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婚不顺
六月二十三，大婚之日。
公主府上下一阵兵荒马乱。
“殿下，您真的该醒了殿下！要是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小云跪在榻边轻轻摇着仇落，一排婢女正捧着各种洗漱用品侯在一边。
“现在……什么时辰？”仇落把脸埋在被窝里，声音还有些不愿清醒的薄怒和不甘。
“未时了殿下。”小云很是无奈，“奴婢们只剩一个时辰给殿下梳妆了，还望殿下莫要再赖床了。”
仇落静了下来，小云还当仇落又睡了过去，“殿下……”
仇落却猛地掀开被褥坐了起来，素白的脸蛋上还有发丝的压痕，显得她莫名有点可爱。
她冷冷扫了众人一眼，显然在怪罪她们扰了她的清梦。众人一惊，匆忙就要跪下。
没料到仇落只是闭了闭眼，轻轻啧了一声。
“梳吧，该干嘛干嘛。”她嘟哝着下榻坐到梳妆台前，又问：“何时出门迎亲？”
“回殿下，申时一刻。”小云回道，仇落点了点头。许是还有些困顿，又或是早已看开，竟不像往常一样阴沉着脸发怒，只乖乖地任人摆弄她的妆发。
成婚……
她闭着眼，想尝试思考些别的事情，那大大的两个字却执着地镶嵌在脑子里最为醒目的地方，使得她难以忽视。
这几天来，她不是没有冲动过。无数次她踏出府外，想着要强闯皇宫，对着女皇大喊自己想要悔婚。
反正她的人设就是风流水性、无理取闹。顶多受点责罚，她皮粗肉糙的，怕什么。
可理智又将她一把拉了回来，告诉她不要忘记这是谁促成的局面。
今日她悔婚，明日又会有什么阴谋等着她呢？
她只要有任何一点可能性，即使极其细微，可以角逐储君之位，她就无法一日无忧。
“殿下。”小云不知何时离开后又回来，身后跟了一位约有五十余岁的老嬷嬷，道：“圣上传来口谕。”
仇落这才不太情愿地睁眼，屏开众人，面朝女官跪下。
“女儿仇落领旨。”
嬷嬷瞅她一眼，许是觉得她态度闲散，但还是清了清嗓子道：“传圣上口谕，命三公主迎亲后携驸马立即进宫面圣，一切礼节及婚宴也改于宫内举办。还望殿下，准时入宫。”
仇落忍不住蹙眉，看着不太乐意。但还是屈身叩头，道：“女儿遵旨。”
等她起身，朝小云递了个眼色。小云心领神会，马上从兜里拿出一包银两塞给那位嬷嬷。
仇落才问：“嬷嬷可知母皇为何突然下此圣旨？”
嬷嬷收了银两，也不好再摆着一张臭脸，她微微笑了一下，模糊不清道：“圣上许是思念故人了，最近夜时总会到邵阳宫去走一遭。”
邵阳宫……
仇落幼时曾听说那是她父亲被幽禁的住所。
“若无事，奴婢就回去复命了。”嬷嬷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仇落坐回梳妆台前，陷入思虑。
女皇怎会突然想起她那走了几十年的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关照，她着实受宠若惊。
也不知那二公主得了消息会有什么动作？
她垂下眼帘，复又看向窗外绿景。
不论如何，日子，还长着呢。
-
申时，仇落踏出屋子。
婢女们不敢大声惊叹，但目光全都锁定在她的身上。
太美了。不，是太帅了。
她肤色冷白如雪，发上的金冠使她散着难以忽视的上位者气息。她微蹙着眉，冷酷面容在一袭鎏金红装的衬托下更显张扬凌厉。特别是那因异邦父亲而得的琥珀瞳眸，在阳光的照耀下犀利如刃。
以红绸紧束的盈盈腰间坠了一枚水润通透的冰种玉佩，上头结了一个繁琐精致的盘长结，几颗小而精致的玉珠子以相互碰撞，丁零当啷地响着。
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胸前系的花球，几步走下阶梯就要往府外走去。
“殿下殿下，您忘了这个。”小云匆匆从屋内跑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黑檀木盒子。仇落皱了皱眉，拿过来打开后发现是一块与她腰上极为相似的玉佩。
“这什么？”她毫无温度地问，浅眸此时锋芒毕露，那一袭盛装将她往日的慵懒全数藏起，又把她骨子里的不羁桀骜全盘放大。此刻看来，她倒更像是往日那霸道蛮横的三公主。
“定、定情信物。”小云怯怯道，仇落啪的一声关起盒子，面色阴沉。
“殿下，该出发了。”小禾从远处跑来，丝毫没发现仇落带着几分躁意冷厉的模样。
小云心里一惊，暗道不妙。
果然仇落扫了小禾一眼，目露寒光。小禾一愣，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自去向王管家领罚。”仇落丢下这么一句，将盒子揣进兜里就朝府外大步走去。小云也跟了过去，经过小禾时使了个安慰的眼色，叫她逗留府中莫要跟随。
同时，大批的百姓堵在公主府外边议论纷纷。
