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康熙喜《楚辞》我便寻了一本《楚辞》来看，却是多半字也不认识，只好去要了一本《唐诗三百首》一本《宋词三百首》，回院子时遇到景熙舅舅，他看到我手上的书，道：“才借去的《楚辞》看完了？”我当即羞红了脸，立在那里揶揄半天，才道：“只看了一遍，没记住。”他呵呵一笑，又顿色道：“女孩子学来修身养性就好，原本也用不着考取功名，记得住记不住打什么紧？”我以为他开玩笑，抬头看他一脸正色，道：“舅舅说的是真的？”他笑了一下，道：“什么真的假的，舅舅哄你不成？”我才想起这世间与现代是不一样的，这里没有考试的压力，没有生存的压力，一切都是既定的程序进行了，心里不由得轻松了许多，我竟然可以衣食无忧地活到死，岂不是好？意识到这个问题，轻松多了，我还记得从前偶尔还有从睡梦中吓醒，不是说高考来了没有复习好，就是自己一直在玩，一直在玩，突然高考来了，明确地不能考上，从此后我尽可以不必担此心了。

        歪在榻上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燕儿过来给我盖被子，我一时惊醒，她忙跪下来道：“奴婢该死，吵醒了公主。”我牵起她的手，道：“起来吧，以后无人处就不要跪来跪去的了。”她一时还不相信，道：“奴婢不敢！”我道：“我既然说了就不会再为此事责罚你，去吧！”她躬身道：“才公主睡了没敢喊醒公主，九殿下府里的小贵子公公送来几盆菊花，奴婢摆在廊檐下，让他回去告诉九殿下，只说公主喜欢，多谢九殿下！”这丫头倒也伶俐，我笑道：“说得再好不过了。对了，你全名叫什么？”我赞她她原本高兴的，听我问，低下头，道：“奴婢不记得了，记事起别人就这么叫的。”我心下凄然道：“那你是哪一年进来的？”她道：“奴婢比公主大四岁，是康熙二十八年进来的，原本是服侍宜妃娘娘的，因公主小时候喜欢和奴婢玩，康熙三十三年奴婢稍微大些，娘娘就让奴婢跟了公主，公主赏识奴婢，便和茗香一起服侍公主。”我握了握她的手，道：“那家里还有人么？”她摇摇头，道：“奴婢额娘早就死了，阿玛又娶了，这些年都没有来看过奴婢，也就像没有亲人了。”我点点头，道：“你过得好，你阿玛自然不必挂念，你既是姑姑给的，以后就叫风铃吧！”一时，茗香过来传话，道：“才嫡福晋让人过来传话，说是宫里四殿下送了贺礼过来，旁人的公主看不看罢了，四殿下特特交代了要送到公主这里的。请公主示下，是送到这里，还是公主过去看看再说？”我想了想，道：“既然是四爷送的，就送到这里来吧！还有其他的阿哥送来么？”茗香道：“回公主的话，一向只有四殿下、九殿下、十殿下会给公主送礼，这次晋封的贺礼，还只有四殿下送来了，九殿下和十殿下只怕要晚些时候吧？”我点点头，道：“好生打发送礼的人，别失了礼数！”她出去吩咐立在廊下的丫头。我向玲珑点点头，道：“你也去吧！看看今日的海棠落了多少，把颜色还好的花瓣儿捡起来晾着，多晒几个太阳。”她答应了去。我又歪着看了两行字，闲着也是无聊，想起九阿哥送来的菊花，忙出去看，旁的倒也罢了，只一盆浅紫色的垂瓣菊花，一盆水晶球儿的白菊，我倒是喜欢，便道：“将这白菊掐了，归拢到一处插到那个汝窑花囊里。”说完，便出去在院子里逛逛。

        一时起风了，天沉沉地下来，只屋顶琉璃瓦上透着些亮光，想必太阳还没有落下去，却是凉得紧了。我便到侧福晋的院里去，她眯着眼歪着，丫头子在帮她捶腿。“来了？”她睁开眼，坐起身子，我请了安，笑着过去在她旁边坐下，帮她揉揉肩，道：“郭罗妈妈今日怎么没有打牌？”她笑道：“你的几个舅母嫌钱输的多了。”她话音未落，帘子外传来一阵笑嘻嘻的声音，道：“福晋又在派媳妇们的不是了。”听着声音便是景熙舅舅的福晋，府里称三少福晋，果然帘子挑起，她便应声进来，笑道：“宸儿也在呢？”待她给侧福晋请了安，我过去给她请安。她一把拉起笑道：“这孩子，原说淘气得紧，这摔了一跤，倒是懂事多了，也文静多了。福晋看是不是？”侧福晋上下打量我，笑道：“要不是眼见着，还真不敢相信都是一个人儿呢。”我背心直冒凉意，低着头正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侧福晋道：“宸儿过来坐，别立着了，这一日一日大了，也该如此了。”三少福晋笑道：“也是，从前你舅舅还担心把你宠坏了，我就说了，大了自然会好的，可不是？”我才渐渐心安，陪着说了会子，外面开始传饭，侧福晋道：“宸儿就在这里吃了过去，省得难得弄。”我点点头，只立着不知道做什么，三少福晋拉着我坐在侧福晋的左下首，我哪里敢，侧福晋笑道：“你三舅妈不在这里吃饭，你就坐吧，这孩子一说还生分了。”我才忙坐下，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我只吃了一小碗饭，这种气氛下哪里还吃的下去了，便慢慢等侧福晋吃完，才放下筷子。我们现代人吃饭，边吃边说，说得高兴起来拍桌子打板凳地笑，即便是和康熙吃饭，气氛也还没这么肃穆，今日这才长了见识，方知这才是大家闺秀才有的风范了。

