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可惜吗？
结果，还是全都买了……
贝尔托特自己也没搞太明白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
他就记得露辛达化好妆后，摊主问她愿不愿意帮忙打五分钟广告，作为回报，可以给他们打折。
露辛达看一眼他的钱包，勉强点了点头。然后摊主就拉着她爬上了他们的马车，站在驾驶位上，一边用力拍她的肩膀，一边大声吆喝喊大家来看。
上车前露辛达好像有嘱咐过他，买支口红意思一下就可以了。
但她显然低估了奸商，又高估了他。
“漂亮不？”他还记得摊主中途跳下车来问他，“你看看，哪样东西少得了？来来来，这支眉笔就算我送的……剩下的加起来，打九折以后一共是……”
而他既不清楚这些东西原价几何，也不知道露辛达和摊主说好的是打几折，总之这样那样，最后稀里糊涂就掏空了钱包。
等露辛达下车以后，一切已成定局。她想去和摊主理论，但贝尔托特说“没关系”，把她硬拉走了。
现在他们俩又并排坐在了马车上，一言不发地在市场里慢慢兜圈子。
“对不起啊……害你破费了！”露辛达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哪里……应该的。那个……真的很适合你……”贝尔托特这样说着，却不敢抬头看她。
“谢谢……所以是不是觉得，女孩子都是骗子？”露辛达也低着头，“或者说，至少我这样的女孩子……”
“不，我只是觉得，你平时不能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还真是挺可惜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打扮成这样？”露辛达扭过脸反问他，“我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不喜欢打扮，才跑来当兵的呢？”
“当然能感觉出来啊！”贝尔托特急忙解释，一抬头便对上了她的目光，呆了一秒，又赶紧垂下眼睛，“你很擅长做这个，不是吗？而且，”他想起了身边这个女孩之前对他说的话，“刚才的时候，你的眼睛里，有光……”
“哈？原来我就为这种小事两眼放光啊？”露辛达轻轻笑出声来，“还真是个浅薄的人呢！”
“没有什么浅薄不浅薄的！技术就是技术，不是吗？能让自己和别人看了都喜欢的，就是好技术！”
“哎呀，哎呀！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会说话！”
“是真的！”贝尔托特有点着急，“你刚才站在上面的时候，大家都在底下称赞呢！”
“是吗？哈哈，我当时一门心思只想着不知道身后的立体机动装置露出来了没有，用手能不能完全挡住……”
“总之，我都听见了！绝对不是恭维而已！”
“‘听见了’？也就是说还是别人的看法咯？”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好柔软，“那你呢，你又觉得怎么样呢？”
“我……我……也……”
“哈哈哈，不逗你了！”露辛达没等他说完，便抢过缰绳，勒停了马匹。“看来我们要找的人，终于出现啦！”
那是一个贩卖古董的摊位。说是古董，但也很难分辨是什么年代的东西，也许叫旧货更妥当些。但其中许多又连是干什么用的都看不出来，又有别于普通的二手货。
摊位上更多的是各种各样的书。大大小小，薄厚不一，看起来都有年头了，许多连名字都没有。
“奥斯卡爷爷！”露辛达欢快地跳下马车，连蹦带跳地跑到摊主面前，“您还记得我吗？”
“想卖什么就拿出来！想买什么自己看！”那个须发皆白的摊主用惊人的音量对着她吼起来，“有问题写在黑板上！不会写字就去找个会写的来！”
“奥斯卡爷爷？”露辛达显然被吓到了。
“我想，他的听力可能不太行了。”贝尔托特也从马车上下来了。他在马莱的工厂里见过许多被常年的机器轰鸣震坏了耳朵的人，说起话来就是这样声嘶力竭的。
“怎么这样……才几年而已啊……”露辛达的脸上现出了哀戚的神色。
她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默默拿起了奥斯卡爷爷刚才指给她的那块小黑板和一旁的粉笔，在上面写起字来。
“奥斯卡爷爷，我是露辛达。”贝尔托特看见她这样写道。
奥斯卡爷爷一手接过黑板，一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眼镜戴上。“露辛达？”他看了看黑板上的字，又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对面的女孩，“哪个露辛达？”
“好几年没来了，您还好吗？”露辛达拿过黑板，擦掉了上面的字，又写上新的。
“我认识你吗？”奥斯卡爷爷仍旧满面狐疑，“我耳朵聋了，眼睛可还没瞎！我可不记得我认识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姐！”
“这样不行！”露辛达转头失望地对贝尔托特说。“可以去车上帮我把水壶拿来吗？”
“要这个干什么？”贝尔托特把水壶递了过去。
“卸妆。”她掏出手帕，用水沾湿了，开始擦拭眼睛。
“等……等等！这才画好多一会儿啊！这就要擦掉吗？”
“没办法啊……要不然他认不出我。”
“我知道……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可惜吗？”露辛达眼睛一转，“那么，就留下一点好啦！”
“留下一点……？”
话音未落，露辛达忽然踮起脚，申手勾住贝尔托特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下。
“这一点口红，就留在这里不擦啦！”
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露辛达已经擦干净了脸，正在把盘在头上的辫子解下来拆散。
她的脸颊也红红的，不知道是擦得太用力了，还是被头发的颜色映衬得。
“我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听您讲故事的！”她写下这些字后，又把黑板递了过去，一边把长发抖松，一边期待地观察摊主的反应。
“哦……哦哦！是小露西呀！”奥斯卡爷爷看了几秒钟，终于认出了露辛达，一下子眉开眼笑地站起身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你都长这么大啦！真是的，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快呢……你妈妈呢？她还好吗？”
“妈妈她……已经去世了。”她的嘴巴在笑，眼睛却在哭，眼泪就那样毫无预警地滚落下来，又被她快速抹去。
从奥斯卡爷爷吃惊的表情中，她似乎很快意识到他听不见自己刚说了什么，于是又拿起黑板，在上面写下了一样的文字。
“怎么会……唉……年轻人一个个都死了，我这个老废物却还留在世上……”奥斯卡爷爷一声长叹，“那么你呢？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啊？”
“不要和别人说：我现在是训练兵。”露辛达写在黑板上，给奥斯卡爷爷看过后，马上又擦去了这几个字。
“哦哦！这样啊！好啊！那个……有前途啊！”奥斯卡爷爷激动地拍着她的手，又扭过头看了看贝尔托特，问道：“那么这一位，是你男朋友吗？”
露辛达飞快地撇了贝尔托特一眼，然后很轻很轻地笑一下了，又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是个可靠的孩子！这样我就放心啦！”奥斯卡爷爷声若洪钟。贝尔托特眼看着露辛达的脸越来越红，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脸颊也烫得不行。尤其是刚才她留下唇印的地方，总觉得下一秒钟就要烧起来了。
露辛达又在黑板上飞快地写起字来。只不过这次她把头埋得前所未见地低，让头发垂下来，完全遮住了脸。
“奥斯卡爷爷，”贝尔托特只能看见她写着，“您了解阿克曼吗？”
她抬起头看着老摊主，先伸出手指，在嘴边摆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才把黑板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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