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见未来的夫君
午间的暖阳带走了冬日的冷风，可被身边人紧紧拉住的沈萱只觉得后背直冒冷汗，浸湿了衣衫。
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零点，张氏眼瞧着事情变得难办起来，哄着沈俊俊回了屋后，又行至沈萱身边将她的胳膊拽住，生怕她撒腿跑了。而沈大柱也警惕地靠在栏杆处，只要沈萱反抗拒绝，大不了直接将她敲晕，把人捆起来便是。
沈萱克制着心里汹涌的火气，愤恨地将手从张氏身边抽出来。她曾天真的以为，沈大柱只是过过嘴瘾，而一向关心她的张氏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可面对白花花的银子时，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他们手中可随时抛弃的沙砾。
媒婆见状也不屑地撇了撇嘴，忍不住劝道：“我说蓉蓉姑娘，何必呢？赵公子家可使了不少银子，只为寻个媳妇。你爹娘拿到手的银票足足一百两呢，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价钱，就算是在城里也求不来的。”
沈萱怒瞪了她一眼，“价钱？我是货品吗？为了一百两就把我卖了？”
沈大柱抬起手来指着她，要不是距离稍远，他恨不得扇个巴掌过去打醒这死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们说话！你知道一百两能买多少东西么？咱家现在这么难，你也不说为我们想想，反倒是训起长辈了！”
张氏附和道：“蓉蓉，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你就算不为我们想想，也要为俊俊着想啊，他可是最喜欢你这个姐姐了。”
沈蓉侧首看向她饱经风霜的脸庞，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也咽了下去，倏然想起刚刚媒婆说过的话，她急忙问道：“赵忱他不是傻子吗？是他自己想要娘子，还是他家人要求的…”
若是赵忱与她一样都困于家中安排，那她大可去找赵忱一同反抗。
瞧她动摇几分，媒婆以为她回心转意了，立马跟着笑道：“是赵公子自己提出来的呢，他找到我时，我还以为他又犯傻了，谁知人家二话不说，直接丢来一袋银子…哎呦那出手可真阔绰…”
媒婆越说越激动，可沈萱听着只觉得万分刺耳，她走到媒婆跟前，语气冰冷质问道：“这村里有那么多待嫁的姑娘，为什么是我？”
媒婆没被她凶狠的模样吓到，反而笑得更开怀了，贼眉鼠眼地打量了她几眼，嗔怪道：“你还装傻，你不是早就和赵公子认识吗？人家指名道姓说要你，别的姑娘再好他也不喜欢…”
听闻此言，张氏和沈大柱面面相觑，纷纷投来疑惑的眼神，他们女儿什么时候和赵宅攀上关系了？
媒婆凑近她摆出一副八卦的神情，追问道：“不如你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赢得赵公子芳心的，能让人家一个傻子对你死心塌地，我也好去教教别的姑娘。”
“你胡说什么呢？我和他没有…”刚准备出言反驳的沈萱突然顿住，脑海里的记忆回到那日她差点掉进陷阱时，赵忱眨巴着单纯的眸子说出的那句，“我倒是缺个娘子。”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沈萱被这个可怕的想法扼杀在脑海里，待反应过来后抬步跑向院外，却被沈大柱一把揪住后衣领，“我们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竟还不懂得为家里分担些，就想着逃跑？”
他的力气完全不是沈萱能挣脱的，无奈下她只得放软语调，假装镇定地说道：“我总得去见见未来的夫君吧。”
媒婆走到沈萱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只要这单成了，那傻子承诺会给她双倍的酬谢。“姑娘，你急什么，婚期还没定呢，你就这么着急去见夫君了？”
张氏也一脸担心，伸出手来拦在她跟前，可又怕沈大柱发飙起来伤到蓉蓉，使了使眼色示意他松手。
沈萱定了定神，整理一番思绪，僵硬地笑道：“阿爹阿娘要是不相信，就在后头跟着我吧，村里就这么大，我一个人又能跑到哪去呢？”
她乖巧了不少，张氏也放下心来，朝着沈大柱点了点头，两人送走媒婆后，又跟着沈萱一路来到村东赵宅。
村东的地段离县城较近，道路也平坦，村里常常有人笑谈道，村东的土地都比村西的肥沃，就连空气都更加的清新怡人。
而赵宅门口那一左一右的石狮子，也象征着赵宅和其他村民所居土屋的不同。屋檐处挂着精致的灯笼，就连守门的小厮，也穿着得体，和城里的富户别无二致。
许是这次“提亲”太过隐蔽，村里爱嚼舌根的大爷大妈们并不知晓此事，一路上瞧见沈萱一家三人大摇大摆地走向村东赵宅，个个面露不解。虽说赵家公子有钱，可谁想和一个话都说不明白的傻子有关系呢。
面对村民的指指点点，沈萱并不在意，反倒是一直跟着她的沈大柱二人，畏畏缩缩地躲了起来。
她一脚踏上青石台阶，走到门前冷冷道：“叫你们家主子出来！”
小厮似乎对她的到来没有诧异，请她稍候片刻便走进院内寻人去了，这下让原本气势汹汹的沈萱泄了火气。她本着将事情闹大的心态才来了这里，谈不拢大不了就和赵宅闹翻，可她没想到赵宅的人这般客气，倒显得她像泼妇一般。
