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骑士的假面（下）
罗艺的毕业舞会定在了晚上8点，夏暖和司柠掐着时间，提前前往了会场。
仪式感十足的罗艺校方，在会场外精心准备了如明星典礼一般的红毯和签名墙，甚至找来了专门的摄影摄像，在红毯的入口两侧，为学生们毕业留念。
而当夏暖和司柠走上红毯时，早已见惯了俊男美女的摄影师们还是不由地眼前一亮。夏暖身上的taylor虽然不是什么顶奢的国际品牌，但近两年势头强劲，是众多明星大牌的时尚新宠，只是taylor的礼服出了名的严苛，大多数人都渴望而不可及，却难得在夏暖身上做到了相互成全，互相衬托。
闪光灯四起时，夏暖微微一怔，顺便扶住了踉跄的司柠，她们定了定神，调整好状态后大方地走上了红毯，并且在背景板前定身拍起了照。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摄影师中最靠近夏暖的一位年轻面孔出言问道。
夏暖寻声而望，礼貌一笑，却没有多做回答，随即躬身颔首后和司柠一起离开了红毯区。
“暖暖，怎么不告诉他，听说下面的摄影师大多来自各大经济公司，表面上是给罗艺赞助人手，实则都是来挖好苗子的。”司柠替夏暖惋惜道。
“我这么讨厌的人，经不起推敲的。”夏暖挑眉一笑，换了话题：“饿了，先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好，我也饿了。”司柠甜甜一笑，牵着夏暖走到了侧面的冷餐区。
“咚，咚，咚”
晚上8点时，宴会厅里巨大的古董时钟敲响了厚重的声响，场地内灯光闪烁，音乐声也变得热烈了起来。
舞会的司仪是顾洛苡，在她身侧的是这一届学生会的会长，曲浩泽。
随着“时光飞逝、日月如梭”的经典句子透过麦克风传出，那种陌生的却近在咫尺的离别感，忽然悄然的漫了上来。
舞台上的顾洛苡微微侧了身，在她身后的大屏幕上，是这一届学生四年里的校园风采展示，搭配着舒缓的音乐缓缓道出那些被时光刻下的印记。
往事历历在目，却也一晃而逝。画面中一闪而过的还有大一那年和seven同台的可口可乐杯的篮球赛，有夏暖站在许浩辰身边，大声歌唱的样子。
3分多钟的视频很快便结束了，舞台上的顾洛苡一边复述着台本上的词句，一边压抑着语调中明显伤怀的哽咽。
罗艺，是一个没有朋友的地方。
这虽然是一个残酷的总结，但也是最真切的评判。每一个来到这里的男生女生，心中都怀着那个遥不可及的明星梦，因而难免各个高傲，人人自负，谁都未曾真心相待。
司柠淡淡地垂着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夏暖，虽然两人也并无深交，但夏暖对她却从无伪善和恶意。
“暖暖，这四年有什么遗憾吗？”司柠问。
夏暖顿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那个稍微久远的名字，她说：“过去没有，但今天有。”
是的，他曾说过，夏暖毕业时，自己一定会回来，但眼下看来，似乎变成了虚妄。
所以，是他食言了是吗
“接下来开始我们今晚的舞会吧！有请我们美丽的傅老师和曲浩泽同学一起为大家开场。”顾洛苡的话语刚落，会场内的灯便暗了下来。
随即，场地的中央一束追光被点亮，罗艺的舞蹈老师傅颖一席白色的拖地长裙站在中央。
音乐缓缓而出，是《维也纳的黄昏》，曲浩泽在曲调响起后走进了聚光灯下，随即绅士而礼貌地牵起了傅颖老师的手，两人一起踩着鼓点翩翩起舞，旋转顿挫间尽是优雅与高贵。
当舞蹈接近尾声时，追光也暗了下去，灯光师随即让场内的霓虹闪了起来，星星点点地缀着这个昏暗的空间。周围的男生女生们已经三三两两地走进了舞池，而在这之中不乏隐忍克制的暗恋。
“司柠同学，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身边响起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两个女生同时转头，看到了眼前腼腆笑着的男生。
