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事与愿违——翟凯文承认，李晓方会是一匹很凶猛的狼。
“凯文啊，你说说你平时表现得也挺好的，上课态度多么积极，怎么一到考试就出问题了呢？”
“就算咱想进步，咱也得脚踏实地慢慢来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你为达目的，连作弊这么，卑鄙，可耻，的事情都做了……”
“作弊这种行为是最被讨厌的。你一个人的作弊，不是只影响了人家本来能考第一的同学，而是改变了所有学生的成绩。也许有一个成绩很普通的学生，在这次考试中和他的爸爸有一个约定，而他就败在了这一名上……”
“行了，都快上课了。翟凯文，你先回去吧，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翟凯文漫不经心地走回了教室，经过李晓方桌前的时候，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多亏李晓方拉了他一把。
李晓方笑着对他说：“不用谢。”
翟凯文也回以死板的微笑：“没说。”
翟凯文的视线在李晓方的桌面扫过，隐约看到了一张很怪异的纸。这张纸半个身子躺在李晓方的桌面上，另外一半躺在李晓方同桌的桌面上。纸面上散乱地分布着一簇簇字迹，有黑的，有蓝的。
李晓方的同桌，程程，上了初中还在用蓝笔。
翟凯文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后，突然被一股力量踹了一下椅子，连人带椅子都往前窜了好几厘米。
张昊什么毛病？大腿抽筋了？翟凯文这样想了一下，没回头理他，拿出第一节课需要用的书就开始学习。
“日天，你为什么要踹翟哥的凳子呀？”
“我讨厌李晓方，也讨厌靠作弊出名的人。”
“……”
除了后桌的张昊，还有多少人在低声批判自己？又或者以传纸条等不用开口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的憎恶？在自己被班主任放进来之前，他们又都说了多少？
翟凯文仿佛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反义词。
就比如，学霸保护伞的反义词是……
翟凯文的语文素养却不足以支撑他答出这道题，想了半天，他才想出了一个勉强能与“学霸保护伞”旗鼓相当的词语，“学渣倒霉蛋”。
“倒霉蛋”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名词，刚好可以形容他的处境，被所有人嫌弃、厌恶，竟然还是由于自己开的玩笑。
数学课课上做题的时候，高瑾怡把自己的演算本铺在了翟凯文的书上，洁净的纸面上只写了一句话：“咱班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翟凯文皱了皱眉，在这句话下方写了句“上课不允许传纸条”，然后把本还给高瑾怡，开始做题了。
上课不允许传纸条？他之前也没传纸条啊……突然，高瑾怡茅塞顿开，这不是张老师跟翟凯文说的话，而是翟凯文在教训自己！可恶啊！气死老娘了！
心中憋着这股怒气，高瑾怡还是开始做题了。当前，学习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下课后，高瑾怡还是没有机会从翟凯文口中撬出答案。
数学老师刚一宣布下课，李晓方就冲到了翟凯文桌前：“你快点儿出来，我们一起去上厕所！”
翟凯文愣愣地说：“……你今天早上不饿吗？”
“什么意思？”李晓方不明白翟凯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吃早饭了啊。”
“不是。”翟凯文重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观点，“你早上不饿吧？药都没吃。”
“我为啥要吃药……你他么骂谁有病呢！”
“哎，”翟凯文叹了口气，“你说话不干净能不能就别搭理我呀？而且咱俩关系很熟吗，我凭什么要跟你一起去上厕所？简直莫名其妙！”
李晓方张大了嘴巴，挠了挠头：“确实是有点儿奇怪。其实我就是想跟你单独聊聊，你跟我出来一下，不上厕所也行。”
“但是我不想跟你单独聊。”翟凯文认真地说，“李晓方，眼镜能别白带吗？我男的，真男的，别喜欢我，求你了。”
李晓方的脸这回彻底沉了下来：“……”
高瑾怡开起了玩笑：“小蚊子，要不然我借你一个皮套，你把头发扎起来吧？你这个头发我觉得勉强能扎起来了，肯定特别像可爱的小妹妹。”
“治水失败！”翟凯文喊了一句，就埋着脸趴在了桌面上，心中怒吼：我身边一圈人都什么毛病！
中午。高瑾怡依旧如往常一般缠着翟凯文一起去吃午饭，张昊则是不想和这位作弊的同学一起玩，去勾搭班级里的其他同学了，李若晴也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吃午饭，他们都远远躲着翟凯文。
翟凯文和高瑾怡并排走着，一路上竟然还有几个同学很明显地对他们指指点点，不知是在议论翟凯文作弊，还是在传这两个人的绯闻。
翟凯文可不在乎，因为无论是哪样，他都问心无愧。
