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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小师兄,我好饿


庄漪知道传讯符可以千里传音,但她还不知道传讯符可以这么用。

        她伸手捏了捏千纸鹤的翅膀,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传来:“别乱碰!”

        庄漪被吓得手一抖,千纸鹤应声落地。

        怎么回事啊,她怎么没听说传讯符还当监控用的?!

        下一秒,更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地上的纸鹤自己抖了抖翅膀,从地上飞了起来。

        “……!”好吧,看来这确实不是一般的传讯符。

        千纸鹤自己落到了桌子之上,从它身上传来沈亦言的讥讽:“大惊小怪,师父给你的术式书你没看到吗,书中分明有记载这门术法……哦,我忘了,你还没学到这一节吧。”

        庄漪默默捏紧了拳头,看这纸鹤背对着自己,愤恨地朝它挥舞着拳头。

        “我看得到。”纸鹤……哦不,沈亦言冷不丁地说道。

        庄漪以为千纸鹤的眼便是沈亦言的眼,实则不然,整只千纸鹤都是沈亦言与庄漪对话的载体,所以哪怕纸鹤背对着庄漪,庄漪对着它做什么说什么,沈亦言也能知道。

        庄漪一下泄了气,气呼呼地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不公平!小师兄,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我看不见你。”她鼓起来脸,越想越不对味,质问道,“要是我脱衣服怎么办!洗澡的时候怎么办!不是都被你瞧光了!”

        “……谁稀得看你!”纸鹤扑腾着它的翅膀,迅速地反驳了庄漪的话,然后便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沈亦言轻咳一声,继续说,“若在你……沐浴的时候,我自然会将术法收回。”

        隔空传像的术法需要消耗很大的法力支撑,沈亦言想,若不是他担心庄漪独自一人会出事,他才不使这样费劲的术法……想着想着,又觉得不对,哪怕只是在自己的脑海里,沈亦言都要严肃纠正——不是,谁担心她了,我只是担心她出事我没法向师父交代!

        “哼,你若是敢看,我才不会放过你!”

        沈亦言下意识想反问庄漪能拿自己怎么着,却发现自己这样就像被她牵着鼻子走似的,他抿住唇,决心不再与她纠结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你在许家棺材铺里可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庄漪没忘记正事,她收回心来,将在许家棺材铺里的见闻悉数告诉了沈亦言。

        “大致情况与沐大哥和盈盈姐所说的差别不大,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奇怪,许午生有一个十五六的女儿,叫许小溪。在我去许家棺材铺之前,我听见别人说许小溪是个痴儿,但是我与她接触下来,她虽有些反应滞缓,说话条理却是清晰,并非与他人口中所述那般。”

        沈亦言略一沉吟,开口道:“你进去许家棺材铺的期间,我有在清源城四处打听过,据说许午生的女儿幼时,其肢体便患有严重的萎缩变形,谈吐间前言不搭后语,确实如痴儿一般……但后来长大后,这等症状慢慢地便好了,人也清醒过来,除却有些坡脚,已与常人无异。”

        庄漪心中猜测许小溪这症状是不是与小儿麻痹症有关,但她毕竟不是医生,对这种病症并不清楚,她接着问道:“我当时还听那个人说,许家是犯了忌讳,才会招惹不干净的事上了门,他说什么……□□伦?小师兄,你可有听说此事?”

        “……确有其事。”

        许午生的妻子早逝,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名唤许清。许午生将许清当作许家棺材铺的接班人培养,许清也不负所托,把棺材铺内外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着手与发展与外的商路,一时间许家棺材铺的招牌风光无限,二十那年,许清便与自小定下娃娃亲的余百合结婚了。

        这门婚事是定下多年,是两家皆为满意的情缘,可许清与余百合成亲两年,不知为何,余百合的肚子毫无动静,许清倒是不着急,安慰他的小妻子孩子这种事需靠缘分,这次随船去的地方据说有一处祠堂求子十分灵验,且待他去试一试。

        余百合盼着远出的丈夫归来,却是等来了船翻人亡的消息。许清所乘的船和船上打算送出去的几十口棺材皆是石沉大海,许午生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几岁。

        余百合亦是心痛万分,但是她心知还有年迈的公公需要照顾,所以她不能倒下,她不愿再嫁,留在许家当起寡妇,当时的县令感她用情至深,还为她奖了一块贞节牌坊。

        余百合成为寡妇的第五年,清源城的百姓发现,她的肚子突然大了起来。

        试问一个寡妇,又是如何有了孩子的?