司柠几乎第一时间便认出了眼前的人，脸颊也忽然烫了起来，她点点头，看了一眼夏暖后便跟着男生走进了舞池中。
夏暖微微转了下眼，忽然想起了刚才的男生似乎总会和她们巧遇，现在看来，所有的刚刚好不过都是有心人的刻意而为啊。
“夏暖同学，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思绪还没拉回，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男生的身影。
夏暖打量着对方，实在是连眼熟都算不上，不由觉得自己莫名有些荒唐和好笑。
“谢谢你的邀请，很抱歉，我在等人。”她微微颔首，礼貌地拒绝了。
男生的眼中覆着明显的失落，但却依旧没做过多强求，礼貌地说了再见便离开了。
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夏暖面前的空地似乎成为了某种打卡胜地，接二连三的男生都逐一出现在了这里，有的甚至在提出邀请时自报家名，连父母工作都交代了一遍。
夏暖一面礼貌地拒绝着所有人的好意，一面自我反省着她到底是行差踏错了哪一步，才害自己变成了如此耳熟能详的人了呢。
终于，在拒绝了不知道是第几个前来邀舞的男生后，夏暖这才想起了司柠留下的舞会面具，赶忙戴了起来。而事实也证明，在昏暗的环境下，面具的加持十分奏效，期间虽然依旧有眼神寻找的男生，但却鲜少有人再冒昧地打扰。
夏暖抿嘴一笑，看着舞池中意犹未尽的司柠，思考片刻后，朝着冷餐区挪动了位置。
毕业舞会的本质本就是舞会本身，所以冷餐区这里门可罗雀几乎鲜少有人停留，夏暖在香槟塔前取下了一杯粉色的液体，闻着清甜的蜜桃香气，随即一饮而尽。
鸡尾酒的度数虽然不高，但瞬间上头的酒精还是让她恍了下神：“绝对不是借酒消愁，狗血买醉。”夏暖喃喃自语地说着，将新一杯的酒一饮而尽。
是的，不是买醉。
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没有那么多恰如其分的圆满。
然后一杯、两杯、三杯当第四杯酒举到唇边时，耳侧漫上了一股温热的气息，一个低沉的似是蛊惑的声音说道：“在等我吗？”
身体里似乎闪入一记电光，夏暖微怔着忘记转身，泪水却在第一时间爬进了眼眶。
左手的指尖被体温覆了上来，许浩辰取下她手中的酒杯，故意在她口红唇印的位置一饮而尽。他抬起手，指腹划过自己的唇角，指尖上也沾染了她口红的颜色。
许浩辰修长的颈线上喉结滚动，他唇角挑起一抹勾人的笑意，侧身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炙热地擒着她的身影。
夏暖垂在身侧的手指有微微的颤动，眼前的男生如她一般带着舞会的假面，但瞳仁漆黑深邃，眼眸流转间，便散出了所有情意。
温热的泪忽然淌了下来，许浩辰却先夏暖一步抬起了手，用指腹轻柔的抹了去。
“好像每次的久别重逢，你都会哭鼻子。”他说。
夏暖抿着下唇，脸颊也烧了起来：“老了，眼窝浅。”
许浩辰被她逗笑了，宠溺地揉着她的长发：“这么年迈还出来拈花惹草，也是难为你了。”
“潜伏很久了？”夏暖问。
“是啊，早就到了，所以，我什么都看到了。”许浩辰孩子气地说着，语气中有明显的酸味。
舞会刚一开始，许浩辰便趁着场内昏暗偷溜了进来，戴着面具藏进了一侧的角落，只是开始时夏暖身边有人随行，他不便露面，却不想这不过片刻的空档，却被无数人抢了先，好在夏暖逐一拒绝，不然他怕是要气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角落了。
许浩辰就这样隔着一些距离望着远处的女孩，她的长发墨色如藻，卷翘地散在肩头，刻意描画的妆容，让她多了些妩媚的样子，贴身的黑色的礼服，星芒点点，衬着她清冷的气质，格外的出挑。
“我告诉他们，我在等人。”
没有迂回，没有隐藏，夏暖勇敢地说着：“你说的对，我是在等你。”
许浩辰的嘴边扬起了浅浅的弧度，一股暖意却烧在了心尖。
“我从不骗你。”他说。
钢琴琴键的碰撞声轻缓地响起，《华尔兹舞曲》的前奏舒缓地流了出来，许浩辰后退了一步，半躬腰，左手背在腰部，右臂前伸，对着女孩做出了最绅士的邀请。
