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赤与墨
“小姐的绣工一如既往的好。”扶芒在南清身侧赞叹道。
“要我说呀，咱们小姐这绣工，要说第二，陵州谁敢称第一。”小兰从门口端着茶盏走进来，听到扶芒的话后，不由跟着附和道。
“你们俩呀，就会逗我开心。”
“小姐，这回绣的是什么花样？”小兰把茶托稳稳地放到桌案上，好奇地探头凑了过来。
清浅的茶香不一会儿便钻了出来，弥散在暖黄色的日光中。
南清把淡粉色的线绕在食指上，用小剪刀把多余的线头掐掉，伸了伸有些僵硬的四肢，将修好的手帕平放在布盘上。
素白绢帕上的一隅，有一朵双生并蒂莲正徐徐绽放。一茎两花，花各有蒂，紧紧相连。
一朵沉醉于日光下，但深深依偎着另一朵潜于青荷暗影下的莲。他们仿佛生于云端，隐于世间，如梦似幻。
“咦，一朵双生的莲花？这个花样以前从未见过呢。”小兰目不转睛地看着，满眼新奇：“小姐怎的想到绣这个呢？”
“二小姐一直想要这么一个手帕，求了小姐许久呢。”扶芒解释道。
“双生莲，花开并蒂，象征着清和，永结同心，寓意很吉祥。”南清将针线放到木质的瓜形盒里一一收好，从椅子上起身：“我们早些去碧汐阁吧，南汐等着这手帕可有些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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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汐阁
“阿姊！你来啦！”
南清刚踏入碧汐阁的院门，远远地瞧见有小丫鬟掀了帘子。乔南汐不等帘子完全撩开，便迫不及待地猫着腰，得一缝隙处钻出去跑了过来，亲昵地挽住南清的胳膊。
“看看这是什么？”南清笑眯眯地捏住手帕一角，在乔南汐眼前小幅度地晃了晃。
“哇，好看极了！不愧是阿姊！”乔南汐将手帕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惊喜地端详着：“就像是长在云端一样。”
“别光顾着看呀，不邀请你阿姊去屋里坐坐吗？”南清把乔南汐的碎发顺到耳后，打趣道：“最大的功臣可还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呢”。
“诶呀，我太欢喜了，把这事都忘记了。”乔南汐露出娇俏的笑容，隐隐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阿姊快些进去，我刚刚让扶樱从万品楼带了新出炉的红豆酥呢。”
这并不是南清第一次进乔南汐的碧汐阁了，只是每次来这里，都难免要感慨一下。
室内只觉一股异香扑鼻。清甜的果香，夹杂着点心淡淡的甘甜。桌案上，椅案上，随处可见小女儿家时下流行的物件。
东放一碟精致的点心，西放几本王公小姐的话本，连四四方方的衣箱上也铺满了从市集上买来的绢子，钗子之类的一些小玩意儿。
剩下空的地方，更是摆满了各色的花瓶，插着三三两两的花枝，花朵颜色娇嫩，润透的水珠从花瓣上缓缓滴落，留下一道晶莹湿润的水痕。
察觉到南清的视线，乔南汐连忙伸手在南清的面前挥了挥，娇声道：“阿姊阿姊，我都会收拾好的。你往日说的话汐儿可牢牢记在心里呢。阿姊可不要因为这件事再说我哦。”
“大小姐万福。”乔南汐的贴身婢女扶樱拉开内室的帷幔，朝南清侧身行礼道。
南清点点头。
“看在你拿红豆酥招待我的份上，这回就先饶过你。”
“嘿嘿，阿姊最疼我了。”
扶樱把椅案旁的朱窗竖起，一束明朗的日光带着清爽的穿堂风无声而至，浅粉色的帷幔飘飘摇摇，恍如仙境乐园。
乔南汐松开挽着南清的胳膊，将手帕放到布盘上，爱不释手：“这莲花真好看，像真的一样。诶，我忽然有一个点子。”
“扶樱，快快帮我把针线取过来，不然我刚刚顿悟的仙机就要跑走了。”
“二小姐，针有，线的话”扶樱有些欲言又止：“线的话现下仅有赤色，墨色，素色三色。”
平日里乔南汐最不喜欢绣花，看书了，很难将她和静有关的事情联系到一起。这有限的针和线还是这具身体的父亲乔迁前年特意为她置办的一套，让她跟着自己学学针线，磨磨性子。
可惜乔南汐学了没几日，便坐不住了，悄悄地将一部分针啊线啊丢了出去，然后溜到外面玩儿去了。
乔迁为着这事没少生气，只是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到底再怎么生气，也是自己掌心上长大的女儿，最后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乔南汐去了。
“只要墨色和赤色便好！”乔南汐听完扶樱的话后，眼睛闪闪发光，似藏着许多小星星，亮的醉人。
“南汐，上次见你亲自动手，还是爹爹派人在身旁看着你。这次想绣些什么呀？”南清拿起碟子上的红豆酥，咬了一小口。
嗯不愧是乔南汐这里的点心，酥酥软软，入口香甜，真是好吃。
“阿姊一会儿就知道啦。我以我这间屋子里所有的点心起誓，绝对比上次绣的好十万分。”乔南汐歪着头，信心满满道。
话音刚落，扶樱便带着针和线过来了，交给乔南汐。
乔南汐捻了一根赤色的线，小心翼翼地穿过针孔，复而系上几圈，将它牢牢地固定住。
乔南汐微微低垂着头，将手帕固定在卷棚上，右手挑针，手腕转转合合，起起伏伏。神色泛着少有沉静与认真。一时间屋内除了窗外偶尔传来小丫鬟们的嬉笑声，几声短浅的鸟鸣，便只剩下丝线穿过布料的摩擦声。
“呐！好了！”
南清微微侧头，只见手帕在原有的基础上，向阳的莲花的内侧花瓣绣上了一个赤红色的印记。
倒挂的水滴形，两侧各有一抹斜向上延伸的赤色线条。像一对虚化的羽翼，稳当当地托着倒挂的水滴。
而隐于阴影处的莲花则是墨色的印记。
竟是意外的栩栩如生。
“不知怎的，看着阿姊绣的这朵双生莲，总觉得好生眼熟，好像它很久以前便陪伴在我的身边，就像我和阿姊一样，好生亲切的感觉。”乔南汐专注地看着手帕上的莲花，连扶樱刚端进来的点心也不曾看一眼：“不过，却又觉得缺点儿什么。”
“所以便绣了这个？”南清问道。
“这个印记，总觉得是似曾相识，仿佛本来就是这样的。”乔南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阿姊不会怪汐儿画蛇添足吧。”
“怎么会。”
南清细细打量着乔南汐加工之后的手帕。不得不说，那赤色与墨色的交织，是整张手帕的点睛之笔。
扶芒和小兰之前一直称赞她绣的好，确实，她使用的苏绣的技法，而掌握这门技法的人少之又少。秦娘子便是其中之一。
前些年湖心游船，在客船上遇到过江南名绣秦娘子，她们一见如故，东到五岳华山，西到江河湖海。尤其是对南北的刺绣技法的交流。她们一见如故，直至今日，书信往来也未曾断过。
技法虽好，但是她总觉得这朵双生莲稍有些素静，虽是高雅清淡，可终究缺少灵魂，死物一般。但若说加些东西，她也不是没试过，只是加了倒不如不加的好。
不过乔南汐绣的这两枚印记，仿佛点活了并蒂而生的双生莲。南清不由对原书的女主乔南汐小小的惊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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