高瑾怡倒是有些不能忍，小脸蛋红扑扑的，便问翟凯文：“今天学校查早恋吗？我怎么这些人都在议论咱俩？要不然咱俩分开点儿走？”
“不用。瞧瞧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翟凯文故意说得很大声，让凑热闹的学生都能听见，“一看到帅哥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学生们：“……”
高瑾怡：“……”
“要脸吗你？”高瑾怡低下头，拽着翟凯文的胳膊，加快了脚步，“赶紧走，跟你丢不起这个人！”
到了食堂，两人打了些饭菜，便随便找了一张空着的四人桌，面对面坐了下来。
高瑾怡：“平日里，晴晴和昊昊还跟咱们一起吃呢，现在都躲着你了。”
翟凯文：“……”别想我会谢你，你不缠着我一起吃才好呢！
高瑾怡性格大大咧咧，也不讲究餐桌礼仪，夹起一大块食物塞进嘴里，还没有咽下去，一边嚼一边说话，又问起了那个小学毕业前就问过的问题：“小蚊子，你到底玩没玩网游啊？”
高瑾怡已经问过翟凯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翟凯文都没有正面给出回答。但是，这一次翟凯文觉得不一样了，他彻底把高瑾怡当做真正的好朋友了，就不骗她了，“玩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加个好友一起玩吧！”得到翟凯文的回答，高瑾怡满脸兴致。
“……忘了。”
“这也能忘？你脑子里进水啦？”高瑾怡有点生气，又觉得好笑，“哎！不愧是你，不愧是你呀！行吧行吧，明天再问你，今天回去记得看啊！”
翟凯文没说什么，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以掩饰自己不禁上扬的嘴角。
“对了，小蚊子我跟你说哦……”高瑾怡话说了一半，没动静了。
翟凯文抬起头，发现在他耳边，黑色的柔顺长发，还散发出洗发水的清香，一个魅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叫血雨腥风”。
高瑾怡坐回原位，很明显地观察到翟凯文的耳朵微微泛红。
翟凯文没有说话，沉迷在刚刚那段奇妙的体验中，只觉得他的世界突然安静了许多，然后彻底寂静下来，能听到的只有他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那在耳畔回响着的邪魅的声音。
这个年龄的女生，真不好惹。
翟凯文避开与高瑾怡相交的视线，把头转向一边。
一个面无血色的男生张着嘴，手持一双筷子夹着面，正准备吃下去的样子。可他的眼神却不像是在吃饭，而像是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学生，凝视着翟凯文的方向。
似乎是突然与翟凯文对视，男生吓了一跳，手一抖，面条从筷子间滑落。
坐在他对面的黝黑少年江无尘：“吃饭啊，别再想你那道数学题了。”
白皙少年沈明泽：“……”
翟凯文又转头看向其他同学，他们才纷纷收回关注的目光，继续低头吃自己的饭，讨论着其他有趣的话题。食堂又恢复了热闹。
刚刚翟凯文本以为自己的世界突然安静了，原来是整个食堂都真的安静了。他转头看向高瑾怡，高瑾怡连忙低头吃饭。
有高瑾怡这种损友，翟凯文有时也挺无奈，抬起手揉了揉耳朵，对高瑾怡抱怨道：“下次再说悄悄话，就不能把你的头发拿开吗？蹭得贼痒痒。”
“哈哈！下次一定！”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哈哈！我们刚刚是不是特别像恋人？”
“我们可以是恋人，拆开就不行了。你没脸，我丢人。”
“喂！又来！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吗你！”
“有的，”翟凯文说，“你说李晓方是不是喜欢我？”
“你真这么觉得？”高瑾怡瞪大了双眼，“反正在今天早上你念成绩的时候，我看到的他都是在盯着你，恶狠狠地盯着你。不过你倒是相当不给他面子就是了，一眼都没看人家。”
高瑾怡又说：“小蚊子，你要是真的觉得他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就告老师呗，就像之前告张昊的状那样。我相信，老师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开玩笑的，”翟凯文忍着笑说，“你真信了？”
高瑾怡：“……”
翟凯文自己心里清楚，他确实是有些讨厌李晓方的。
像沈学长那样的，特别优秀的人，是可以喜欢的偶像；像高瑾怡这种的，相对平凡的人，是可以相处的朋友；而像李晓方那样的，成绩不如自己，但也不差于自己很多的，是会用凶恶的眼神盯着自己，随时有可能咬自己一口的，凶狠的狼。
而李晓方，翟凯文承认，他会是一匹很凶猛的狼。
面对这样凶狠的狼、拥有保护伞的狼，倒霉蛋不想告状，也着实懒得去告状。
这一天下午，翟凯文还是如往常一样学习，老师们对他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一切都如往常一样。然而，窗外的却热闹了起来。
放学铃声一响起，高瑾怡就十分匆忙地催促翟凯文回家，更是没等每天凑热闹追上来的张昊，和跟着张昊过来的李若晴。
