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若干天后，江周被绥棠堵在了回政务殿的路上。
“看来殿下出关了。”江周打着招呼，顺便恭喜了绥棠。
可那绥棠横眉竖眼，怒气冲天，哪有一丝高兴模样。他身形微动，拦住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的江周，嘴角抽动发出一声冷哼：“江大帅好稳的心态，明知我是来找你算账的竟还如此淡定，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吗？对于我们神仙来说，捏死凡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毫不费力。”
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江周仍试图从绥棠身边绕过：“你想怎样你就直说，我这边很忙。”没时间废话。
绥棠却再次拦住江周：“你能有多忙？神仙的事情你真当是你一介凡人能管得了的？”
被逼站定后的江周沉下脸：“是啊，谁能想到你们神仙连个人都找不到，还得点名让我们凡人帮忙。”
“找人？”绥棠挑眉。
“何止找人，还找东西找宠物找孩子找媳妇找绣花针找——”
“胡说！这不可能！”
“因为我们凡人有监控，而你们神仙则试图了解这类凡间‘妖术’是否真的那么厉害，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你们神仙改变了策略，找个借口把我支使得团团转以逼得我选择罢工，那到时候你们可就有了让条约作废的理由。总之，我现在完全成了给你们神仙跑腿儿的了。”
“分明是在抬举你们……”绥棠仍要辩解。
江周却话题一转，说那黄三可是被东方帝君关进了东方天的天牢里，要过几年才能出来，而他绥棠太子却只是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这仙界律法还真够稀奇的。
绥棠没好气：“原本只要关我半个月，还不是因为你。”
这倒是没错。多出来的半个月只因为东方帝君看到了江周对该案的疑点补充：绥棠太子置换得来的春宫画自己竟然没看，这又是为何？
当然，现在江周已经知道原因了。
“因为你弟弟吧。”江周说。
绥棠闻言一怔，恼道：“你们凡间的监控难道还能偷听不成？”
江周：“不能，但你们仙界能说话的嘴可不少。”
绥棠怒极：“这群长舌妇！”
原来这绥棠有一个弟弟，名叫绥陌，一向游手好闲、放浪形骸，终日和狐朋狗友鬼混，除了长得好看，最大的优点就是能说会道，死人都能被他哄得坐起来笑，而这绥棠最喜欢他这个弟弟，可以算得上是一枚宠弟狂魔，平日里帮绥陌揽下了不少事儿，对于弟弟的要求也会尽量满足。
那些春宫画便是他应要求找来给绥陌的，持有春宫画的绥陌可是被一众狐朋狗友引颈仰望，欣羡不已呢。
而最后那幅画之所以迟迟没交到绥陌手中，只因绥陌那几日没着家而已。
而事发后，绥陌也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那绥棠还想要说什么，江周腕上手机自动跳出全息显示屏，来自郑一楼的通话申请正在屏幕上跳跃——又有活儿了。
仙界有悬浮山，名“碎玉”，顾名思义，仿佛一块碎裂的玉石悬于半空之中，山上气候宜人，四季常春，时而仙雾缭绕如梦幻之境，时而天高气爽劲风扑面，既是消暑避寒的好去处，又乃登高眺望、一览仙界美景的绝佳场所。
却说这碎玉山下早些年不知何人种了一棵果树，资质良好长势喜人，不几年就窜得比碎玉山还高，迎风雀跃的枝叶不偏不倚刚刚好与碎玉山擦肩而过。起初山上山下的人都觉有趣，称赞这棵树灵气十足不同凡响，但随着这棵树越长越繁茂，枝丫横生树叶稠密遮挡了阳光，阻碍了山上好大一片仙植仙草的生长，山上的人不高兴了。他们决定要将此树砍掉。
山下的人也不高兴，因为这棵树是山下的人种的，占的也是山下的土地，山上的人可没有权利处置这棵树。
可山上的人说，这树已经长在他们的地界上方，他们就有权利砍掉。
双方争执不下耗时良久，终于，这棵树结的果实熟了。此树果真不简单，结出的果子个个灵力充沛、果肉饱满香甜，尝之使人回味无穷牵肠挂肚倒也罢了，还能使人灵力陡增。可算是上品宝贝。
山上的人发现果实的三分之二都长在山上，于是他们提议将这棵树以碎玉山的地面为界一分为二，上面的给山上，下面的归山下。
山下的人可不傻，僵持到最后只同意所有果实平均分。
于是但凡果实要熟了，山上的人天天盯着数，山下的人也时不时飞上去查，唯恐漏掉了一个被对方多分了。
这一天，山上的人和山下的人纷纷发现果实少了三颗，怒气冲天地找对方去理论，但双方均表示自己没有偷摘。争来吵去的，便把这事儿报了官。此地原本归北方天管辖，但当下地方政府可不管这类事儿，只管往上报，让凡人的“妖术”来解决。
——这便是江周最新接到的工作。
赶往悬浮山之前，江周已经得到郑一楼的汇报：相关人员查看悬浮山这两日的监控影像后，发现那三颗果实被地球人摘了。
