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避暑

已是六月盛夏，天气越来越热。这一日，为了避暑，宫中各部教席分别带领学徒们走出天武宫，来到距云雾山不远的天井山下。天井山脉峭壁刃立，几座主峰都是高耸避日，因此得名天井。此处植被茂盛，微风清凉，紧靠着河流，的确是个消暑的好地方。

授业时，各部学徒分开区域围坐一处，为了不相互影响课堂，都相距甚远。

眼看日上中天，已近午时，各部授课结束，便可自由行动。学徒们帮着教席先生取出食材搭灶做饭。也有的下河捉鱼，嬉戏打闹，一时间山下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沈月和董玉好结伴，沿着河边有一搭没一搭边走边聊，忽听到身旁山坡后传来卓世奇的声音“先生，这个大，抓这个。”

两人好奇起来，忙爬上去，这才看清山坡后原来是个小池塘。卓世奇正和糟白浪卷着裤腿，在泥塘里弯腰找着什么。

董玉好奇道：“小卓子，你们在做什么？”

卓世奇抬起头，道：“糟先生要我帮忙抓田鸡，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噫。。。才不要，太恶心啦。”董玉好忍不住打个颤。

沈月问：“抓田鸡做什么？”

“当然是吃了。。。”说话声从头顶传来，抬头一瞧，原来是唐清绝正靠在一颗树杈上。她道：“这东西这么丑，难不成还捉来养着吗？”

“吃？”沈月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这。。东西，能吃吗？”

糟白浪抬起头，嘿嘿一阵笑，满脸轻蔑道：“二妞子，你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你每天吃的那些鸡鸭鱼肉要是和田鸡比起来，那就是臭狗屎。告诉你吧，这田鸡才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滋味鲜美，吃一口想两口。”糟白浪说着不停砸吧嘴，脸上一副陶醉的样子。

树上唐清绝见他说的夸张，忍不住笑出来。糟白浪一番白眼，道：“笑什么，你也下来一起抓。”

“才不要。”唐清绝摇头，“脏死了。”

糟白浪怒道：“老子当教席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你这么一个学徒，还命令不了你了，给我下来。”说着抓起一把烂泥扬了上去。

“啊。”唐清绝一声尖叫，在树枝上无法躲闪，雪白的衣裳顿时溅上点点污泥。

沈月皱眉道：“你太过分了。”糟白浪却满不在乎，哈哈一笑。

“讨厌。”唐清绝丢下一句，跳下树跑到河边去清洗。众人都以为唐清绝定会发怒，见她跑走倒有些意外。

这时周琳琅和叶长春也听到动静，步驱上前，问众人在干什么。糟白浪满面堆笑道：“周大小姐稍等，待我一阵将这些田鸡烹熟，定给你送一份尝尝，滋味美妙的很。”

周琳琅瞧着池塘里活蹦乱跳的蟾蜍，一阵恶心，满脸嫌弃道：“本小姐才不要吃这个。”叶长春也道：“是呀，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也敢往嘴里放。”二人说完赶忙远远躲开了。

董玉好笑道：“你这热脸贴上冷。。哼哼，可惜人家不领情。”

糟白浪道：“少废话，你们两个也给我下来一起抓。”董玉好一跳三丈远，道：“疯了你，谁要抓这些东西。月儿，快走。小卓子，你也别干了。”

卓世奇却道：“既然答应了糟先生，我就帮他干完。”说完又弯下腰在池塘里摸索。

沈月正欲转身离开，不经意看到远处正半跪在地收拾炉灶的慕星寒，不自觉瞧的有些出了神。

“嘿嘿，你不就是想看看他左臂吗？”糟白浪忽然说道。

沈月回过神，像极了被人当场捉住的小偷，脸上一红，有些局促道：“你。。你胡说什么？”

糟白浪道：“胡说？你那眼睛盯了半天的不就是他那左手吗？”

沈月平静下来，略一思索，道：“是不是唐肃说的？”她想那天课院的事唐肃自然不会向唐清绝隐瞒，糟白浪若是无意听到也有可能。

“谁说的不重要”糟白浪道：“反正我有办法让你看到慕星寒的左手臂。”

“什么办法？”沈月忙问。

糟白浪摇摇手指：“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想知道，就下泥塘来，帮我抓田鸡，等抓满了一篓子，我自会告诉你。”

