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延宁五年仲夏，宁国周宰相府中静心斋。

        “云溪道人，您的意思是说与其让小女使尽一切手段争宠，惹得皇上烦厌，倒不如寻一绝色女子，投其所好，让皇上生情？”周宰相年近五十，仪表堂堂，鬑鬑有须，依旧不失年轻时美男子的称号。

        云溪道人侧躺在卧榻上，弓着脚，一手撑头，一手拿扇，有一会没一会地扇着，闭目养神。周宰相站在卧榻前，半弓腰，前倾身子，不敢靠得太近，又不敢走开，静等着云溪道人的回答。

        云溪道人是宁国闻名的世外高人，其行踪诡异，来去随心所欲，难以寻觅，所以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多。传说他道行极深，百来岁的高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看面相能观测未来。宁国的权贵官宦无不想求得云溪道人来为自己指点迷津，好让仕途富贵来得更易些。

        云溪道人突然睁开了双眼，骨碌碌的眼睛来回打转，手一伸，将扇子打在周宰相的额头上。这一举动把周宰相吓了一跳，他后退了几步，醒悟过来，忙又谦恭屈身倾听。

        “妙哉，妙哉！景之你可算觉悟了！”云溪道人一个起劲坐了起来，盘腿坐在榻上，手摸摸自己的白须，笑道。

        “这，景之有一事不明。小女虽然不算倾城绝色，但也是宁国屈指可数的名门淑女，容貌数一数二，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皆闻。何必绕远路，另找女子，难道小女不可胜任么？”

        “景之，这你就糊涂了。”云溪道人又闭上了眼睛，“围在皇上身边的可都是像令千金一般中规中矩、了无生趣的名门闺秀，着实令人无趣。想要套牢皇上的心，自然要寻到那独树一帜的丽人来。”

        “何谓独树一帜？”周宰相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也不觉腰疼，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虽然身居高位但是一直无所出，反倒眉头紧锁。

        “我在贵府呆了数日，每日都听得有琴声从府上西面传来，可是令嫒在弹？”云溪道人话锋一转，想起每日在府上听到的琴声。琴声高山流水般美妙，可以洗涤灵魂，让人心无杂念，弹琴者绝对是一个妙人。

        “西厢？”周宰相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噢！”，恍然大悟，“那并不是小女。吾膝下只有一女，就是当今的贤妃娘娘。住在西厢客房的是白姑娘。她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一年前在市集上卖身葬母，被犬子搭救，安置在府中。”

        不是周府千金？那也对。那些世家小姐总是关注于弹琴的技巧，却忽略了琴声中的灵魂。

        “她姿色如何？”云溪道人接着问道。

        周宰相想起初见她时情形，她身着缟素，衣袂纷飞，黛眉杏眼，朱唇皓齿，秋波微转，低头抬眼间自有一番风情。落魄的生活并没磨去她身上的傲骨，反添了英气。她仪态端庄，礼仪得体，不像养在乡野间的女子，倒像京城的大家闺秀。

        她走到面前，屈膝躬身，青丝随风飘散，轻柔婉转的声音传来，“周大人慷慨解囊，已偿夙愿。贱婢感激不尽，他日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现在想来，那白姑娘虽然身份低微、身世悲惨，容貌、举止却都属上等。这一年来，她就像一块金子，埋没在这紧闭的宰相府中。

        周宰相瞬即领悟了，那样一个妙人，放在自己府内命运最好也只是做自己的妾或是自己儿子的妾，命运不济的话便只能在府中等容颜衰老，年华逝去，了此残生。可是这样一个妙人，若能放在皇帝的身边，得到皇帝的垂青，那就是圣眷优渥，爱屋及乌，全家跟着沾福气的好事。

        越想越对，白姑娘就是那话本里身世凄惨却最终逆转命运的倾城绝色！

        “当是容色绝姝。”

        “妙哉，妙哉！”云溪道人大笑一声，继续摇晃手中的扇子，“真想快些见到这位妙人。”希望她不负众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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