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牡丹
毛栗办事利落，这位花魁牡丹的衣食住行、志趣喜好很快就被他打听了个底朝天。
“一般的风尘女子，都是自小就被卖到青楼的。可牡丹却不同，她是三年前才来的沁香院，据说来的时候，还坐着轿子，一点也不像是被人逼着拐着才去的。也不知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苏府，毛栗有声有色地讲着牡丹的故事。
“因她姿色姣好，又会抚琴，没多久就做了沁香院的花魁。这几年与天都的达官贵人们走得很近，六部好几位重臣都是她的常客呢，其中就有武奉。我听人说，武奉可为她花了不少钱。”
“没想到这武奉倒是个痴情的种。顶着叛国的罪责，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银两，却花在了一个花魁身上。”苏怀遇静了片刻，冷冷说道。
“她有什么家人么？”卫子期沉思一会儿，问道。
“倒是没听说她有什么父母长辈。不过她倒是有一个亲弟弟，竟是在宫里做小太监的。因为牡丹与宫里的几位公公关系不错，所以她每隔几日都会去宫中看他”毛栗喝了口水，继续道：“我真是想不明白，她既然如此关心自己的弟弟，如今又赚了这么多钱，为什么不上下打点，把他弟弟接出来，偏要他在宫中受苦。”
“你可知这小太监叫什么名字？”卫子期追问道。
“好像是叫小谷子。”毛栗想了想，说道。
少顷，卫子期望向苏怀遇说：“走，我们去见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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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几个不眠夜，牡丹有些精神不振，和管事的妈妈告了病，早早便回房休息。她刚推门进屋去，却发现一位五官清秀的年轻公子坐在茶桌旁。
“你回来了，等你多时了。”那年轻公子淡淡说道，声音低沉却好听极了。
牡丹手把着门，没再往前迈步。她警惕地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武奉的朋友，我叫卫子期。”年轻公子站起身来，面上少了分清冷，却多了分威严。
牡丹忽然间脸色煞白，她偷偷向后退了一步，刚要喊叫，突然感觉身后一把剑抵在了自己的肩膀处。
“别出声。”苏怀遇举着剑，将牡丹逼到了窗边。
“你，你们想干什么？”牡丹轻咽了咽口水，微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问道。
“怎么，杀了那么多人，这会儿倒怕起来了？”卫子期走近牡丹，微微抬起她的下巴，寒声说道。
“我杀了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牡丹眼球在眼眶中打转，疯狂地摇头哽咽道。
“我昨日去看了春兰的尸体。她虽是溺死，却并非是投湖而亡。你的手法应付得了寻常捕快，却骗不了我。”卫子期背着手说：“我按压过她的肺部，若是当天投湖自尽，一定会从口鼻处流出水来，可她的身体里却根本没有水。”
卫子期自小在卫府长大，那里的尔虞我诈比宫中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些害人的手法，她见得多了。
“春兰的手部有勒痕，喉处有些细碎的纸屑。我猜，她应是被人绑着手脚，被活生生拿用水浸过的宣纸捂死的。”卫子期接着说道：“昨日，有人见到她进了你的房间，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她了。”
牡丹突然停止了啜泣。她抬起头看向卫子期，冷笑了一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说道：“公子，我没兴趣听你在这里讲故事。如果你有证据，就带我去见官。如果没有，就请离开。”
卫子期微微一笑，说：“何必这么着急。听我继续讲下去，我会说到你感兴趣的事。”
“武奉在刑部大牢中，多日未进食，怕得就是有人对他下毒。可有一日，他心爱的姑娘披着斗篷去狱中寻他，他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吃了她给他带的点心。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份充满爱意的吃食，却带走了他的小命。”卫子期说着，冲着牡丹拍了拍手，道：“牡丹姑娘好本事，能杀青楼的同伴，也能混进狱中，杀了二品的官员。”
牡丹一言不发，她用力拧着衣角，惶恐不安的吞咽着口水。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公子目的何在，却觉得他似乎无所不知，甚至有些可怕。
“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卫子期又一次走近牡丹，轻轻拨了拨她鬓角的发丝，将那些发丝放到牡丹耳后，说：“武奉死前，手上比了一个七字。我这几日苦思冥想，也不解其中含义。直到我发现了一件事。”
“你的亲弟弟，小谷子，在慈安宫做事。而慈安宫，是林振一手遮天的地方。武奉所说的七字，意在六部之外的第七部，也就是监察司。”
牡丹吓得一个激灵，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紧张地说：“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弟弟在他手上，这些年我只能听命于他,做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
卫子期俯下身去，抓住牡丹的手臂，郑重其事地说：“你若能揭发林振，我可保你与弟弟性命无忧，还可送他出宫，让你们二人远离天都，远走高飞。”
牡丹怔了一怔，又使劲摇起头来，激动地说：“不，不可以。你根本保不了他，谁也保不了他。”
“我是郡主，在慈安宫亲自朝太后要一个小太监，应不是难事。林振也不会为了他，薄了太后的面子。”卫子期低着头，轻声劝说道。
牡丹一把攥住卫子期的手，她红着眼睛，神色间满是畏惧，歇斯底里地说：“他根本就不是人！他远比你们任何人想象的更加可怕！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走吧！就当我从没见过你！”
无论卫子期与苏怀遇如何劝说，牡丹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只是瘫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摇头。
卫子期见牡丹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强求，索性将她扶回床边，答应她会在宫中好好照顾小谷子，便又问起其他事来：“你之前是宫里的人吧？”
牡丹心中一紧，嘴唇翕动：“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你秀的手帕。”卫子期说：“虽说上等的织线，沁香院能买得到。可是，你的绣工，却是宫中贵人的手法。我上一次见这样的绣工，还是许多年前”
卫子期对那红牡丹的绣法再清楚不过了。十年前，姑姑馨妃回卫府省亲时，曾亲自一针一线地教过她
“我是祥和宫的一等婢女。这牡丹，是馨妃教我的。”牡丹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她眼神飘忽，期期艾艾地说：“在祥和宫的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我和弟弟二人，自小就被林振收养。他心狠手辣，将弟弟他”
牡丹想起此事又浑身颤抖，不忍说下去。
“所以，是他将你安排在祥和宫？”卫子期问道。
牡丹点了点头，说：“他安排我在祥和宫，是叫我盯着馨妃，将馨妃的一举一动都告知他。可是，馨妃明知道我是林振的人，却待我极好”
“你还记得，馨妃身边有两个老嬷嬷么？”卫子期追问道。
“你是说，随馨妃进宫的花嬷嬷和兰嬷嬷吗？”牡丹擦了擦眼泪，问道。
“没错。”卫子期点头道：“你知不知道，她们是谁的人？”
“我曾听林振说，她们是太后的人。”
“所以馨妃的死与太后有关是不是？”卫子期焦急地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出了沁香院，卫子期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她觉得真相离自己似近又远，明明触手可及，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
苏怀遇看出了她的心思。上了马车后，苏怀遇嬉笑着说：“作何这般丢了魂儿似的，这不像你。”
“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卫子期皱眉低声道。
“倒确实是少了点重要的事儿。”苏怀遇伸了个懒腰，突然凑近卫子期，将她揽在怀里，道：“少了我的怀抱。”
卫子期面上泛起一片红晕，她没有闪躲，微微低下头去。
“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苏怀遇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物件交给卫子期。他沉下声说：“这是我在牡丹房里找到的。我想，林振的罪，还远远不止这些。”
卫子期定睛去看那物件。是一个腰牌，上面写着一个字：梅。
梅平安的相好是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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