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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栖玄寺遇险记


刚回宫就被一连串的问题环绕,陈子衿一夜都没有睡好,早上被婉宁喊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昏昏沉沉。

        “太后娘娘怎会突然要去寺中礼佛?”她有些疑惑地问道,“上祀节还有段日子呢。”

        “大概是见皇上的病反反复复的发,太后娘娘心中担忧吧。”婉宁向她解释着。

        太后日常起居伺候都是婉宁一手操办,这次去栖玄寺祈福反而将婉宁留在宫中,但见婉宁神色如常的收拾着太后出行需要携带的衣物,悉心叮嘱陈子衿一干注意事项,她就也没多问。

        皇上不肯喝药,偏信丹方之术,也许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向太后禀明。

        翌日,当太后出门时,宫门口数十辆马车早已在外等候,排场之大令陈子衿有些错愕,太后素来节俭,宫中吃穿用度也是能简则简,为何此次出行要这么大排场?

        马车摇摇晃晃,陈子衿困倦不已,频频小鸡啄米,太后打趣道:“昨儿没睡好,有心事?”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太后娘娘见笑了,大概是新换了床,还没缓过来。”

        “那看来,你今晚又要无眠了。”

        褚太后原本的计划就要在栖玄寺停留一夜,次日清晨再进行祈福仪式,所以今晚他们要住在栖玄寺内。

        行至山下,马车停了。

        陈子衿撩开帘子,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已经到了。”

        其余随从暂留此处,将车马安顿好,陈子衿则跟在太后身侧,在前来迎接的僧人指引下,往里走去。

        他们今日本就是过了晌午才出发,等到完全收拾好之后,已经是日薄西山,天色已晚,太后还未用晚膳,只见一僧人来通传:“太后娘娘,请随小僧来吧。”

        寺庙深处,树木环绕,曲径通幽,行至一处厢房时,那僧人忽而告退了。

        褚太后低声说着:“会稽王在里面等我们。”

        从昨天开始,她就隐隐觉得此行颇有些怪异,原来太后大张旗鼓是要打响祈福的幌子,真实目的则是秘密与宗室会面。

        褚太后径自推开门,司马昱已经在此等待多时,他只是在见到陈子衿的那一瞬间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褚太后还带了人来。

        能够在今时今日带来此处,应该是极为信任的心腹了。

        既然如此,司马昱便直奔主题:“接到密报,桓温并未远离建康,他将大军交由桓豁,自己则带了一众亲信暗藏于京口,不知有何目的。”

        褚太后虽然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桓豁率着大军现在到何处了?”

        司马昱拿出一份小图,铺在桌上指给褚太后看:“现在正朝这个方向在走,已经快到历阳郡,我推断,他们会在豫州会和。”

        褚太后盯着地图深思,司马昱有些怅然:“前些年殷浩被贬为庶人流放了之后,军中如今全是桓温一人说了算,此番回朝他又提起迁都一事,恐已有反意。”

        “依你之见,他带着亲信在京口,所为何事?”褚太后心中有了一丝猜测,但仍不太确定。

        司马昱皱着眉摇头:“以我们现有的情报,还不足以判断他的目的,但若是他存了反心,那必然也与皇上脱不了干系了。”

        “太后娘娘,会稽王,臣有一事要禀奏。”听了这些话,陈子衿觉得,势必要将昨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们了。

        “你说。”太后倒没想到陈子衿忽然要禀奏。

        “昨日臣去给皇上送些汤药,却发现,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差人送去的药他都没有服用,皇上似乎在服用丹药,应该至少有两三日了。”

        “什么!”褚太后大惊失色,“聃儿身子虚弱,如何能够吃得消丹药,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人告诉哀家吗?”

        陈子衿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和盘托出:“臣推测,应该不是太医令在给皇上炼丹,且昨日臣去显阳殿,发现一个新面孔在皇上身边伺候,昨日正是那宫女拿着丹药来寻皇上,碰巧叫臣给撞见了。”

        将这些信息串联在一起,褚太后似乎有些明白,她眼神冷冽:“皇上跟前伺候的人,都是哀家与皇后亲自挑选的,何时冒出了一个新人。”

        “臣询问了常公公,他说,那原本是个浣纱女,正月十五左右被皇上调到显阳殿的。”

        “大司马真是好算计!”褚太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宫中安插眼线也就罢了,如今还把人直接送到了显阳殿,他真当自己是摄政王吗?”