沈月斜眼瞟着他，心里盘算这家伙是不是又在耍自己。董玉好道：“月儿，别信他，这人哪有一句实话。”

糟白浪对董玉好嚷道：“还有你，也给我一起下来，否则不作数。”他看沈月还在犹豫，道：“怎么样，机会难得，过了这村，大爷我可就啥都记不住了。”

“好”沈月一咬牙：“但你要是骗人，我和你没完。”说着解下长靴护手放在地上，又卷起裤子和袖子，战战兢兢将雪白的双脚踩进池塘里。董玉好急道：“月儿。。。”

“你也下来吧。”沈月道。董玉好没办法，也只好依样脱鞋跳进池子。糟白浪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手脚轻点，可别一下捏死了，那味道就不美了。”

那俗称田鸡的蟾蜍，看似动作缓慢，实则极不好抓，此物样子丑陋不说，尤其是身上还滑腻腻的，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不小心便要溜脱跑掉。最要命的是每次就算抓住了，那东西在掌中挣扎的感觉也让沈月浑身寒毛直竖，只想将它远远扔出去。董玉好更是不住的尖叫，每当此时，都惹来卓世奇的大笑和糟白浪的嘲讽。

几人扎在泥塘里，忙了足有一个时辰，终于糟白浪将最后一只扔进竹篓，用手抬起掂了掂，说道：“这满满一篓，该是差不多够吃了。”

说着用草绳将竹篓缠了两圈，背到背上。

卓世奇拍拍手，道：“那我去生火了。”

糟白浪奇道：“生火做什么？”

“先生不是说要做来吃吗？”卓世奇回道。

“吃？”糟白浪鼻子一哼，“要吃不会自己去抓呀？”说罢一翻白眼，扔下瞠目结舌的三人，扛着竹篓大步走了。

董玉好气的手指乱颤，指着前方道：“这。。这。。怎么会有这种人呀。是不是人呀。。”

沈月突然想起糟白浪答应自己的事还没交代呢，也顾不上满脚泥泞，追上去道：“别走，你答应的法子呢？”

“到差点忘了”糟白浪一拍脑袋道：“很简单，你抓条鱼，让慕星寒去处理，到时候他自然要卷起袖子不是。”说完嘿嘿一乐，着哼小曲走了。

沈月被他一言点醒，这倒真是个好方法。她顾不上多想，冲到河边，正好赶上一学徒捧着刚网到的鱼走上岸。沈月开口一番恳求，那人也很大度，便将鱼给了她。

沈月拿着鱼来到慕星寒跟前，说道：“慕先生，可否请你来劏鱼。”

慕星寒站起，疑惑的看着她。沈月道：“先生剑法无双，想必劏出的鱼也定是更加美味的，大家说呢？”身周众多学徒听她一说，也纷纷起哄“是呀，请先生一展身手。”“先生剑法高绝，处理小鱼定然与众不同，先生给我们露一手吧。”

慕星寒叹了口气，接过鱼，默默走到河边，用刀子剃动鱼鳞。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卷起衣袖，全不顾河水打湿，不一会儿两只袍袖全都浸湿了，他却满不在乎。只把沈月看的呆在一旁。

吃过午饭，沈月和董玉好在河水里将鞋袜上的泥迹濯系干净，晾在一旁，两人赤着脚坐在大石上。

董玉好问道：“月儿，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定要看慕先生的手臂？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沈月默然半晌，没有作答。

董玉好道：“也是，他那样的人，女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沈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

“这是什么话？”董玉好奇道：“你自己的感觉难道不清楚吗？”沈月摇摇头，董玉好更是奇怪。

一阵沉默后，沈月道：“你可知道七年前御剑山庄被夜袭之事？”

董玉好点头道：“这么大事当然听说过。听姑姑说，当时你还被坏人掳走了，但后来又自己逃了回来。”

“自己逃回来。。。”沈月不禁苦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当时抓我的两个黑衣人武功之高，就连我爹和我爷爷都疲于应对。我之所以能逃脱，是因为有一个人从那两个黑衣高手的手里救下了我。”

董玉好眨巴着大眼睛，问道：“还。。。还有这事？”

“嗯”沈月点头道：“这件事我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因此就连我爹娘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董玉好问道：“那。。这救你的人到底是谁呀？”

“我也不知道，他当时蒙着脸。。。”沈月望向董玉好，说道：“但我怀疑，那个人就是慕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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