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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把文子铮哄睡着之后,郁鸣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大白天的他睡不着,也没有心思睡觉。

        客厅里的窗帘还是拉起来的,外头正好的阳光进不来,室内也就变得阴冷起来。郁鸣走过去拉开窗帘,猛烈的阳光全部泼在他的身上,一时间刺眼到郁鸣陷入了一种近似于雪盲的状态。

        他什么都看不见,本能地用手遮着眼睛,慢吞吞地摸索着把窗帘拉开。脚趾踢到茶几的时候,眼睛猛地睁开,才意识到自己又能看见了。

        郁鸣跌到了沙发上,揉着他渐渐变红变肿的脚趾。他环顾四周,看着这套熟悉的房子仅仅在一个上午就大变样。两种审美混杂在一起,并没有觉得任何突兀,只觉得那他奢望的生活气是越来越浓了。

        脚不痛了之后,眼睛就开始痛了。是因为刚才猛烈的阳光吗,刺得郁鸣忍不住流眼泪。他本想坐着缓一会儿的,可眼睛越来越不舒服,只能趁着还能看清的时候跑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把隐形眼镜取下来。

        文子铮的粉红色凯蒂猫洗脸巾就挂在一旁,郁鸣取下来用热水打湿,敷在自己的眼睛上。因为看不见了,于是听觉和嗅觉就变得更加灵敏。超高层总是安静得让人不由得觉得焦虑,人就是难伺候的动物,不能太吵也不能太安静,最好是想要热闹的时候就能热闹,想要安静的时候就能安静。

        洗手间的窗子没关,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像是啄吻一样打在郁鸣的耳朵上。

        他突然不想呆在这个家了,至少现在不想。粉红色凯蒂猫毛巾从眼睛上拿下来,郁鸣又给搓了一把重新晾起来。不愧是超市里最贵的毛巾,摸起来是真的舒服。

        郁鸣戴上框架眼镜,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自己,熟悉而陌生。

        本来他们说好下午要一起去超市的,现在文子铮不去,郁鸣也没了兴致。可再没了兴致,人也是要吃饭的,总不能晚上让两个大男人对着一个番茄两个鸡蛋大眼瞪小眼吧。

        郁鸣离开家之前把卧室的门开了一条小缝,看着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被子里的文子铮。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可无论这种熟悉的感觉有多么强烈,他也无法想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卧室门被重新关上,木地板上的光源被收拢的时候,文子铮的眼睛睁开了。他刚才的确很困,可是郁鸣一走他就又醒了。现在他是小袋鼠,没了袋鼠妈妈的怀抱就没办法睡觉。

        他听着郁鸣离开的声音,等着大门关上的时候就从床上跳起来,也不穿拖鞋,赤着脚在冰冷的地板上行走。地板很冷,文子铮的身体是热的,他在上面留下了如同冬天呼出的热气一般的脚印,但很快这些脚印就消失了。

        文子铮脚踩在玄关的地毯上,从大门的猫眼里往外望。他看见郁鸣的背影,看见他手里拿着刚才他们在家居卖场里买的可折叠环保购物袋,又看见他另一只手里拿着车钥匙,在那里甩啊甩。

        啊,他是要去超市。文子铮突然想明白了。本来刚才人家来问要不要去,自己耍脾气使性子不肯去,现在又有些后悔。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只有自尊心。文子铮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追出去,那就只能乖乖在家当他的留守儿童了。

        地毯紧紧贴着光着的脚丫,刺得文子铮痒痒的。他的脚趾蜷缩起来,又慢慢舒展开来。不想光着脚了,也不想回卧室穿拖鞋,就直接穿了郁鸣在玄关换下的拖鞋。柔软的绵料踩在脚底的时候,恍惚间觉得上面还留有郁鸣的余温。

        没去客厅也没有回卧室,反而跑到了郁鸣的书房。他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知道里面会有郁鸣的“秘密”,那种除非自己主动去问否则郁鸣不会说的过去的事情。他想要知道,也想要知道得更多。

        在爱情里,每个人都是骗子和小偷。

        文子铮现在是小偷,郁鸣现在是骗子。

        郁鸣知道现在自己确确实实是耽溺于爱意之中无法自拔,可他有时候也需要浮出水面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就像是那句老话,哪怕是再相爱的人,也是需要个人空间的。贴得太紧了,就会累。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并未预料到沈牍也在,在那一瞬间他抬起头,见到眼前人之后眼睛便又开始桃花泛滥。郁鸣朝他礼貌笑笑,手里一直转个不停的车钥匙终于停了下来。

        郁鸣从没觉得四十七层这么高,电梯运行速度这么慢。站在他身旁的沈牍时不时转头看他一眼,那人的动作太明显,郁鸣也不可能装作没看到,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礼貌再礼貌地笑笑。

