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4擦掉了吗？
“贝尔托特！”露辛达在悬崖边勒住了马，朝下面大喊，“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
她下了车，小心地从山崖边探出头向下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天太黑了。树也太大。
她从车上摘下了风灯，摸索着沿小路朝崖下走去。
才走了十来步，就听到身后“咻”的一声。
是立体机动装置的破空之声。
紧接着是重物落在马车上的声音。
“贝尔托特！”她惊喜地转身跑回马车，却看见驾驶座上放着一大袋土豆。
为什么是土豆？
贝尔托特人呢？
如果说他还没回来，土豆又是谁放在这里的？
“我回来了……”是他的声音，但听起来十分虚弱。“走吧！”
是……土豆在说话？
露辛达觉得自己不是眼睛坏掉了就是脑子坏掉了。
也不是没可能……
这漫长的一天里，她经历了太多事情。
“我……在车厢里。”那个声音继续说，“我把土豆挪开，好腾点儿地方出来。”
“哎呀，吓死我了！”露辛达爬上马车的时候，觉得腿都在发抖。“还以为你遇见一个坏女巫，被变成了一袋土豆呢！”
“土豆怎么会用立体机动装置呢……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累。我们快走吧！”贝尔托特再次催促道。
“好！”露辛达扯动缰绳，调转马头，走上了回学校的路。
好长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两个杀人凶手之间，到底该说些什么呢？露辛达默默地琢磨。
虽然理论上来说，其实只有他杀了人。
但却是因为我的缘故……
……不不不，其实我也杀了，只不过不是在今天……
还把他也拖下了水……
所以到底该和他道谢，还是道歉才好？
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
如果是换了她自己的话，这个时候大约只想要一个大大的拥抱吧……就像奥斯卡爷爷给的那样……
但是他大概不想吧？
要不然，为什么不愿意坐到我旁边来了呢？
露辛达难过地想。
这一袋土豆，能占多大地方？
他说他累了。
但就挤在这一袋土豆那么大的空间里，能好好休息吗？
果然还是……很嫌弃吧……
“露辛达？”不知过了多久，贝尔托特的声音从身后的车厢里传来，“你在哭？”
“我没事……”越被关心，心里就越难受，“就是觉得……有点儿害怕……”
“对不起……吓到你了……”
“不……我不是说你可怕……”本来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没想到让贝尔托特误会了，露辛达感觉越发心酸，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她索性把马车靠路边停下，开始放声大哭。
“别哭……别哭……”贝尔托特叹了一口气，然后下车走到驾驶座来，挪开土豆，坐到了她身边。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似乎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把手搭上了露辛达的肩膀，轻轻拍着。
他到底是在说什么“都过去了”呢？露辛达暗暗地想。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呢？
他真的觉得，所有的事情……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过去吗？
嚎啕大哭渐渐转为了小声呜咽，再慢慢变成了偶尔的一声抽泣。
“好些了吗？”贝尔托特关切地问，“换我来驾车吧！”
说着，他脱下身上的斗篷，披在露辛达的肩上，然后从她手中抢过缰绳，再次催马上路了。
好暖和啊！露辛达感觉两颊和眼眶一样炙热。
她偷偷抬起头，瞄了身边的人一眼，然后吃惊地发现，他看起来真的好憔悴……
“那个……你是怎么处理……那些的？”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很辛苦吧？”
“还行，不怎么辛苦……只是全都扔到湖里去了。”
“呃……不会……飘起来吗？”她知道死人会慢慢膨胀，最后浮在水面上……
“我绑了石头，而且扔到了离湖岸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怎么做到的？”露辛达不记得刚才的湖边有船。而且即使有，划到湖中心再划回来，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办到的啊……
“那个……用立体机动装置从高处甩出去……”贝尔托特说得含糊其辞。
“连那种事情也可以做到吗？连那个……大块头……也可以？”立体机动装置的性能还真是远超想象啊！虽然是机械专家贝尔托特这样说的，但露辛达还是感觉难以置信。
“嗯……”
“谢谢……”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还有……对不起……要你为我做那样的事……”
“如果要说对不起的话，就先反省一下为什么要一个人乱跑吧……”贝尔托特一声叹息，“以为自己有了立体机动装置就无所不能了吗？”
“不，不是的……”
“你还说我从来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你不才是那个永远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的疯子吗？”
不，至少今天不是……
今天是因为，有些事，无论如何不想让你知道。
宁愿死也不愿让你知道……
“我……”她抬头看着贝尔托特，想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是错觉吗？他的脸，好像不似刚才那般憔悴了……
而这也让她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他脸上的唇印，不见了……
擦掉了吗？
擦得好干净啊……连一点点颜色都没有留下……
这是……特意用水洗过了吗？
所以说，他其实，还是相当在意的吧……
说那些关心的话，做那些体贴的事……果然只是因为他人很好而已吧？
“那个，今天收集到的资料有用吗？”结果话一出口，变成了这个样子，“多少……能帮上些忙吗？”
“嗯……非常有帮助！谢谢……”
“那就好。”她眼圈又红了，“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什么意思？”
“带你见到奥斯卡爷爷，就是我能做的全部了……那些资料，我也看不懂。你要是能看懂就太好了，接下来就可以自己调查了……”
“‘自己调查’……的意思是？你不参与了吗？”
“我……大致看了一下那张地图……”露辛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阿克曼家过去的领地，是在罗塞之墙北部的山里……”
“你……到底怎么了？”
“从学校过去的话，一天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往返的……骑马也不行。所以没办法利用周末过去那里调查。”她继续陈述自己为他设计的方案。
“是不是我刚才话说重了？”贝尔托特一定是听出了她的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对不起……”
“但你知道吗？按照惯例，第三年的训练兵课程里，会有一个选修项目，就是雪山集训。而这个项目举行的地点，就在离那里不远的山里……”
“你为什么……”
“玛姬大婶告诉我的啦！总之，你一定要报名参加那个项目。”
“不，我不是说这个……”
“听我说！你就用现在这台立体机动装置——我会作为工作人员随行的，所以可以帮你藏在运输食材的马车里带过去。项目一般持续四天——第一天傍晚到达雪山营地，第二天进行徒步穿越，第三天原地休整，第四天一早出发回学校。所以，如果顺利的话，前三天的夜里，你都可以找机会用立体机动装置赶去地图上标的那个地方，至少应该有几小时的时间，可以调查一下……”
“什么叫‘帮我带过去’？”贝尔托特好像有点生气了，“你不一起去吗？我可以帮忙，看看能不能再多修好一台立体机动装置……”
“我就……不去了……希望你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吧！”露辛达泪流满面，“还有，我想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你没事吧？”
“我……确实得过……不干净的病……但是，已经都治好了！而且，就算没治好，亲一下也不会传染的……抱抱也不会……所以，你不用担心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让我以为看见了希望呢？“他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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