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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racter3情蛊


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再醒过来最先恢复的是听觉。

        人声朦胧的像是透过一层水膜传来,四肢酸痛毫无力气,仿佛被十只重明鸟反复碾压,简尧不由苦笑,自从入宗得道以来,实属再也没有这般体验。

        他下意识保持呼吸频率,佯作未醒,只听到远远传来飘渺的琴声和玉佩轻碰作响的动静。

        渐渐的,五感也恢复运作时,他听见一个好像很熟悉的声音,压着怒气低声道:“你们在秘境里到底遇到过谁?扶倾怎么会和别人绑定【朝暮】?”

        师叔祖?他们回宗了?

        心一下子放松,昏昏沉沉间,脑袋里宛如塞了一块沉甸甸的海绵,恶心想吐的感觉也一下子漫了上来。简尧呕了一声,幸亏他早已辟谷,否则当即就要体会一下呕吐物堵塞喉咙的尴尬和痛苦。

        这边的动静不大,那边沉静了一瞬,就有数人携风跑来。

        简尧率先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手有力妥帖地把他扶起来。

        抬眼望去,来人近四十岁的样貌,发髻灰白,眼角有细微的纹路,鼻侧一点浅色小痣,双眸平淡,面庞自有一股庄严,果然是师叔祖。

        “在他身后垫两个软枕。”

        那人对身旁的符童说,话音未落,便一下一下缓缓地给简尧舒气。

        “……师叔祖。”

        简尧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喉咙残破的像卡了破烂棉絮。余清平示意他别说话,从童子托盘拿过一颗青色的药丸,让他张口服下。

        简尧知道自己昏睡期间旁人用什么手段都无法撬开自己的嘴,给他疗伤定耗费不少功夫,顺从地对师叔祖笑笑,依言服下。

        药丸入口即化,有一股温润清新的荷香,不过几秒,让人倍感心旷神怡的暖流从喉管窜出,如同潺潺的小溪流通至四肢百骸。

        虽然有些卡顿,好歹可以说话,简尧问起自己昏过去前最记挂的事,他艰难道:“师弟师妹呢,没出事吧?”

        余清平道:“没有,更初暂代你的督察位子,将他们都带回来了。这些天,他们每日轮流守在峰外,这会你醒了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

        简尧长出一口气,心想小师弟最后还算靠谱。

        如果不是打心底信任小师弟与五师弟毛更初的能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任自己晕过去的。

        心里稍微落定,简尧打开芥子空间,示意余清平看,笑道:“师叔祖,师父的苦归藤,我给您带回来了。”

        余清平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这反应……

        简尧疑惑地向符童看去。

        由符咒化身的童子站在余清平身侧,趁余清平不注意手舞足蹈一通,大体就是,苦归藤给他炼成药吃了。

        简尧心往下沉,往芥子空间看了一眼,被精心安置的药盒果然不翼而飞。

        到达余清平这种层次,想要隔空打开主人修为低于自己的芥子空间自然是轻而易举。简尧想也知道,苦归藤刚取回来就被炼成药,是他受伤所累。

        浓浓的失落难以避免地化为实质性的苦涩充斥他的心脏。师父失踪已久,死生不知,难得找到一样过往的东西,却被他吃了:“师叔祖,我……”

        余清平止住他的话,像是这件事根本不重要,心里挂念着另一件事,转而问道:“你知道自己中了朝暮吗?”

        看着他的脸色,初听闻一个陌生词汇,似乎还蕴含着十分不妙的意味,简尧愣一下,心中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愁绪也当即消减了许多:“……什么?”

        “看来你没注意。”余清平皱眉看他,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他道:“你现在,暂时没有灵力了。”

        这句话透露的意思再简单不过。简尧脑子当即就是嗡地一炸。但性格使然,明面上,他也只是愣了一下,下意识笑了笑:“问世时间提前了?”

        只不过那笑意,在熟悉徒孙至深的余清平看来,明晃晃蕴含着僵硬勉强、难以置信等情绪,证实简尧远没有表面平静。

        “并未提前。”毫无温度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迎着师叔祖淡漠的目光,简尧终于抑制不住的脊柱发凉。

        他难以理解地发问:“紫府还是灵台出了问题?”

        既然他们能回来,说明小师弟的灵力肯定是恢复了。

        那之后又过了多久?为什么自己的灵力还是没有恢复?

        简尧阖眼,凝神去看,紫府抑或灵台皆没有异样,一派安稳。

        师叔祖从不开玩笑,他越发急迫,迅速回忆经历的一切。无论情况多么糟糕,他都不可能让人伤害自己最要害的紫府和灵台,事实也的确如此——那怎么会?