        第一次见沈牍的时候,郁鸣就觉得他那双桃花眼很恐怖。眼里的爱像是源源不断一样流出来,不管是看谁都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桃花眼,郁鸣觉得哪怕是一个空瓶子摆在沈牍的面前,他也能用爱意满满的眼睛去看它。

        “一个人出去?”电梯到达第三十层的时候,沈牍微微侧过身体,又微微倾过来,问郁鸣。

        郁鸣往边上挪了一步,他不喜欢离不熟悉的人太近。

        “嗯,去一下超市。”郁鸣还是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沈牍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世俗意义上的好听,低沉又富有磁性,想必这家伙在变声期的时候一定有乖乖听话不喝碳酸饮料不吃辣的东西。

        “去哪家?”沈牍一点儿不客气,好像郁鸣根本不是他一年见一面的邻居,而是几乎每周都要见面的好朋友。

        郁鸣说了一家离大楼很近的超市的名字,这家超市很有名,并不是因为价廉物美而有名,而是因为价格昂贵到离谱才出名的。以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晚上经常会和之前的对象一起逛超市,这已经变成了当时他们的消食习惯。

        也有偶遇过沈牍,那时他们还大方打招呼。

        “刚好我也要去,顺路一起吧。”沈牍打断了郁鸣的回忆。

        郁鸣根本没办法拒绝。那超市也不是他开的,况且沈牍也经常去,要是拒绝的话就显得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只能说“好”,甚至连些许不满的表情都不敢有。

        对于沈牍,他所知甚少。既不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甚至不知道对方的性取向。若是稍微恶劣一点地想,郁鸣觉得他是双性恋。

        这种人其实挺可怕的,看起来对什么都感兴趣又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总是可以调动自己的情绪装出最完美的样子。用那样的眼睛看人,若不是心理防线真的很强,总会被攻破的。

        电梯下到第十层的时候,沈牍又开口说话了。他说话的时候像是鬼魅,用那种细小的伎俩把人勾住,让人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呢,不和你一起去吗?”这话问出口之后,背德感愈发重了起来。

        郁鸣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背德,绝不是一个好词,也绝不是现在该出现在他生活中的词。不只是本能,更是理智,都在告诉郁鸣要离沈牍远一点。

        “他睡了。”郁鸣不想多说,他本能地觉得沈牍不是一个好人。既然不是好人,那就没有必要知道文子铮的事情。

        沈牍看样子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当电梯停在地下车库的时候,他的面容像是桃花盛放得最艳的时候,笑得见牙唔见眼,就像是郁鸣之前那样。他的记忆力很好,忘不了。

        电梯门打开的前一刻,郁鸣侧过头对沈牍笑了笑,紧接着就逃也似的大步往前迈。沈牍也不追他,就慢悠悠地跟着他走。

        就在郁鸣以为甩掉沈牍的时候,他回头就看见那人在离他几十米远的地方冲他挥手说再见。沈牍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很想掐死他。

        发动汽车的时候,郁鸣恨不得一脚油门踩下去,让他的超跑发挥真正的功能。好在哪怕被吓了一跳,理智还是在线的。宝蓝色的超跑缓缓驶离地库,紧接着一辆黑色的车跟了上去。

        沈牍没什么恶意,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坏人,只不过是爱玩而已。爱玩是有钱人的天性,他只不过是更有钱一点,所以也就玩得更过分一点罢了。

        傻小子文子铮都被社会操到要去看心理医生了,还不知道新的巨大的危险就住在他们楼上。背着一身的伤,穿着郁鸣的外套——上面有亲亲男友身上好闻的味道,躲在书房里看郁鸣的相册。

        文子铮先是从头到尾把这本厚厚的相册翻了个遍,再找了个角落跪下来,后背靠在书柜上一张一张仔仔细细地看。

        前几页的照片,文子铮是一张也没有认出来。上面没有时间戳,也没办法从衣着和背景上辨别出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拍的。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看瞎了,也看不出来照片上笑着的人到底哪个才是他的亲亲男友。

        接着往后翻,倒是出现了几张单人照,同样也没有时间戳。照片被保存得很好,一点儿泛黄的痕迹也没有。文子铮看得眼睛都快花了也看不出这几张单人照到底是谁,但他知道绝对不是郁鸣。尽管和郁鸣长得有几分相像,可那对夺目的招风耳绝不是郁鸣所有的。

        是兄弟吗?文子铮突然想起郁鸣说过他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那应该就是了吧。

        文子铮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他凑近了看那张照片,想要记住郁鸣哥哥的长相。和郁鸣很像,但又不太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在里面,哪怕只是在照片里。

        再往后翻就没有单人照了,要么是双人照要么是三人照。双人照是郁鸣的哥哥和郁鸣,还有几张是郁鸣的哥哥牵着一个小女孩。三人照要不是三个小孩,要不就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

        那个时候郁鸣多大了?文子铮怎么看都觉得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刚刚读初中,留着并不好看的西瓜头,在每一张照片里都看上去愁眉苦脸的。

