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待时间的治愈
许肖肖背上书包，跑出校门后在街上无声地走着。上高中后，她剪短了头发，刘海下是一张清丽的脸，满脸的泪痕引来了不少经过的人的关注，他们眼里或是诧异，或是疑惑，但没人上前去问发生了什么。
女生紧咬着嘴唇，不愿意哭出声来，陈旭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知道以许肖肖的性格，并不希望被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看见许肖肖哭了，很长的时间里，她都是面无表情，后来慢慢在面对自己刻意地逗她笑时，偶尔还会弯一下嘴角。但她的眼里，始终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许肖肖突然停下脚步，她站在了一个巷口。巷子里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各色的商店在门口摆上了喇叭，不断地叫唤出烦人的广告，巷子很深，七拐八弯看不见尽头。
陈旭只顾着盯着许肖肖的背影，直到她停下脚步，才意识到她们已经走到“那里”，那个悲剧开始的地方。
他有些无措地看着许肖肖的背影，纠结再三，最终走上前一步，用手拉住了她的衣袖，“肖肖，我们回去吧。”
“肖肖？”他叹了口气，站在许肖肖跟前，挡住了巷口。
要是……要是我那天也能像这样挡在你们面前……该多好。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抬头时让人忍不住流眼泪。许肖肖低头时，突然感受到脚下一片阴影，不知道什么时候，陈旭已经比自己高那么多了，现在的自己只堪堪到他的肩膀。
“肖肖，我们回去吧。”陈旭有些固执地重复着这句话，他并不想让许肖肖触景生情，即使他也明白，这个景，已经融在她的脑海里了，挥之不去。
许肖肖听出陈旭声音里的担心，她想要抬起头，笑着告诉他自己没关系的。但当她真的抬起头碰见他眼里的难过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什么时候和自己打闹长大的男生变得那么……
那么地不开心。
陈旭看着许肖肖抬起头，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看见她眼里的泪水，以及眼神中的无助与自责。
“陈……”许肖肖试图开口，却在第一个字跑出喉咙前就止不住哽咽。
时间静默了起来，陈旭此刻耳边一阵嗡鸣声，他的手感受到了许肖肖背包上传来的一丝丝凉意，想要说些什么，嘴却像粘上了胶水。
许肖肖靠在陈旭的肩上，闭上眼，世界剩下一片血红，像要把自己烤焦，只有眼泪不断涌出，尝试浇灭火热。
路人有些奇怪地看着两个穿着明远校服的高中生在大庭广众下的拥抱，来往的人总会不时地嘟囔出几句，“现在的孩子……”
世界车水马龙，却和此刻的他们无关。
许肖肖肆无忌惮地哭出了声来，过了好久，她轻轻推开陈旭，“谢谢你，陈旭。”露出了一个看似轻松的笑脸。
陈旭看着面前眼睛红肿的女生，他习惯了她的冷淡和愤怒，却还没有学会接受她的礼貌和疏离。听着女生的话，他心里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地钉了一针进去，他意识到，那个笑着和自己打闹的女孩儿也许再也回不来了。
“我送你回家。”陈旭没有回应那句道谢，他抓起许肖肖的手，慢慢地向巷子的反方向走去。
明远的改卷效率一向很快，刚上的第一节课就发下来了三门课的试卷，而一班也总能在各个班的前面得到年级的总排名。
班主任发下试卷后就走出了教室，说是给大家自己更正的时间，教室里不时地传来细微的讨论声音。
“哎，你说这次的第一是谁？”坐在第三排一个戴着牙套的女生一边转过身和后面的人小声讨论着，一边不停瞟着坐在许肖肖右后方的陈旭。
“我猜是陈旭，他这哪是学霸，简直是学神好吗？”一个胖胖的男生接茬。
“哎，陈胖你也别谦虚，你这次考完不是还和张亚说你考得可好了？我当时可就在旁边。”一道细细地声音插入了话题。
被叫陈胖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朵悄然出现一抹红色。
“那那个刚来的女生呢？”不知道是谁突然提到了许肖肖。
“她？那么久不上课，能考出个什么成绩？每次顶着一张臭脸，搞得有多了不起似的。”那个细细的声音继续说道，“她能来我们一班，还不是因为中考那点成绩，谁都知道，初中和高中的考试可不一样。”
“哎，整天讨论这个有意思吗？每次考完都叽叽喳喳谁第一谁考得怎样，王华不是去拿排名表了吗？怎么了？怎么着急离开一班啊？”温思月皱着眉，不满地冲着那个细细的女声说道，“你叫刘可欣吧，你不也是靠着中考进了明远，又靠着上次月考进了我们一班吗？”
