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07）

“我在出发之前，去和三笠前辈道别来着。”路易洁到刚才为止都一直冷若冰霜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点点情绪起伏。“毕竟……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回来，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在临行的前夜，去拜访了她。”

        “三笠她……知道你们的这次行动？”

        “我有没告诉她具体的行动计划!”路易洁几乎是立刻跳起来为三笠辩白，这让阿尔敏很难不去推敲她自己内心深处对此次绑架行动的真实态度，“事实上，我连自己将要参与的这次特殊任务的目标都没打算和她说的。但后来不小心说漏了嘴……”

        三笠。阿尔敏很难不替她感到心酸。先是自己弃她而去，然后艾伦也离开了，留她一个人，在日益陌生的兵团里，处在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尴尬角色中；在那之前，则是她的亲生父母，还有耶格尔医生夫妇……她这辈子总是在不断失去。空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却只落得孓然一身……

        “三笠前辈听说我要去马莱绑架鄂之巨人之后，非常悲伤地请求我，不要再继续下去了……”路易洁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阿尔敏完全没想到她也会拥有这样脆弱的一面，“她说，她说不清楚为什么佛洛克他们的作法不对，但她可以确定，你一定可以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她抬起泪眼，看着阿尔敏，“她不希望内战爆发，更不想看到艾伦陷入四面楚歌的绝境……她说她要是能离开帕拉迪岛，一定早就来向你求助了！”

        她明明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却要承受这样的命运呢？

        “最后，我答应了她，会趁这次来到马莱大陆的机会来找你，然后把岛上现在的实际情形告诉你。”说到这里，路易洁也低下了头，“可是我无力阻止佛洛克他们的行动，更无法和三笠前辈保证什么。但现在我既然站在了这里，那还是请允许我请求你——不是以自己的名义，而是以三笠前辈信使的身份——请你看在她的面上，回去帕拉迪岛，去阻止内战的发生……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去拯救艾伦先生！”

        “阻止内战……拯救艾伦……这是三笠所希望的吗？”

        “是的。她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做到的话，那也只有你了。”

        “路易洁，我并不是在推卸责任，”从“背叛”兵团的那一天起，阿尔敏就知道自己注定一生都将担负异常沉重的责任，但是……“但我实在想不出，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大陆这边，如你所说，佛洛克他们很可能已经得手了……而我们作为帕拉迪岛的叛徒，就算现在回去，也很难争取到什么支持者。只凭我们有限的几个人，真的能左右岛上的局势吗？”

        “只凭你们，当然做不了什么。”路易洁吸了吸鼻子，又好像想掩饰什么似的，轻哼了一声。感觉这个女孩身上，奇妙地兼具了在政治漩涡中心所锤炼出来的成熟冷静，以及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所特有的傲慢可恶，“不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办法还是有的——不过我必须先声明，这仅代表我个人观点，三笠前辈对此毫不知情。”

        “请问，还有什么办法呢？”阿尔敏当然不喜欢她这样的做派，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也只能耐下性子，哄这个小姑娘多说几句。

        “我们……不，你们，不是还有艾尔文团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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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洛克·福斯特之所以能取得今日的地位，很大程度得益于他当初在玛利亚之墙下那场九死一生的战斗中，所立下的一系列赫赫军功——包括跟随艾尔文团长向野兽巨人发动自杀式冲锋，然后又以大难不死之身，把奄奄一息的团长从死人堆里背了回来。

        但即便是这样的勇气和好运，也不足以阻止生命从那具残破的身体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利威尔兵长有一支巨人药剂——当时墙内唯一的一支，由艾尔文团长亲自指定由他保管，为的就是在有必要的时候，至少可以挽救一条人命；可以的话，再缴获一个智慧巨人。

        但这一目标现在只能实现前一半了。

        调查兵团一度靠雷枪俘获了铠甲巨人，但最终因为疏忽大意，也因为对敌人缺乏了解，又让他被队友救走，功亏一篑。

        那个时候，巨人药剂所能做的，只是将艾尔文团长暂时留在这个世界上——以无垢巨人的形态。

        平心而论，艾尔文可以说是一个相当温和安静的无垢巨人了。除了一开始对艾伦发动了一次突然袭击外，相比起大多数无垢巨，他对人类的兴趣似乎相当薄弱——只有当研究人员接近到数米之内的时候，才会主动对他们出手。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希望看到“因为太过危险不得不杀死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玛利亚夺还战第一功臣”这样的尴尬局面。于是艾尔文·史密斯有幸成为了继施普林格太太之后，第二个被允许在岛上生存的无垢巨人。施普林格太太被限制在她自己家的房子里，而艾尔文的活动范围则被限制在空无一人的希干希娜区。

        然而当墙内墙外的无垢巨人清缴工作渐近尾声，希干希娜区的重建工程开始推进之后，再温和的巨人也不适合继续在这里生活了。兵团方面只好又做出安排，将他转移到巨木之森，由利威尔兵长负责监视和保护。

        前团长这一令人棘手的现状并不是秘密。兵团方面也不止一次寻求恢复他人类之身的各种办法——比如不只一次有人提出，可以让他尽早继承艾伦的始祖巨人——这种呼声甚至还有不少支持者。

        然而最终决定了艾尔文和艾伦命运的是一个与兵团毫无关系的人——当义勇兵代表吉克提出威慑计划时，开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保证艾伦的人身安全。