夏暖微抿着唇，摒着呼吸，按捺着心中的狂乱，抬起手，轻放在了许浩辰的掌心。
没有绚烂的霓虹，没有闪烁的星灯，甚至连偷来的光都是微弱的，这个昏暗的角落里，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步步踩着乐点，起舞翩翩，许浩辰宽厚的掌心轻柔地扶在她的腰间，两人交错相握的手掌，烫的像要着了火。
一曲结束，一曲接，许浩辰牵着夏暖的手，片刻都未曾放下，华尔兹飘逸欲仙风韵独特，让时间在空间里仿佛缓了步调，不肯流逝。
“这一年过得好吗？”许浩辰问。
“平平无奇。”夏暖微扬着唇：“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
“我知道。”许浩辰轻笑一声：“我回国后给唐安琪打了电话，她骂我狐媚惑主。”
夏暖噗嗤一笑：“是我没教好她成语的正确使用方法。”
“辛苦了。”许浩辰语气一沉，牵着夏暖的手微微松开，指腹下滑，抚过了她的手臂：“狼崽子还说，你在街上被人抢包，受伤了。”
夏暖心中一滞，随即淡淡一笑：“我并不知道安琪是你的卧底。”
许浩辰的指腹清晰的感受到她肌肤上蹭破结痂的触感，伤了一大片：“疼吗？”
夏暖说：“疼。”
许浩辰抿着唇，叮嘱道：“记得以后出门包包要背在里侧，要长记性。知道吗？”
“恩。”夏暖点点头。
“伤口要上药，别碰水，记住了吗？”他再次叮嘱道。
“恩。”夏暖还是点头。
“我不在，要照顾好自己。”许浩辰说着，声调变得更加轻柔。
“那你要补偿我吗？”夏暖淡淡地问。
这时，舞曲进入尾声，曲调戛然而止，舞池中的男女都以优雅的礼仪回以了自己的舞伴，只有许浩辰突然用力，收紧了手臂，把夏暖拉进了自己的怀中，女孩微微踉跄，跌进他的胸前，瞬间烫红了脸。
许浩辰微微低头，看向了怀中望着自己的女孩，随即气血上涌，耳根通红，他别开脸微微轻咳一声，从口袋中拿出了什么塞进了她的掌心，然后在她握紧后，把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包裹着她柔嫩的指尖。
“当然要补偿。”他说：“毕业快乐。”
许浩辰微微收紧着双臂，感受着怀中女孩软糯的触感，发丝间的香气盈满了这个狭小的空间，夏暖一动不动地靠着他，木讷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声，急速间和自己同了频。
“嗡~嗡~嗡~”
当口袋中第n次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后，许浩辰微微叹了气，隔开了和夏暖的距离。
“午夜倒计时吗？”夏暖了然地问道。
“什么都瞒不了你。”许浩辰撇撇嘴，随即又抬起手，用指尖戳了下夏暖的脸颊，满是不舍地说道：“我要走了，被发现会连累你。”
夏暖点点头，没做多余的挽留。
“不许招蜂引蝶，我会盯着你。”他挑了挑眉，不太严厉地警告着。
夏暖依旧点了点头，没多承诺什么。
许浩辰满意的弯了眼，在手机再次震动时赶忙小跑着消失在了转角的出口处。
而夏暖，许久都呆在原地，周遭的声响仿佛忽然按下了静音，她只能听到自己重鼓点般的心跳，一下一下，轰鸣地炸开在这个昏暗的角落中。
她抬起手，掌心内躺着两物，一个祛疤擦伤的药膏和一张纸条，夏暖对着远处的亮光，看到了上面的俊秀的字迹：“来星漾，我等你。”
《怦然心动》里说过，“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夏暖收紧了手心，回首转念间，仿佛许浩辰每次都会站在选择的分岔路口，霸道地把她拽到如他一起的线路上，她不知道这是他的私心，他也不知道，这是她所有的心甘情愿和心之所往。
“嘭！啪！”
会场外的烟火突然炸开在了夜空中，礼堂内的人窸窸窣窣，引起了一小波的轰动。
“慢慢来，好戏都在烟火里。”
夏暖低声呢喃着，眼中有无处遁形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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