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入侵（七）

看着静立原地一言不发的沈月，上官龙飞轻声道：“从没见你这么生气的样子。”

沈月看他一眼：“有什么用，死掉的人也回不来了。”说着在一旁木椅坐下，似乎全身的力气都流干了。

上官龙飞道：“自打在演武台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除了漂亮聪明之外，必是个浑身都爱惹事的姑娘。”

沈月靠在椅背上，眼望屋顶，喃喃道：“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

“要夸你也无妨，你须扶我出去院中晒晒太阳。”上官龙飞道。

“夸就免了，不过扶你倒是可以。”沈月一笑。

上官龙飞架着沈月肩头，二人来到院外，分坐石凳上。背靠石桌仰面对着天空。此时刚过正午，日头暖洋洋的洒在脸上，都觉说不出的舒服。

好一阵，沈月才道：“昨日多谢了，若非你奋不顾身扑过来，我怕是也已没命了。。。”

上官龙飞打断道：“何须言谢，要不是你关键时喝令大家聚集御敌，一开始我们就全完了，也没有后来的事了。”沈月叹了口气，上官龙飞又道：“也难怪，谁见过那么惨的景象，连我都有点吓傻了。那个血菩萨还真聪明，知道攻心为上。”

沈月道：“你这人平日里虽然有点自大狂妄，但其实蛮聪明的，最让人想不到是，你居然会舍身来救我。”

上官龙飞眼中一亮，翻过身凝望沈月，道：“你感动吗？”

沈月看他一副认真的神情，噗嗤笑出来，道：“我自然由衷感激，不过你不用想多了，咱俩是不可能的。”

上官龙飞脸一苦，又仰躺回去，道：“其实上回你拒绝之后，我就知道没希望了，你这种性格的人，侠爽干脆，必不拖泥带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谢你夸奖。”沈月笑道。

“不过话说回来。”上官龙飞道：“以本公子的家世才貌，你都看不上，那你究竟中意什么样的人呀？”

沈月嗯了声，没有回答。

“难不成。。。你已经有心上人了？”上官龙飞有些惊奇。他见沈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拊掌道：“我早该想到，哎，能告诉我是谁吗？”沈月却轻轻摇头。

上官龙飞不死心，自言道：“难道是卓世奇？不可能，那个傻小子有董玉好了。”沈月笑道：“这你也看出来啦。”

“那俩不是天生一对吗，还用看。”上官龙飞接着道：“难道是田小沐？也不对。哦。。不会是那个耕地娃元洪吧。。你怎么会瞧上他呢。。。要说姓曹的，倒确实有那么几分。。。嘿，我知道了。。”他一拍手：“是不是慕先生？”

“别猜了。”沈月一声长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上官龙飞一脸不解：“你不知道？怎。。怎么可能。”

沈月站起身，道：“这事呀，我比你还糊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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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申时，夕阳如血。虽然宫中的众多学徒和教席大半不在，但剩余留守的众人此时都聚集到了后山，以祭奠不幸殒命的弟子学徒。

众人将遗骸安葬后，陆长生率先上香三炷，而后长叹一声，独自去了。众人都知，老宫主虽看着已不理外事，但实则他身为武林柱石，对眼下境况，定是比任何人都更要担忧难过。

待陆长生离去，宋夫子站出，将自己连夜所作之祭辞取出，清声念诵一遍。想到死难三人，众学徒中已是泣不成声。

“不必伤怀。”忽然慕星寒沉声道：“说不准明日躺在这黄土下的就是诸位和我。”一向不爱多言的慕星寒此时忽然开口，人们顿时止住了悲泣，目光纷纷转来。

慕星寒道：“诸位是不是以为入了天武宫，便如婴孩儿入了襁褓，可以太平安稳，高枕无忧的过日子。只要学学艺，再结交些好友亲朋，然后悠然自得的嬉戏玩闹，等至三年后便可回归家门，荣耀加身。”他说着回手一指身后的坟冢，道：“不知埋在这儿的二十三个人，是否也这么想的。”

众人面面相觑，慕星寒冷哼一声，接着道：“诸位可知当年老宫主为何会选择在此地建立天武宫吗？那是因为这里背靠两湘，直面云贵，是守护中原，抵御玄冥教的第一要冲之地，是对抗玄冥教的桥头堡之所在。”

经他一说，诸人这才恍然，慕星寒神情肃冷接着道：“如今魔教教主出关，所以众位都该准备好，似昨日这等惨烈之战随时随地会再度发生。诸位。。。也包括我慕某人在内，当有随时舍掉性命的觉悟。”众人听到此，都有些变色。

慕星寒道：“你们虽然年轻，但都是各家各派挑选出的最强弟子，所以最好别再把自己当小孩子，一旦遇事，你们该当是冲在最前的战士，才不枉尔等武人之身。”

人群中，沈月想到昨日在前往下西河村的路上，众人轻松嬉笑的场面，确然是太过轻忽玄冥教的威胁了，也难怪慕星寒一反常态，定要训这一番话。

只听慕星寒最后道：“天武宫即非嬉戏游玩的乐园，也非太平安全之地。怕死的，赶快回家。”言罢转身大步而去。看着他的背影，沈月本想追上去，却被卓飞华拉住道：“让他静一静吧。”

沈月不明所以，卓飞华叹然：“虽非他的过错，但死役的三个学徒毕竟是他带出宫的。以他的为人，虽嘴上不说，必是心里自责极深。这才态度严苛了些。”沈月望着慕星寒离去的方向，不禁有些发呆。

待众人散去，沈月心绪低沉，也不吃饭，便径自回了静心院。躺在榻中胡思乱想一阵，却觉毫无睡意，便又起身独自出门，漫无目的在四处闲逛。

正走着，忽听背后有人喊道：“喂，二妞子。”

不用看，沈月就知道是谁。只见糟白浪一手拎酒壶，一手不停从衣袋中搓磨着花生，走来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人人都哭丧个脸。老子请他们喝酒也不理。没想到你也这德行，好像丢了魂儿似的。”

“怎么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月问。

糟白浪瞪着大小眼，道：“我去岳州快活了三日，这才刚回宫。怎么，发生啥事了。”

沈月闻他满身酒气，心下厌烦，本不欲搭理他。却知若转身就走，指不定这人要骂出什么来，只得快速将事情说了。

糟白浪听完，当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啊。。死人了。。真的？”沈月见他面色大变，想是乍闻噩耗，也为死难者悲伤，安慰道：“他们都是与玄冥教力战身亡，死得其所，都是好样的。”

糟白浪一怔，嗤的笑出来，咧嘴道：“嘿，谁管他们死不死的，我是怕玄冥教打来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溜呢。。”他忽然住了口，看到沈月面容转怒，摇手道：“算啦算啦，你这丫头啥也不懂，不许和人说见到过我，听见了吗？”说完转身就走，嘴里还一个劲念叨：“好家伙。。看来当。。当真要打啦。。”

沈月见他神色惶惧，显是害怕不轻，心里的愤恨和鄙夷就别提了。又这般走了一阵，沈月察觉自己已行至宫中后墙处，此时天色已晚，她本打算折返回去，却忽然听到阵阵琴音传来，飘飘渺渺，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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