两人一路从班级座位上小跑着赶到学校大门口附近的公交站，然后翟凯文坐车向南，高瑾怡坐车向东。
翟凯文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他的心中有一种冲动，他想看一看学长放学时的样子。但是很可惜，初三比初一、初二晚放学十分钟，而他又是放学铃声一响就往车站跑，就从来都看不到学长放学的样子。只能勉强推测，大概和考完试那天差不多吧。
“欧洲西部地处中纬度大陆西岸，温带海洋性气候广布，地形以平原为主……”在回家的路上，翟凯文的大脑也没停下运转。
学习能让他感到快乐，极度快乐。
到家之后，翟凯文非但没有解放天性，反而更加孤僻寂寞了。
他从冰箱中取出一袋面包，回到自己房间，把房门锁上，坐在沙发上，将笔记本电脑摊在大腿上，虽然不轻，但也没有拿桌子来支撑，戴上耳机，耳机是有线的，连着电脑。
双击浏览器，浏览游戏页面，关闭游戏音量，耳机里正在播放着“hey，tinawheredidyougoonvacation……”
听着英语听力，翟凯文并没有直接登录游戏，而是切换账号，注册账号，确认登录，选择山清水秀区，进入游戏，选择性别，输入昵称，确定，退出登录。
注册一个小号后，翟凯文又重新登了之前的账号。
（私聊窗口1）
【小公主雯雯】：有两个朋友，不要我了，心情好差。
【？？？】：你继续说？
翟凯文虽然嘴上说是厌烦张昊和李若晴，但如果今天自称作弊后，两人能鼓励自己，或者指责自己，翟凯文或许都能接受这两个朋友。
可惜并没有。张昊、李若晴都远远躲着翟凯文。
翟凯文不敢相信，他来到新学校一个多月，结果身边还是只有一个以前的朋友。
耳畔回响着几个月前高瑾怡天真的声音，“未来校友，要照顾照顾我哦”，结果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
【小公主雯雯】：陪我玩两把游戏吧。当明日的阳光照在大地上，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翟凯文仿佛看到了第二天老师又来问自己是否作弊，然后自己否定了，解释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接着老师也气笑了，摸摸自己的头，教训了自己一顿。后来，两个烦人精也会给自己道歉，又黏了回来。
【系统提示】：你的好友【？？？】下线了。
翟凯文：“……”
祸不单行，糟糕的事情不止这一件；事与愿违，更重要的事情不可控了。
第二天，翟凯文作弊这件事竟以翟凯文承认，班主任老师代替的，作弊结束。最终，翟凯文全科零分。
得知这个结果之后，翟凯文有些郁闷：“高瑾怡，你说数学老师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你是真忘记了吗？”高瑾怡无奈地帮翟凯文回忆，“那次数学老师发全是计算题的题单，让用30分钟做完，你用了3分钟抄完答案就交上去了。”
翟凯文记得这事：那张题单上的题都是教材上的课后题，翟凯文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早就已经做完了，他索性直接把得数抄了一遍就交上去了。当时只看到李晓方脸色铁青，没想到数学老师居然也记仇了。
现在狡辩我没作弊还来得及吗？翟凯文心中苦涩，但也很清醒：当然来得及，毕竟自己课堂表现很好，而昨天只是开了个玩笑。只是这个玩笑，好像让自己第一次认识到了，三维世界里人性丑陋的那一面，这令他又回忆起了网络游戏暗黑的那一面……
“为什么昨天你还跟我一起吃饭啊？”满脑子都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过，翟凯文最终并未问出口。
“手机借我。”翟凯文有些无理取闹，没等高瑾怡回话，就直接扯出了她裤兜里的手机。
“喂，耍流氓吗你！”高瑾怡调节反射脱口而出，但也不忘了关心他，“你打算怎么做啊？”
“反正今天没有地理课，其他科老师也没理由找我回答问题。倘若谁非要找我你就说我没来，”翟凯文摆弄几下手机，因为平时很少看别人玩手机所以不太会用，“怎么拍照？还有，帮我把‘网游’打开。”
高瑾怡更加担心了：“你到底要干嘛啊？别再惹事了行吗？”
“你就当我上了一天大号。”翟凯文没好气地把手机硬塞给高瑾怡。
“不能借你拍照，我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都不是你能看的，你别乱点，”高瑾怡打开浏览器，搜索‘网游’，退出登录，然后交给翟凯文，“接下来会玩了吧。”
“谢谢。”
高瑾怡一脸震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不会对我说谢谢呢！”
翟凯文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也没心情问下去，侧着脸趴在桌子上。
蔚蓝的天空开阔旷远，洁白的云彩缓缓悠悠。
翟凯文想起了那熟悉的词：天高云淡……
他的心情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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