        放在最后的几张照片,是一位漂亮的女士。文子铮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郁鸣的亲生母亲,他甚至都没有亲眼见过。相似的眉眼,相似的鼻梁,相似的嘴唇,还有相似的轮廓,绝对不会有错的。

        真的真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士呢。

        文子铮忍不住伸手去摸照片,想象着郁鸣的过去。他长大的时候应该很痛苦吧,和流着同一血脉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住在一起,又一直在寄宿学校读书。时空没办法穿梭,可文子铮妄想着如果能在梦里看一眼那时候的郁鸣也好。

        郁鸣十三岁,那自己那时候要么还未出生,要么刚刚出生。谁能想到现在他们会在一起,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呢。文子铮再一次感叹命运啊,苦中带着甜,甜中又有一种涩。

        厚厚的相册被“啪”一声合上,带起的灰尘呛得文子铮直咳嗽。

        一本被放了回去,另一本又被拿了出来。可以看得出,郁鸣对待自己的旧物都是小心翼翼的,文子铮亦是小心翼翼的。他跪在地上,捧着厚重的相册,一张一张照片看过去,妄图在被瞬间凝固的画面中窥视郁鸣的过去。

        书房常年拉着窗帘,一直是昏暗的。尽管很久没有住人,却也并不脏,没有什么灰尘。文子铮跪得累了,就坐到郁鸣的椅子上,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开了台灯,借着更好的光源看这本相册。

        傻小子文子铮还不知道,他的亲亲男友现在正在经历一场大危机。

        在蔬果区碰到沈牍的时候,郁鸣就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刚才他的电梯里只是客气一下,谁能想到沈牍还当真了。他可不想和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所谓邻居逛超市,而且这个邻居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好巧。”沈牍还是笑眯眯的。

        刚才郁鸣可看见了,他看导购小妹也是这个表情,看那盒贵到连自己都皱眉的进口树莓也是这个表情。

        变态。

        郁鸣没有把他的心里话写在脸上,他提起脸上的肌肉,“嗯,好巧。”巧个毛线啊,刚才你不还在电梯里邀请我一起逛超市吗。

        反正不管沈牍说什么,郁鸣是打定主意不和他讲一句话了。无论他说什么,郁鸣都只是笑笑,随意敷衍过去。一想到之前他们还在安全通道里一起抽烟,郁鸣的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武侠小说里的那种魅魔,大约就是沈牍这样的人吧。

        “今晚有时间吗?刚好我买了菜,可以来我家涮火锅。我家就我一个人。”沈牍跟着郁鸣,从蔬果区到干货区,再到酒水区。

        听到这话,郁鸣的背肌都绷紧。只是一起抽过几次眼,在电梯里见过几次面都差点把自己忽悠瘸了,要是一起涮火锅那不得把他的天真烂漫小男友给彻底忽悠到天上去。

        郁鸣在沈牍看不到的地方皱了皱眉头,他的社交辞令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不必了,家里那位醋劲儿大。”说罢,郁鸣看似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是吗?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沈牍的媚眼更甚,这眼睛看向郁鸣的时候,就像是要掐死他一样。

        郁鸣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他使劲儿搜寻脑海里对沈牍的印象。那得是快两年以前了,他还没有和前任分手,有时候会住在四十七层的卧室里,晚上睡不着觉就跑到安全通道里抽烟。有时候沈牍也会来和他一起抽烟,他们在点点星光下随意说几句话,抽完之后就互相拍着肩膀离开安全通道。

        那个时候的沈牍,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不知道是不是夜里的缘故,郁鸣并没有对他的桃花眼留下深刻的印象,甚至连他的名字也记不清了。

        可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安全通道抽烟的。

        不知道是不是文子铮之前的那一出大事把郁鸣给吓到了,他开始对一切近身他们的陌生人产生警惕。是错觉吗?还是沈牍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郁鸣又皱了皱眉头,而这次沈牍看到了这个细微的表情。

        “有烦恼?”他走进。

        “没事儿。”郁鸣往外挪了一步。

        “因为感情?”

        “不是。”

        还没等沈牍再说下去,郁鸣就打断了他。

        “我要去结账了,他也差不多该醒了。”郁鸣这话说的,好像他在家藏的不是娇而是一个婴孩。

        沈牍点了点头,“好。”他没有再跟上去,而是拐去了酒水区的最里面。

        直到把东西都放到了前备厢,重新坐回那辆很久没有开的超跑上,郁鸣身上的鸡皮疙瘩才慢慢消下去。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烦躁,忍不住拿出烟来抽。看到烟盒里被折成两段的女士烟,那股烦躁就更甚。

        还是万宝路白金抽得舒服,用了很多年的dupont也安抚了郁鸣的心。

        他掏出手机,给文子铮发了条短信。

        ——醒了吗?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屏幕亮起之后又灭掉。文子铮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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