谁？
政方长官谭鸿儒。
江周一听头就大了。
他让郑一楼先别给神仙们看监控，等他到了再说。
前一日，带了一支护卫队、身裹防护服的谭鸿儒乘坐战舰抵达了仙界，借着慰问江周之名来仙界刷了一波存在感，末了，他没有忘记督促江周尽快开展辅导班一事。而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所谓辅导班，其实就是针对神仙开设的手机使用说明课程，如此，便能让那些在高科技面前脑子不太够用的神仙们灵活使用手机并实现和凡人的即时通讯。这是地球高科技向仙界逐步渗透的第一步，也是极其重要的一步。谭鸿儒深信，一旦神仙们离不开网络和手机，绚烂地球文明便会彻底占领仙界，实现另一种意义上的殖民。
显然软殖民更符合当下形势，那些神仙们甚至已经对地球科技产生了兴趣，只是不肯屈尊承认凡人的力量而已。
此时此刻的谭鸿儒不光看到了软殖民的灿烂前景，还察觉到了他作为政方长官的终极权力，因此他一改往日骑墙派的温吞，对江周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支持与鼓励，甚至连此次的慰问都带了丝讨好的味道——不但为江周带来了更宽敞舒适的生活舱，还准备了更多稀缺食材以及两百罐江周最爱的小黄鱼罐头。
可即使江周乐于接受谭鸿儒的示好却并不代表他喜欢谭鸿儒丢给他的工作——
“我没时间。你要是着急你自己来。”
可江周也清楚，眼下仙地局势尚不明朗，谭鸿儒这个利己主义者断然不会不顾生命危险来仙界搞事业，这次能来仙界就已经不错了。
无论如何，江周并没有应下这个差事，一贯老好人的谭鸿儒倒也没有逼迫他的意思。
回母舰的路上，谭鸿儒所乘坐的战舰刚好从碎玉山上方经过，看到那果实一个个红彤彤、娇艳欲滴，谭鸿儒便叫人摘了三颗——也不是啥大事儿。
听说仙界的东西不能随便吃，谭鸿儒也没敢多摘。
回去后，谭鸿儒给了冯章二位舰长一人一颗，自己留了一颗。
发语音给谭鸿儒的江周，得知三颗果实已经都落了肚，便问谭鸿儒肚子如何。
谭鸿儒笑了：“那俩人都拉肚子了，就我没事。”接着他还开玩笑让江周叫人给他再摘两颗，因为那果实实在太好吃了。
在江周发火要关掉通讯之前，谭鸿儒及时说道：“怪我怪我，我一定积极赔偿，这事儿就麻烦你处理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个饭。”
江周驾驶战机到了碎玉山上，远远便见那大树华盖参天，枝繁叶茂，枝头果实也是个个灵气饱满、光泽隐现。那树底下早围了一群人，有山上山下的住户，有路过看热闹的，有地球小兵，被围在中间的郑一楼正抬头看着树顶一脸的沉思。
走近了才知他原来正盯着一只鸟儿瞧，那鸟儿翠羽红爪，叫声古怪，咯咯咯的声音听起来总觉得像母鸡下过了蛋。
旁边有个神仙颇应景地说道：“这是秋厄鸟，秋厄鸟出现的地方，必有冤屈。”
随后又把那郑一楼听了不下百遍的话说给江周听：“冤枉啊！我们山上的绝没有偷果子！”
“我们山下的也没有偷！”另有旁的神仙喊道。
越来越多的神仙围上来，纷纷诉说着他们正承受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冤屈，他们催促江周赶紧给大家伙看监控，好让他们知道到底是山下/山下的什么人干的这缺德事儿。
他们还说，不就是想看个监控吗，这般遮着捂着难道是凡人被贿赂了不成？
有些犯愁的江周硬着头皮把监控调出来给众神仙看。众神仙看完后纷纷大眼瞪小眼，惊呼：竟是这回事儿！
江周又拿出最大程度的友善和诚意代表谭鸿儒道了歉，按照仙界律法，不问自拿属于偷，和黄三偷鸡事件的性质相同，但一定有更好的方法解决此事，比如——是不是可以多倍价赔偿，至于这个多倍是几倍，随你们说。
反正赔偿的是谭鸿儒。
却不料那些神仙一改打了鸡血般的亢奋激动，一个个蔫了气势无精打采。
“随便吧，三颗果子而已，我们仙界多的是这种灵果。不是什么大事儿。”山上的说。
“可不，赔什么赔，倒显得我们神仙气量狭小似的。”山下的也说。
没了争执的理由，山上山下的顿时都感到有些无趣，对于凡人的过失也因这份倦怠的心情而不打算追究。大家各自散去。
轮到凡人大眼瞪小眼了。
忽听得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不对啊，本来是双数，现在出来个单数，要怎么分？”
刷刷刷，那些飞走的神仙们又都回来了，个个神清气爽斗志昂扬，撸胳膊卷袖子就要论出个结果……
争论半天哪方都不肯让步。
江周抬手把垂在他头上摇摇欲坠、得意洋洋的那枚碍眼果实给摘了，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你们神仙大人有大量，也让我尝尝——唔，现在是双数了。”
还别说，真挺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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