“诶，我听说这三公主这次是来真的！那道赐婚的圣旨就是她向女皇苦苦求来的。好像是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呢，人差点没晕死过去！”
“呸！这话你也敢信！你没看过三公主什么德性？谁都可以忠诚专一，就她……不可能！”
“这话我不能不赞同了！她拐走这位驸马爷的前一天晚上听说还在舞坊里寻欢作乐呢！怎么天一亮，突然就成了个痴情种了？”
一名长相平凡的女人就躲在人群之中，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愤愤不平道：“喂，我看你们注意的点都放错了吧？”
大家一听，齐齐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她也没有一点丝毫退缩，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三公主目无王法、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之下掳掠民男。此前，她还多次强闯民宅，命人绑走家中男子，幽禁府中，施与兽行。还有，她每日寻欢作乐，不论是酒楼、舞坊，还是青楼，她可曾付过一毛钱？你们只当她好色成性、霸道蛮横，却不曾细想——这是女皇看不起咱们这些小老百姓！”
“这……关女皇什么事啊？”大家有些疑惑。
女子鄙视地扫了大家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解释：“三公主若没有人在后撑腰，哪敢这么肆无忌惮！这些达官贵人啊，只把自己的命当作宝！咱这些低贱的庶民，连他们院子里的草都不如呢！”
这一番话好似在茫茫野草的荒原里放了一把火，经风一吹，火光眨眼就连了天，再也难以熄灭。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神情上的怒色越发明晰狰狞。
不久，不知谁眼尖地瞥见仇落，马上大喊道：“哎！哎三公主出来了！”
仇落懒得搭理，还当他们是来看戏的，不耐烦地跃上马坐稳，拢绳就要出发。
许是怒火中烧，那些百姓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横在队伍面前竟是不肯离去。
她心情已然不佳，面对这些百姓，更是不想应对。她冷然扫了众人一眼，警告道：“莫要挡路。”
“呸，你个混蛋三公主！禽兽不如！”一个妇女彪悍地道，将她庞大的身躯往仇落那匹白马面前一站，气势如虹。
“咱们百姓虽生来低贱，难道就得沦为你们这些王公贵族的玩物吗！”另一个妇人也站出来义愤填膺道。
“对啊对啊！”
“我们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救那公子于水火之中！”
仇落英眉紧锁，面色极寒，盯着为首的几名妇人，眯起了眼。杀意一闪而过，那令人生畏的视线使得她们背后发寒。
“我说，莫要挡本公主的路。”仇落一字一顿道，同时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那站在白马面前的妇人后脊一僵，只感觉丝丝凉意入骨。
她颤了颤身子，还不愿屈服，高声说话为自己壮胆，道：“别以为你们高高在上就能随意草菅人命！光天化日，有人为证，你迟早要伏法受诛！”
语毕，仇落的面色极为不快，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清瘦锐利的下颚紧紧绷着。
妇人这番话精准戳到了她的怒点。
她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受人诬赖，还是被迫与伪君子成婚，更加令人感到气愤难挨。
一团怒火梗在心头，烧得她嗓子干疼。那握着缰绳的手抓得死紧，好似忍耐着巨大的愤怒。
她狠狠瞪着那个妇人，还未开口就听小云吞吞吐吐地道，“殿下……这时辰……”
仇落此时就像个被点燃导火线的炸弹，才要燃到尽头却又猝然被掐灭。
不行。
她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她都已经忍到大婚这天了，怎能就这样前功尽弃。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拉紧缰绳，“驾！”
骏马前腿离地，嘶叫着往后扬起。妇人惊得后退，仇落毫不顾忌地策马前冲，径自破开重重包围。
有没有伤亡她才不会在意，她面色阴冷。
若敢挡她的道，就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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