        风光无限的贞节牌坊顿时成了压在余百合身上的重负,县令只觉余百合打了他的脸面,扬言要将这不守妇道的女子浸猪笼,让这来历不明的野种一同殉葬,白发苍苍的许午生似乎这才知道此事再也隐瞒不得,站出来承认余百合腹中的孩儿亦为他许家的种,余百合为许家传宗接代,便算不上不守妇道四个字。

        众人听了皆是哗然,余百合确实保下了性命,但是也因此成了清源城百姓饭桌上的谈资。

        沈亦言初听到这个故事,只觉得荒谬至极,暂且不论其他,为何女子需得为丈夫守寡才算贞洁?为何当地县令能肆意妄为以道德草芥人命?这种事情传出来,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这边庄漪还在向沈亦言追问这件事,沈亦言严肃道:“此事与画皮鬼无关,你还小,莫打听此事。”

        庄漪听完就笑了:“哈!没记错的话,你还比我小两个月吧,小、师、兄!”庄漪故意加重了那个“小”字。

        庄漪是六月中旬过的生辰,如今已经十六了,而沈亦言的生辰是八月末,时间还未到,按这么算,沈亦言现在比她还小了一岁。

        仗着沈亦言现在只是一只纸糊的纸鹤,庄漪现在也不怕他,若是他发起火来,大不了自己一杯茶水把他浇了就是。

        沈亦言冷笑两声,阴冷的声音非常不搭地从小巧可爱的纸鹤中传出来:“呵,旁的没有,你气人的本事倒确实当得起这虚长的两月。”

        “再者说,逍遥门排行只论资历不按年岁,听师妹的意思是对喊我师兄一事甚是不满?”

        “你!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庄漪心想我哪有你会气人,嘁,不说就不说,我自己打听去!

        庄漪抱着胳膊扭过头去看向窗外,恰好看见楼下有一摊贩正在叫卖烧饼,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今日还未曾吃过饭。

        眼下正值午市,饭菜的烟火香气扑鼻而来,没看到的时候还好,一闻到那个味道便开始觉着有些饿了。

        但是刚刚才和沈亦言生着气,现在转眼就跟他说自己想吃饭,总觉得落了威风。

        沈亦言正在向庄漪叮嘱一些事,庄漪悄悄按住自己的肚子,告诉它可要争气些,别叫出声来被沈亦言听见。

        沈亦言说话的语气一顿,对庄漪说道:“……你饿了?”

        “……”烦死,忘记他看得见了!

        “没有!”庄漪开始嘴硬。

        “哦,原本我与店小二交代了给你送些吃食,既然你不饿,那我这便叫他……”

        “等一下!”庄漪急切地开口,她愤怒地瞪着千纸鹤,真想把它给丢下楼。

        千纸鹤很是无辜: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只单纯的小纸鹤。

        沈亦言在另外一个房间,抱臂靠着墙,看着纸鹤传送过来的一幕,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他看见庄漪像河豚一样鼓着脸,在房间里左右踱步,眼神时恼时怒,终是落下阵来,双手叠放在桌上,把下巴靠了上去,画面中庄漪的脸突然间便离得极近,他甚至可以看见她浅浅的梨涡和殷红的唇。

        沈亦言的心莫名错落一拍,喉结上下翻涌。

        庄漪对着桌上的纸鹤眨了眨眼,看上去有些委屈,又有些可怜:“小师兄,我好饿。”

        然后,沈亦言就把画面紧急切掉了。

        从五彩山到清源城的路程,庄漪一共行了三日,这三日里,吃的要么是干粮,要么是就地捕猎生火灸烤。

        又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庄漪深深感觉到粮食的可贵。

        看在面前美味的份上,庄漪决定暂时不与小师兄一般计较了。

        吃着饭食,庄漪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小师兄,我感觉清源城中的林心善堂有些奇怪。”

        沈亦言知道林心善堂,听说那的东家是清源城的首富:“何以见得?”

        “……我也说不上来。”庄漪皱皱鼻子,接着道,“我只是觉得不该这么凑巧,十六个无脸女尸,有十三个是林心善堂送过来的,而且世间无人认领的尸体怎么多,林百岁是好心,但总觉得有些好过了头。”

        沈亦言说:“坊间流传称,林百岁的发妻嫌贫爱富,十几年前便抛夫弃子,独自一人离了清源城,林百岁后来富庶之后,心中仍是惦念着她,看到外地来的女子,便会想起自己背井离乡的发妻。”

        看到义庄中因为横死无人认领的女尸时,林百岁便也担心自己的发妻在外若是出了什么事无人为其敛尸,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所以他每每看到那些年轻女子无人管顾的尸体,便会让林心善堂为其下葬,只希望自己的妻子百年之后,也能有位好心人为她收尸。

        庄漪有些惊讶,怔愣道:“他的妻子都抛弃他了,他还这么惦念她?”

        这么想来,林百岁还真是个大情种啊。

        “……你涉世未深,自然不懂感情二字。”

        庄漪“嘁”了一声,本想说难道你就很懂吗,后来想想这人暗恋自己的师姐这么多年还不能让她知道,不也是一个妥妥的大情种。

        庄漪一时间都不敢乱说话了,就怕触及沈亦言的伤心事,只好故作深沉,附和一句:“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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