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情动端午

艾草的香气提醒着人们端午已至，就连室内都如此浓郁。

        五月的天亮得更早了些。润福侧身看着眼前的美人，想起去年端午，往事历历。

        秋千上那身着黄色小褂，翩然欲飞的女子，如今，竟真的陪在自己身边了。润福总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要不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贞香的呼吸，他定会认为这是自己在做梦。

        身为女子，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呢。上天给了他不幸的身世，却补偿给他最珍贵的未来。

        今日的图画署里，正在举行新一年的画员考试。其中不乏考了多年的生徒，他们正津津乐道去年此时，离经叛道的蕙园作的那幅挑战世俗的《端午风情》，几人不屑地说起那种低俗之作难登大雅之堂。

        新来的生徒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他们中大多都听过蕙园的大名，甚至将其奉为偶像，反驳道，“蕙园不正是凭借这难登大雅之堂的惊世之作入选了宫廷画师吗？”

        朝廷已将申润福从差备待令画员中除名，就连其父宫廷画员逸斋老爷申汉枰也受了牵连，目前只能经营着私画署。世代奉献宫廷画员的高灵申氏家族，再也没有往日的荣光了。

        这些早已不算什么秘密。

        生徒长干咳几声，提醒众人不要再多嘴，礼曹判官与此次画员考试的评委从殿中走了出来。

        身为生徒教授的檀园金弘道缺席了今日的画员考试。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何处，他向王上告假一年，以采风之名浪迹天涯去了。

        也许，他也随风去追寻他心里的那位女子了吧。

        礼曹判官展开御封试题，公布了本次画员考试的题目，今年仍是二选一的题目，据说王上也参与了出题。自由创作的题面为：

        “一阵弦声好，人间解愠风”。

        一经公布，坊间便很快流传起来了。

        各大私画署的画师们，在主人的要求下，都在奋力作画，专挑这自由创作的题面来画，想要一争个高下。

        此题乍一看似乎简单，其实则另有玄机。“声”与“风”如何具象入画，还需画出“解愠”之意，拨弦三两声怎解人间愠怒呢？

        是谁能玩转画笔，主上心中也很期待。

        本届生徒大多选了临摹的画题，无甚新意，更叫人想念去年那位英才少年了。

        贞香在润福的注视中醒来。时值五月，天气渐渐炎热，晚上入睡时贞香只穿了一件薄纱，此刻被他这样直视，她赶忙拉起了被角，用手捂住润福的眼睛。

        整整一年过去了，润福不只一次想起那晚，他碰触过贞香的每一寸肌肤，完成了旷世之作《端午风情》。即使是在寻找她的路上，那晚的场景也常常入梦。

        他曾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生出□□，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这种感觉便是□□。此时此刻，也许因为年岁增长，他似乎有些理解了，只有面对贞香，就如眼前这般情景，他想要将她完全据为己有。

        这种霸道的、自私的、渴望将其完全据为己有的欲望，便是世间凡人都会有的□□冲动吧。

        听着没了动静，贞香掀起被角想要看看画工此时是不是已经起身。

        一个身影骤然将她压在身下，一双炙热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贞香从未见过润福这样的眼神。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燃烧的欲望，抖动的眼眸里映出贞香绯红的脸。

        越来越近，他盯着她轻轻抿起的嘴唇，慢慢俯下身子。

        贞香的手在摸索着什么，找到了——她摸出前日绣的荷包，堵住了他的嘴巴。

        “这明晃晃的日头，画工要做什么。”她娇羞地将头转过去。

        曾经勇敢热烈的贞香，此刻心中乱跳的兔子几乎就要蹦出来了。只是面对画工突如其来的亲昵，刚刚醒来的她几乎无法招架。

        润福被浓郁的艾草荷包堵住了口鼻，咳了几声。刚刚的他仿佛被施了法，一股热气冲到头顶，完全不受控制。

        他的心砰砰地跳动着，翻身躺下，久久不能平静。

        “贞香，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怎么回事。”他的脸也羞得通红，竟道起了歉。

        “不不，画工，您没有做错。我很高兴您能这样对我。”贞香赶紧解释道，她多怕打击了润福的热情。

        “能得到画工的偏爱，我已是受宠若惊，能够做您的爱人，我早已做好准备交出自己。我只是觉得，这白日里……”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润福冲动冒失又充满热情的模样，多怕吓到贞香。这个她最想呵护的少年郎，眉宇间的炽热和真诚深深打动了她，心脏仿佛被闪电击中。

        此一眼，真胜过万万年。

        空气中艾草的气味让两人渐渐冷静下来，她说的话，润福多半能够懂得。他拿起荷包，看到精致的蝴蝶与花儿，明白这便是她的心意。

        原来室内的艾草味这么浓郁，是因为这荷包呀，她昨晚便藏在枕下了。

        两人还未起身，忘忧便在门外轻声地唤着：小姐，今日是端午，我陪您去南郊溪边荡秋千吧。

        贞香拖着长音，应声道，“知道了，我们留少爷在画铺当半日掌柜可好。”她狡黠地笑了。

        接着凑近轻声对着润福说，“今日您可不要再乔装去溪边偷看美人了，就在画铺好好做掌柜吧。”

        “我的眼里只有你。”

        其实家里也有秋千，她们大可不去。但是一来忘忧曾跟随母亲去过那南郊溪边，她记得那景致好得很，便极力推荐给小姐；二是贞香的生活也需要些色彩，况且那处地方只准女子进入，安全应是无需太过担心的。

        润福也想让她去散散心，要不是碍于忘忧在身边，她大可换了女装陪她一起去。再加上画铺也需要照看，只好让他留守。

        在忘忧眼里，少爷留在家里看铺子最合适不过，女人家的溪边游戏他自是参与不了的。

        贞香也为忘忧准备了一个简单的艾草香囊，她快乐地挂在脖子上，这香囊也调皮地在她胸前蹦跳，三人一起来到画铺，润福叮嘱几句，让忘忧不要只顾玩耍让小姐落单。

        忘忧连连答应着，就拉着小姐往城南去了。

        润福站在门前，望着她婀娜的背影，满是心动与满足。

        彼时一见钟情，始于美貌，陷于才华。

        此刻日久情深，是两个孤独灵魂的相拥与契合。

        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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