        在这样的前提下，岛内各方面勉为其难地达成了一致意见——先由女王接手兽巨，维持威慑。等艾伦任期结束后，再交由艾尔文继承。

        然而随后发生的艾伦独走突袭雷贝利欧，以及韩吉和阿尔敏劫夺兽巨等一系列意外，让帕拉迪岛一夜之间陷入了“除艾伦外一个可用的智慧巨人也没有”的尴尬境地。可想而知，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提起艾尔文团长。

        但当佛洛克提出从马莱绑架鄂之巨人——甚至有可能因此重获女巨人的情形下，“是否要把一个智慧巨人交给艾尔文继承”一定会再次成为争议的焦点。

        当初韩吉和阿尔敏搭在乘飞艇前往雷贝利欧之前，便已经将“背叛”计划告知了利威尔。他们深知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很可能会导致利威尔遭到牵连和报复，而在他们离开帕岛之后，主导局势的兵团激进派很可能也不会放过艾尔文这一危险变数——被拘禁在森林里的无垢巨人意外挣脱束缚，吃掉了看守他的士兵后逃之夭夭，行踪成谜——谁能断定这种事一定不会发生呢？

        在他们辗转于大陆各处的这两年里，只有一次收到过来自利威尔的消息——那是他通过相熟的商会主席佛雷迪尔，几经周折带出的口信——他和艾尔文暂时都还活着，但确实遭遇过来路不明的，配备了立体机动装置的“杀手”的袭击——当然，都被他料理了。但他们也因此必须不断在野外的山林之间转移躲藏，过程想必是相当地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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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不知道艾尔文团长现在在哪里。”路易洁好像逐渐调整好了情绪，又恢复了她之前那种波澜不兴的语调，“但我想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有办法找到他吧！”

        “这个，我不确定。”其实阿尔敏更不确定的，是路易洁是否在试探自己。“但就算我们可以，那之后又要怎么办呢？”

        “你们不是有野兽巨人吗？”

        “咦？我吗？”萨莎还搞不清楚状况，“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想让萨莎去……”然而在一旁沉默了好一阵子的莫布里特已然再次怒不可遏，“你们……‘耶格尔派’的人，就是这样把一切都看成实现目的的工具而已的吗？”

        “莫布里特先生？”

        “萨莎，她希望我们把你……喂给，艾尔文团长……”莫布里特捏紧了拳头，把脸转向韩吉，“你也说句话啊，代团长！”

        “这样啊？其实，如果是为了拯救艾尔文团长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啦！”萨莎的表情好像还没有听到“肉烤糊了”的时候难过，“刚才听你们说得我都迷糊了。总之，岛上遇到了很麻烦的情况，对吧？如果艾尔文团长回来就能解决这一切的话，我觉得那很值得。”

        “可是萨莎，说实话，我也无法确定就算艾尔文团长回来了，是不是真的就能力挽狂澜……”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啊！阿尔敏想。诚然艾尔文团长的存在可以团结一部分中间派，但毕竟他已经远离帕拉迪岛的政治中心六年之久了……当年玛利亚夺还战前后再怎么如日中天的威望，经过这六年风云变幻的消磨，还能剩下多少呢？

        “没关系的。”萨莎大度地说，“反正我本来两年前就该死了，对吧？我能在世界上多活这段时间，本来就是托了你们的福。如果在死之前能回到帕拉迪岛，还能再次见到爸爸和妈妈……就更没有任何遗憾了吧！”

        “但是……代团长，还有阿尔敏，”莫布里特却还有话要说，“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所说的这一切，”他愤怒地看向路易洁，“会不会都是编出来的故事？有没有可能都是为了把兽之巨人骗回帕拉迪岛，甚至……甚至借用我们的力量找到艾尔文团长，再把我们一网打尽……的一场阴谋？”

        “啊？会是那样吗？”听了他的话，韩吉的神情也迷茫了起来。“阿尔敏，你觉得呢？”

        “我觉得……”阿尔敏反复回想这个晚上所听到的一切，“她一开始和我对的暗号，确实是只有三笠才知道的……”

        但要是三笠也……加入了他们呢？这个想法令他不寒而栗。

        当然，三笠和佛洛克应该并没有什么合作的基础——可如果换了艾伦呢？

        如果所谓艾伦和佛洛克闹翻的说法，完全是谎言呢？

        甚至……告诉路易洁那个暗号的，不是三笠，而是艾伦本人呢？

        “韩吉团长，”他最后坚定地说，“我选择相信她的话。虽然不能说毫无风险，但我没法对现在这种情况视而不见，毕竟……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岛上。”

        如果最后证明了路易洁所说的都是真的，那阿尔敏将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巧了，我也是！”韩吉愉快地回答，“那么你呢，莫布里特？”

        “既然如此……”莫布里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当然也只能奉陪了。”

        “那就是一致同意了？”阿尔敏郑重地点点头，“那么萨莎，虽然夜已经深了，但还是要辛苦你下山去找尤素福，请他帮忙尽快联络日出国的线人，帮忙安排一下偷渡回帕拉迪岛的船只。”

        萨莎答应了一声，立刻起身跑出几步，在闪电的光芒里化身成为一匹俊美的巨兽，然后大步向山下跑去。

        “那……那是什么？”虽然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巨人变身，但眼前的场面显然还是让路易洁深受震撼。

        “剑齿虎！”韩吉一下子来了兴致，“据说是上古时期的生物……这是马莱的巨人学者在战场上见过萨莎之后，回去发表在报纸上的说法，应该是比较可靠的意见吧！”

        “话说回来，”阿尔敏若有所思地看向路易洁，“岛内现在，也还是没有发现超大型巨人的踪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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