众人听见这话，不再出声。
这时，班主任王华拿来了复印好的排名表，他咳嗽两声，示意骚动的教室安静下来。
“大家这次表现都不错，前四十名都在我们班上，也就是说，下次考试之前，大家都安心待在一班学习。不过，这也不代表我们有些同学就可以懈怠了，四十一名和四十名可只有差了一分。”
这是王华当班主任的第一年，也是他来明远的第四年，送走一届的学生后，学校看中了他的教学潜质，花大价钱把他留了下来，并给了一个班主任的职务。他给两个班带语文课，就连每次在宣布什么消息时都总忍不住抑扬顿挫。
“老师，快说排名吧！”
“对，就是。”
王华看着年轻，做事也温和，所以一班的学生并不怕他。
王华看着底下对着自己手中的成绩单望眼欲穿的学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让我们一起恭喜陈旭同学，继续蝉联我们的年级第一！”
陈旭坐在位置上，露出一个谦逊的微笑，算是对众人鼓掌的回应了。
“当然，我们大家都知道陈旭同学的实力，在这里，老师今天还想特别夸奖一个同学——”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又引来底下的一阵骚动。
“许肖肖！”
“我们大家都知道啊，许肖肖同学缺席了几个月的课，但仍然能够在这次考试中取得第十名的成绩，尤其是数学，这次许肖肖同学的数学成绩是全校第一，大家都要向她学习！”王华慷慨激昂地说完，他看向座位上的许肖肖，女生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
应该找她好好谈一谈了，王华在心里暗暗想着。
把复印好的成绩单发下去后，王华走到许肖肖座位旁，轻声说道：“许肖肖，你来一下办公室。”
教室里，温思月把成绩单放在桌上，看着名单上面自己不出意料的第二名，以及那个入学后就一直压着自己一头的第一名，她起身走到陈旭旁边，开口道：“陈旭，你到底怎么考的，都教教我们呗！”
“对，快说说你的方法。”一旁的方木阳应声凑上前来。
“去，你搁这里凑什么热闹。”温思月挑了挑眉，继续说道，“你再不改正物理卷儿，待会儿方丈大师看见他的爱子没拿九十的成绩，不知道倒霉的是谁。”
方木阳一声嚎叫，双手夸张地颤动着拿出错题本，还不忘冲着温思月献殷勤道：“得嘞，小的这就去。”
温思月捧着嘴笑出了声，转头看向陈旭，却见他像木头似的，就连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你不用这样吧？我又不是想要超过你，老师不也说了，成绩好的同学要多交流交流经验。”
陈旭抬眼看着面前狡黠的女生，恍然间觉得和许肖肖往日的样子有些重合，他摆了摆头，用近乎冷淡的声音说道：“没有，我没有什么经验。”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温思月看着男生的背影，有些吃瘪，一时说不出话来，气气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她没有看见，教室里，刚刚被她怼的女生一直用余光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在她吃了闭门羹后，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哼，你以为你是谁，不就是校长的女儿吗？”
陈旭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外，门半开半掩着，他俯下身，尽可能地贴近门边。
“许肖肖，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老师说说吗？”王华看着面对自己一顿心灵鸡汤的输出仍然满脸漠然的学生，最终选择了以这种直接的方式询问。
“没有。”许肖肖并不打算和自己这位班主任再多说几句话，即使看得出来对方是在真心地关心着自己学生。
王华被她这一句话噎住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有些事情，在许肖肖的父亲为她办理暂时休学时就已经了解到了大概情况，但是，他明白，在这个年纪遭受那样的打击，要走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自己能做的，也就是给她一些额外的关心，直到她愿意说出来，等到愿意说出来时，心理上的负担才会轻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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