        与师叔祖对视一眼,既然师叔祖没有阻止的意思,简尧试探着结印,汲取周身浓郁至极的灵气。

        作为整个门派的主阵眼,巫绝峰的灵力浓度远远超出寻常修士所能承受范围,在世界灵力枯竭的今天,就如同一朵高岭之花,惹无数修士远远观望,只能暗自憧憬、羡艳却难以接近。

        然而这并非得益于什么天地灵宝。

        而是接近巅峰的大能修士,其威压和福源所导致的神迹。

        只有微观宗内地位、修为足够高的部分长老和弟子们才会知道,巫绝峰常年关闭,普通弟子不得入内的真相在于:渡劫期大能长年所待的地方,自然不会是什么他人设想中鸟语花香、犹如世外桃源般安宁舒适的环境。

        修为不达标的弟子一旦接近,便会被浓重到怀疑人生,去哪都无所遁形的灵压压到心神不宁,战战兢兢。一不小心道心受损,甚至修为停滞不进、出现倒退,也是早年屡见不鲜的的情景。

        虽然余清平可以自行控制,但懒得做这麻烦事,加上喜爱安静,一来二去索性默认了这条不知怎么传出去的规矩。

        当然,如今体内灵力稀薄的简尧,能安然如故,没有半点不适地坐在这,他心里无比清楚,师叔祖定然是已细致调整过定海殿内部的空间压力,让它变得无比温和,甚至达到能温养经络的效果。

        将灵气引导着进入体内流转,这是简尧四百年来无时不在做的事,比凡人进食饮水更加习以为常,他控制自己沉下心,很快进入状态,呼吸和心境也逐渐慢慢恢复至平稳。

        余清平守在一旁,目光沉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简尧冷汗琳琳,由于经脉鼓胀的疼痛不得已退出修练。

        “不要再尝试了。”

        早就有所预料,余清平虽然有点失望,还是淡淡说道。

        到底为什么?

        再冷静的修士,也无法一下子接受自己猛地连灵力也吸收不了,简尧无措得失语,一时间整颗心脏都缩紧。

        他不是习于坐以待毙的人,努力抑制住乱成一团的思绪,迅速调整好心态,抬眸望向余清平,语调肯定而平稳。

        “……师叔祖已经有所猜想了吧。我做好准备了,可以告诉我吗?”

        将徒孙的神色尽数纳入眼底,余清平微不可闻叹了口气,“看你的样子,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么我问安平也没用了。接下来的话,你听清楚。”

        简尧深吸一口气,点头屏气。

        “这世间有一味蛊,”余清平淡淡说道,“此蛊名唤作朝暮,分为两体,一为朝,二为暮。一旦中蛊的两人其中一人受伤,另一人就要承受相同痛苦,意味两人同病同灾,同生共死,是为情蛊。”

        斜瞥脸色突变的简尧,余清平说道:“明白过来了?苦归藤给你喂下后,你身体各处的暗伤理应立即恢复,我让你去取苦归藤,用意也在此。按照你这百年的修行程度,直接晋升至分神期也不为过。可你如今甚至动用不了灵力,我为你治疗探查后,就确定你中的是朝暮了。”

        停顿了一下,他又奇怪地问道:“为何你至今未有所觉?”

        师叔祖的语气并未带有嘲讽,简尧却说不出的难受和哑然,伴随而来的是久违的心烦意乱。

        他想起昏迷前的思绪,不由思考,难道我是个乌鸦嘴?

        余清平望着难得露出呆滞神情的简尧,终于露出一些难以直视的怒其不争。

        “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值得庆幸的是,这并非是什么来历不明的蛊术。这是邱灵贞叛离秋水楼前创立的一道术式蛊,作为她较为广为人知的遗产之一,术成不到百年,便被陨水间判定为禁术,同时期的修士才有可能习得。你去秘境前,有接触过这样的人么?”他的脸色稍微沉下来。

        简尧越听越难以理解,甚至有些哑然,这哪里是情人蛊,分明是仇人蛊。甜言蜜语有嘴的人都会说,感情变淡后还愿意陪情人一起死的能有几个?

