉安小白的一只手，老鹰抓小鸡一般，拉着她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
知道他是不想在孩子面前发作，安小白顺从地没有挣扎，只拼命地追着秦陌的步伐。幸好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想必是怕成为那被殃及的池鱼，都远远地躲开了。
待走到书房外，秦陌才停下来，他松了手，沉默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并未再看安小白一眼。安小白望着他黯然的背影，看他在桌案前坐了下来，才提步跟了上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看着她无意识的动作，秦陌仿佛又回到了几百年前他们还很恩爱的那段日子。那时候的他公务繁忙，她怪他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子民，都没时间陪她，于是常常借口有事要说，实际上就是跑来调皮捣蛋，一心不让他专心办公。那时候的她，总喜欢把们关上，说是不让仆人听见他们夫妻说悄悄话。
那是他们最美好的日子，秦陌不能忘，安小白又怎忘得了？何况她现在正站在这熟悉的书房。
她四处打量，只见里面的摆设还和以前一样，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缅怀的神色。只可惜，如今他们的心境却不一样了。世界上最残酷的事，莫过于风景依旧，物是人非。
“对不起。”
安小白认真地看着秦陌，真心实意的道了个歉。这是她欠他的。
“对不起？”秦陌自嘲地笑了，“你现在来说不觉得太晚了吗？”
难道你给我和天天的痛苦，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抵消吗？
“我、我……”
安小白张了张嘴巴，却徒劳地发现，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面对秦陌饱含痛苦与愤怒的眼神，她没有办法为自己做任何的辩解。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秦陌知道了一切，又能怎么样呢？那只会让他更痛苦罢了。何苦来哉？
真相太残酷，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夫君，是若鱼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他是真心喜欢她，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了。安小白静静地看他，脑海里浮现出三百多年的那一幕。
那天，她并没有逃走，而是杀了个回马枪，悄悄地躲到了不远处偷看，只是没想到，却被她发现了秦陌的秘密。
“百试不爽？！”
明明身边空无一人，她却看到秦陌扭了头过去，责怪什么人似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她瞪圆了眼睛，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只见秦陌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青年，他穿了一件和秦陌样式相仿的白衣，同样的衣服在秦陌的身上只会让人联想到冰雪的寒冷，而他，却生生穿出了豪门子弟的风流倜傥。
青年有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眼波流转间，自有一股子魅惑人心的风情。后来认识了，她才知道那是天界鼎鼎有名的二殿下——林雨，他夫君的至交。
林若鱼躲在一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他们发现。外面的两个人也不知是何方妖怪，一旦暴露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她小心地屏住呼吸，关注着外面两人的一举一动。
“不怪我。”林雨举手做无辜状，“只得说是你看上的姑娘不一般。”青年谄媚地笑道。
秦陌颇为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那是！”
心爱的姑娘受了夸奖，他显得格外自豪，嘴角也难得染上了一点笑意。他本就生得俊美，这样一笑，眼角眉梢就像有一湾春水流过，更显得英俊逼人，直让林雨和远处的林若鱼看得目瞪口呆。
良久，林雨才回过神来，不仅啧啧称奇：“我说，那丫头长得是不错，性格，也有那么几分可爱。可是，比起天宫的仙女们可就差远了吧？”
看他虽不回话，却也不像生气的样子，林雨便又接着说：“单就你那表妹，南海的小公主，怎么着也比她漂亮多了吧？”
“我不喜欢她！”秦陌冷声道，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哎，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哪。可怜，可怜，真可怜哪！”林雨摇头晃脑，夸张地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怜，足见他对美人明珠暗投的哀怨和同情。
“你若喜欢，我不拦你。”
秦陌见不得他那种做作，盯着他的眼睛，面上一本正经，实则戏谑地说道。
听得秦陌此言，林雨的表情僵了僵，马上又若无其事地回了一句：“哪能呢，人家喜欢的可是你。”
说完也不待秦陌反应，变脸似的，飞快地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一脸正色地问道：“说真的，你究竟喜欢那个女孩哪点？”
此时的林若鱼已经知道两人是神仙，而不是她原先以为的妖魔鬼怪了，原先提起的心也都安稳地放回了肚子里。
听得林雨此问，她也不禁悄悄地竖起耳朵，就怕一个不留神漏掉了一字一句。同时她也在心里暗自揣测，为什么那个英俊的天神会喜欢自己呢？正如那个神仙说的一样，自己真是太平凡了，高高在上的神仙怎么会喜欢上她呢？
秦陌低头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答道：“她很善良！”
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那个女孩，很善良呢。
听他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林若鱼觉得有点害羞，又有点失望。她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了他呢？原来，只是善良啊。
“善良？”
林雨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不要给我说是你看出来的，要知道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可是他们人类总结出来的老话。”
看他一脸急切，说得好像自己骗了他的好友似的？难道本姑娘不善良吗？
林若鱼皱了皱鼻子，花瓣似的红唇微微嘟起，心中不满地腹诽道。
不过，她也很好奇，他们素昧平生，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善良呢？传说神仙都能掐会算，莫非这是真的？林若鱼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待着秦陌的解释。
谁知，秦陌的下一句话却出人意料。
“她救过我。”他这样说。
从此，林若鱼一生也不曾忘掉那个男人当时的表情，有些微微的羞涩，却神采焕发，那是发自心底的喜悦。
她想，这个男人，他是真的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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