        用过茶，侧福晋便道：“三媳妇你去吧，别让郡王爷紧等着了。”三少福晋还有些难为情，道：“瞧额娘说的，他要吃饭不会自己先吃啊？”我有心想笑，忙低下头，侧福晋道：“宸丫头也去吧，过会子这里又热闹起来，你未出阁的姑娘家留在这里也不好。”我知是哪些仆妇过来陪着打牌，便和三舅妈告辞了出来。她还要送我回院子，我忙推辞，她笑着吩咐自己的丫头，道：“好生送公主回屋子。”我笑道：“舅妈这么客气，宸儿就不安了，宸儿还要去给嫡福晋请安呢。”去她屋子，她也是才吃完饭，忙了一日，有些疲惫，我陪着说了会子话，她嘱咐我几句，无非是注意身体了，多和丫头子们玩玩，我知她要早些歇下，便告辞了出来。几个舅妈那里都去走了一遍，便回了屋子。

        进了院子，我便吩咐那丫头回去。早有茗香迎了出来，道：“公主，四殿下的贺礼已经抬进来了。”我笑道：“是什么？还叫抬进来了？”边说边进了屋子，原来是一大盆名贵海棠。我有些纳闷，他为何送海棠过来？这海棠美则美矣，却也不是我最爱的花儿，一时才明白了，这院子里种了许多株海棠，想必从前紫宸是很喜欢海棠的了，想了想，道：“去和花房里说，这海棠用盆养着未免屈着了，明日一早，种到地上。”茗香道：“请公主示下，种到哪里？”我出了院子，石子铺就的路面两旁都是光秃秃的，指着左手侧，道：“种这里，光线好，再把这右边也挪一株过来种。”茗香笑道：“公主说笑了，去哪里挪过来呢？都是种生根了的，不如还是问四殿下再要一盆来。”我愣了一下，侧目看她，笑道：“你这丫头，打量四爷是卖花的？这盆花不定费了多少心思呢。还问四爷要？”茗香笑道：“原是奴婢的贪心了。只奴婢揣摩着，公主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呢，四殿下也会搭了梯子给公主摘下来呢。”我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到底得了四殿下多少好处？”我又看了看那右边的海棠，长得枝繁叶茂的，开得也艳，不忍折腾，道：“你说的原也有道理，不如先把这一处留着，将来弄了好的花再种不迟。”

        这一晚轮到风铃值夜，天很冷，我让她陪着我睡。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玲珑便道：“奴婢陪格格说会子话吧！”就她还偶尔叫我格格，我听着反而心安，道：“你说吧，就说茗香吧，我也不太记得她是哪一年跟我的。”她道：“她不像奴婢，爹娘都在，原本是郭络罗府的家生子儿，打小侍候格格过来的。”我道：“郭络罗府还有人么？”风铃道：“有，都是和硕额驸的兄弟们，一向对格格也都好，往年碰到逢年过节还会接格格回去过几天，现在格格大了，不方面常出门，就没有过。”我侧目看她，道：“你虽说是后来才跟我的，不过，在我心里也没有两样。”她笑道：“奴婢也知道格格的心，对奴婢一向好，奴婢心浅手拙，格格也从来不嫌弃。”我翻身面对着她，道：“你跟我说说，我为何会从树上掉下来的？”她摇摇头，道：“那天不是奴婢跟着，只听说格格上树掏鸟窝，受了惊吓从树上掉下来，格格爬上去的地方还有把匕首扎在上面。但对外还是只能说格格是自己掉下来的。”我未免心惊肉跳，道：“是谁跟着我的？”她道：“是茗香，但茗香对格格是忠心耿耿的。”我想起她说让四爷再送一盆海棠来的神情也心知不会是她，道：“自然不会是她，那会是谁呢？”风铃道：“奴婢也不知道，郡王爷都说了这事不许泄露半许，否则会，会要了奴婢们的命。”我轻轻拍她，道：“没事的，这件事以后不再提便是，睡吧！”我打了个呵欠，谁知她竟然比我先睡着，想必也是白日太累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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