        想起师叔祖还在等他的回答,简尧压抑住难得跳脱的思绪,飞快思考起正事。

        论及修真界威名赫赫的女修,邱灵贞必然名列前茅。与这样一位千年前的风云人物同时期,这样的修士若能活下来,莫不俱是大能。即便是如今的自己,也不是随便在哪处疙瘩角便能遇到的,更何况他已数十年未迈出宗门。

        简尧把记忆追溯到八十年前,也没想起自己遇到过这样的人物,不由摇头。

        “我想也是。”余清平也不相信简尧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说:“那应该就是在离宗后了。”

        毕竟是自己施以厚望的继承人,余清平顿了顿,语气和神态也变得略微急迫起来:“当务之急,必须找到对方,阻止他的情况再坏下去,无论他是施蛊者,亦或是受害人,你都不能给他陪葬。现在,你仔细想想,你与遇到过的谁共同满足以下条件:境界相近或在你之上,双方情绪正向,且拥有一件对方的贴身物品,最重要的是,你们曾共同保持十里以内的距离多达五天。”

        听他这么一说,简尧的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贴身物品这种东西,在很多凡间书籍里,总是被说的很暧昧缠绵,但在修士的认知中,其实芥子空间里的随便一样东西都能称作贴身物品。

        微观宗在他师父季容川失踪前,在其带领下昂然屹立五大仙宗之列已数百年,正是集体子弟修习的功法十分霸道强劲的缘故,而简尧以相对其他大宗首徒,更为漫长艰苦的修行期,换取固如磐石的进阶根基,一百多年前晋入元婴中期。

        只是,由于功法的局限和几处根深蒂固的暗伤,超出他与师叔祖原先的预料,至今仍未晋入分神期。恰好是山海秘境境界限制的最上限。

        若要划个范围,那么对方很大概率也是此番进入秘境,最强大的那一批次的人。

        既然如此,就不可能在要挟小师弟的那群人里。

        简尧没有察觉那些人中存在与自己相近境界的修士。

        最初的异样是在进入第二个小世界(洞穴)的前后,但或许,自己在进入第一个小世界前就中了蛊术,只是沙漠有灵力限制,他才正好浑然未觉。

        灵力消散,则说明对方现在急需灵力,不得已从他这个“半身”的身上吸取。以他现在的难受程度,大抵那人现在也是命悬一线。

        将记忆和细节又梳理了两三遍,简尧陆陆续续点了几个人名,又经由符童,唤司掌宗门情报机构的翁师妹去调查几件事。

        考虑到陨水间的大猎行动在即,所有门派,哪怕是妖族的人都必须要参与,一起行动的话有什么纰漏方便观察。

        他思索再三,对一旁听着,露出微微了然神情的师叔祖,恭谨说道:“您能把我和这些人安排在一起么?”

        都是各大宗这辈的天之骄子,余清平没有多问,只是简单地问他:“你有几分把握?”

        简尧性格谨慎,保守道:“七分。”

        余清平没有考虑太久,很快有了判断。

        他也有自己的手段,不管是谁,针对大宗的核心弟子下手,必然不可能全身而退。

        灰发强者略微垂下的目光掠过一道冷芒,想到了被派遣出去,还在不断惹是生非的几个长老弟子。

        抬眸对上徒孙那道静静等待的询问目光,他颔首,说道:“你说的我会让人去办。只是……”

        神情一变,余清平似笑非笑地意有所指:“出发前,你会亲口告诉我,秘境里发生了什么。对吧。”

        简尧恍然想起,师叔祖对他在秘境里经历的一切尚且一无所知——安平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由有些讪讪,点头称是。

        得到回复,余清平也不再多待。他撇开视线,恢复了对一切漠不关心的冷面,站起身吩咐两个符童守在一旁照顾,其余各行己任,然后步步行远。

        浅灰的背影消失在殿门边。

        简尧目送他离去,这才向背后靠实,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他阖上双眼,与此同时,右手轻轻抚上胸口,短促地深呼吸一口气。

        ——从师叔祖口中得知真相那一刻的惊骇,让他的心仍一抽一抽地绞痛。

        对方是谁?

        一切究竟是阴差阳错,还是设计陷害?

        接下来……他又待如何?

        掩在被子里的手忍不住攥紧,简尧思如走马,心乱如麻,明面上却习惯性没有透露出半分,若其他人在场,看上去大概像是在养神。

        就连符童侯了一会,大概也以为他要休息了,悄无声息地退到远处。

        这时简尧稍微坐直,翻过手掌,出神似的注视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他想:明知突破的时期好不容易要来临,勤勤恳恳修行百年,任谁也不能轻易放过这个契机。

        ——必须尽快解决这个蛊。

        这么心想着,像是故意打磨他似的,那股难以言说的难受劲又冒了上来。

        简尧只好靠回软枕,长出一口气,拧着眉忍受神经性的疼痛一阵阵袭来。

        “想来思虑再多也无济于事,修养好了,才能从长计议。”他这么对自己说,这才缓缓收敛起那股受到挑战的凛然战意和心血沸腾,双眸再度恢复平静无波。

        这该死的情蛊不知为何,令他的身体像烈火上的一块木炭,源源不断地散发热度。令人十足不适的酥麻沿脊柱向上攀爬,四肢百骸都像灌了铅无比沉重。

        简尧望了许久窗外,直到日落西山,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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