半晌后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妇人便面含笑意地走了出来，福了福身后说道：“沈姑娘，我家公子在里头等您。我是宅中的管事许嬷嬷，您随我来。”
沈萱皱了皱眉，疑虑又重了几分，“你家公子知道我会来？”
赵忱明明是个宛如孩童的痴傻汉子，可他给自己的感觉却像布好天罗地网等着自己跳进去的猎人，沈萱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打消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她假装咳嗽收回那质问的架势，礼貌地点了点头跟着许嬷嬷一路往前，宅内的景色雅致，宽敞大气，脚下的石板路绵延至湖畔边。冬日里的湖面散发着寒气，而园里傲然绽放的梅花却挺拔于寒风中，隔着红梅娇艳的花朵，她被远处亭里那侧倚在栏杆边的男子吸引住目光。
一袭白衣胜雪，衣角被冷冽的风吹得飘起，如瀑般漆黑的发丝高高束起，宛如清冷无尘的谪仙。
“沈姑娘，公子就在前面，您过去吧。”许嬷嬷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随后便退了下去。
沈萱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赵忱身上，连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似乎怕打扰到他发呆时的幽静，只见他慵懒地拿起手中的小石子投向湖面，石子没入水中，泛起圈圈涟漪，而他好似无聊的紧，不间断地将石子一颗颗扔了进去。
许是他这模样太过呆板，沈萱轻笑一声，刚要走进亭中，一道凌厉的泛着白光的剑刃从旁边草丛里掠出，稳稳地停在她的颈间，若是执剑之人稍有不慎，便会割破她的喉咙。
她吓得呼吸一滞，惊慌之余迅速将抬起的一只脚收了回来，愣愣地看着身旁的黑衣男子，他眼神充满杀意，眉骨间那道狰狞的疤痕，为他平添了几分狠厉。
“阿执，不许胡来。”赵忱故作恼怒地向他扔了颗石子，深邃的眸中迸发出训责之意。
石子正巧砸在剑刃之上，发出的嗡鸣之声让沈萱身子一晃摔倒在地，她刚刚她要是稍有些不轨之举，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可她看得分明，赵忱刚刚瞪向阿执那一眼，绝不像傻子能做出的表情。
她怔怔地抬头望向那抹朝自己走来的白色身影，明明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可却给她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被唤作阿执的男子点头领命，迅速地收回银剑，抱着剑鞘守在一旁，可那吃人般的戒备目光还是未离开她半分。
而喘息未定的沈萱刚准备撑地起身，眼前就伸过来一只纤长指节分明的右手，手心还残留着石子上的灰尘。赵忱那俊俏的脸蛋不知羞地凑到眼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只听他轻笑两声，说道：“我替你骂过他了，娘子别生气。”
温和如春风般的声音随风飘进耳中，可沈萱又莫名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她一把拍开那人的手拒绝帮助，起身后踉跄了几步站稳，脸上恢复成原先的镇定，不紧不慢地反驳道：“谁是你娘子？”
之前还叫人姐姐，现在就自觉改口叫娘子了。果然，他没有众人以为的那么单纯。
话音刚落，他的眼里闪过几分茫然，在沈萱诧异的目光中，几滴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下，委屈地低头撅嘴道：“娘子先前答应我了，现在又反悔…”
“谁答应你了？我答应你什么了？你话可不能乱说。”
他这说哭就哭的架势让沈萱有些无奈，瞧着他这欣长健硕的身形，现在竟像个孩子般哭诉，沈萱觉得自己就像那欺负小朋友的恶毒女人。
赵忱不停地揪着衣角，眼眶微红，低声喃喃道：“上次…救你的时候，我说我缺个娘子…”
沈萱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虽然说赵忱有许多可疑之处，可他毕竟脑子不好，行为举止和正常人不同也可以理解，自己也不好和一个“孩童”计较太多。
思及此，她只能先尝试着引导，“我来给你捋一捋啊，我请你救我，和你缺个娘子，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联，而且你救我之前我只说会把柴火送你，没有提到别的事情，懂了吗？”
赵忱歪着脑袋，不解道：“可是你也没拒绝呀，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这…”沈萱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每个细节，她确实没提到过半句“不行”、“不同意”这样明确拒绝的话。
可她没想到赵忱来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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