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歌女

仁和宫中，鸿祯皇帝做了噩梦。

        电闪雷鸣的雨夜，祥和宫像往日一样阴冷难忍。馨太贵妃嘴角渗出鲜血，她跪在地上，用力抓着太后的裙角，哀求道：“姑姑，姑姑！你我皆是卫氏血脉，你又为何要将我置于死地！”

        太后面色阴沉，手上满是血迹，对馨太贵妃冷酷地说：“馨妃，你是聪明人。只有你死了，日后鸿祯的位置才能坐得安稳。”

        鸿祯站在馨太贵妃面前，涕泪横流。他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凭什么这般对母妃，我才是皇帝，天下应是我说了算！”鸿祯皇帝胡乱抹了抹眼泪，厉声冲太后喊道。

        太后没有回答。她拿出帕子擦手，用余光扫了眼鸿祯，而后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声，缓缓地向他走来

        太后目光如刀，像是可以杀-人一般。鸿祯害怕极了，他想跑开，却突然觉得腿上无力，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他努力地向后挪动着身体

        有人挡在身后！他转过头去看，是父皇。

        “父皇，你不是死了吗？”他一把握住光诚帝的骨瘦如柴的双手，哑着嗓子问道。

        光诚帝身形佝偻，双目无神，冷冰冰地说：“我回来看看你们，孰胜孰败。”

        鸿祯皇帝喘着粗气，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光诚帝的右手手腕说：“父皇，你快救救母妃，救救儿臣啊！太后这个老太婆，要害死我们！”

        光诚帝不耐烦地抽回手臂，哪知他一用力，手掌竟然与手臂脱离。突然之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

        光诚帝无动于衷地看了看自己血淋淋的手臂，寒声道：“是你母妃自己无用。我将她封为贵妃，本就是希望她同样可以借助卫家的势力，制衡太后。谁知她心慈手软，一事无成，被太后拿捏在手里，还生了你这么没用的种！”

        鸿祯盯着自己手中抓着的那只“手”。突然之间，那只“手”快速地融化成一滩粘稠的液体，滴在鸿祯的衣服上和地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来。他赶忙哆嗦着从那滩液体前移开，冲着光诚帝哭喊道：“无论如何，你都只有我这一个孩子！我就算再无用，也是当今圣上！”

        光诚帝先是愣了一愣，而后与太后对视一眼，两人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诡异而恐怖。他低下头来，仅剩的左手忽然一把抓住鸿祯的脖子。光诚帝手指收紧，抠进鸿祯的皮肉里，面目变得愈发狰狞。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是谁告诉你，你是我唯一的孩子？若是太后要废了你，谁也帮不了你！”

        “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是当今圣上！”

        鸿祯吃痛地挣扎，逐渐喘不上气来。他想要嘶吼，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皇上，皇上”

        有人轻声唤着。

        鸿祯陡然睁开眼睛，失神地盯着床梁，嘴中仍然喃喃地念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皇上，您做噩梦了。”福贵小心翼翼地望着鸿祯皇帝，说道。

        方才只是一场梦！

        鸿祯皇帝长舒一口气。他一把抓起床边早已温好的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片刻后，宫女们才轻手轻脚地入内，伺候鸿祯皇帝洗漱更衣。

        这位皇帝年纪轻轻，性格却古怪地很。自婉嫔死后，更是愈发喜怒无常。下人们摸不准他的脾气，也只能小心伺候着。除了贴身伺候他的福贵，宫里的宫女太监们都害怕他。保不齐哪日他在太后那里受了气，就会打骂几个太监来出气。被他活生生打死的小太监，一只手也数不过来。

        宫女们还要更惨些。宫里早有流言，许多刚入宫不久的宫女，若是被鸿祯皇帝看上，只怕仁和宫的大门，有进无出。还常常有人在打扫鸿祯皇帝的寝宫时，会在各处发现血迹。

        这些事全是福贵一人打理的，鸿祯皇帝的脾性喜好也只有他一人最是拿捏得清楚。

        “皇上，礼部尚书刘策求见。”福贵轻声说道：“刘大人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一般大臣们若是有事请奏，都是递折子，也可在早朝上商议。即便是有紧要的事情相商，也都是去慈安宫求见太后。仁和宫，向来见不到什么大臣的影子。

        “他来做什么。”鸿祯皇帝心情不佳，却也不得不给老臣一个面子。他穿好靴子走出来，见刘策笑眯眯地等在外厅。

        “老臣刘策叩见皇上！”刘策下跪行礼道。

        “刘大人快快请起。”鸿祯皇帝上前搀扶，问道：“不知刘大人今日找朕是有何事？”

        刘策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说：“老臣听福贵说，皇上近日心情不佳，食欲不振，总发噩梦。老臣甚是担忧皇上的身体，特地前来看望。”

        鸿祯皇帝不满地瞥了一眼福贵，懒洋洋地答道：“刘大人费心了，朕无大碍。”

        刘策意味深长地笑笑，继续说：“老臣前日里去河西视察，发现河西有些民间女子美若天仙，身姿曼妙，远胜我们天都的女子。”

        “此话当真？”鸿祯皇帝眼神发光。他向前挪了挪身子，显然是对刘策的话题感了兴趣。

        “那是自然。这些女子有西戎血统，不但美丽脱俗，生来便能歌善舞，还长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刘策说得绘声绘色。

        “蓝色的眼睛”鸿祯皇帝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老臣可不敢欺瞒皇上。皇上若是不信的话，可自己亲自去看。”刘策试探着说道。

        鸿祯皇帝瞬间蔫儿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说道：“朕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皇上不必伤感。”刘策凑近鸿祯皇帝，小声道：“过几日，有个西戎的商队进天都来做笔买卖，商队中便有歌女随行。老臣与他们有几分交情，皇上可随我一同前往。到时候，包皇上满意。”

        “这”鸿祯皇帝有些犹豫。随意离宫，若是让太后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老臣也是担心皇上操劳过度，心中烦闷，才特入宫为皇上解忧啊。”刘策赶忙说道：“皇上放心，当天的行程、地点，我已命人安排妥当，皇上只管赏脸便是了。若是到时候看上了哪位歌女，尽管带回宫来。剩下的，老臣自会打点。”

        “就这么定了。”鸿祯皇帝满意地说道：“还是刘大人明白朕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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