        听到这里,司马昱也多少明白了,他亦是脸色暗沉:“桓温此人心机深重,且对于有异议的朝臣素来心狠,永和七年时,高崧曾写信责备他不该率军威逼朝廷同意他北伐,他一直记恨到现在,前几日从新亭出发前,还向高崧发难。”

        “若他的目标是皇上,那太后娘娘岂非也——”

        司马昱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屋外传来焦急的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

        “不好!”司马昱大喊一声,但却不敢贸然开门,他看着褚太后,“太后娘娘在此处等待片刻,臣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务必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危险。”

        褚太后深吸一口气,握了握陈子衿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陈子衿对司马昱说道:“会稽王请放心,臣会在此处保护太后娘娘。”

        突如其来的火灾让原本安静的寺庙也变得喧嚣,太后与陈子衿在屋内坐着,不断听到有人来往奔跑的声音,和细细碎碎说话议论的声音。

        大火烧了足足有两个时辰才被扑灭,司马昱回到厢房内的时候,脸色煞白:“看起来像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若是因为天干物燥,火势不会这么旺。”

        “可有人受伤?”褚太后关切地问道。

        司马昱摇摇头:“寺庙内的众人和随行人员未有伤亡,但是臣带来的三个甲士,原本全在暗处保护,如今全部失踪,生死不明。”

        “这是桓温的警告!”褚太后眼神凌厉,“他不在京口,那些亲信只是掩你耳目,他此刻必然还在建康,否则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

        司马昱错愕:“可要召琅玡王氏与陈郡谢氏一同商议此事?”

        褚太后深思了片刻:“谢安与谢玄已经随着桓温大军北上,你可先将王述与其子王坦之召回建康,如今桓温在暗我们在明,还需要寻一个合适的人,将消息传给谢家。”

        陈子衿不假思索:“太后娘娘,臣愿意即刻出发,前去替您传话。”

        司马昱愣了一下,然而随即认可:“这是最好的办法,如今我们被桓温盯着,若是明日再寻人去传信,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此刻出发,可攻其不备。”

        “太危险了,你一个女郎,如何能够独自一人去这么远的地方。”褚太后有些犹豫,“容哀家再想想。”

        “来不及了,太后娘娘。”陈子衿继续说道,“我此刻趁乱出发不会引人怀疑,沿着水路走,不用两天就可以赶到扬州,再从扬州出发前往历阳郡,大军行走缓慢,我一个人走得更快,定然能够追上的。”

        司马昱赞同,这个消息不能随意告知其他人,褚太后今日既然能够将这个女官带在身边一同见他,那必然是极其信任,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最佳的反击之时。

        “太后,请相信臣。”陈子衿抬头望着她,“您曾经说过,女子除了相夫教子之外,亦可为国效力,您对臣慈爱之心胜过嫡亲,如今,给臣一个机会来回报吧。”

        褚太后心头一热,紧紧握着她的手扶她起身:“子衿,哀家相信你,你需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谢安或谢玄,他们自有办法叫桓温回军中,之后提醒他们务必将他盯紧。”

        司马昱将手中的地图与随身携带的令牌递给她:“这份图给你,还有令牌,见此令牌如见会稽王,兴许能够用得上。”

        “你走之后,哀家会连夜回宫,桓温的耳目会将注意力放在哀家与会稽王身上,你一个女郎,一定要小心,遇上任何事,都要记得,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褚太后又悉心关照了几句。

        陈子衿火速换了一身男装,戴上纶巾,趁着夜色出发,她从后山另一侧下山,沿途都是杂草和枯枝。

        她脚步匆忙,好几次险些摔倒,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彻,空荡的山谷更显可怖。

        太后这个时间应该回宫了。

        陈子衿正算着时间,没有留心看路,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重重地摔了下去,本以为要破相了,却发现自己撞在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上面。

        借着月光看清之后,她险些惊呼出声——

        齐刷刷的三具尸体。

        而她刚才正是摔在其中一人身上。

        大司马果真手段了得,眼前这三具尸体,必然就是会稽王带来的甲士了。她心中一冷,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安全之后才敢继续行走。

        此行必然危机重重,她一定要更加谨慎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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