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厕所相遇——这种学生自己惹不起。
翟凯文背靠在椅子上，低着头，右手大张着挡在脸上，只觉得眼睛滚烫：对哦，原来是这样，都是一样的，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哪里敢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老爸收了漫天钞票却不能拯救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翟凯文哪里敢相信自己会在搬进奢华新家之后产生一种把亲爹喷得狗血淋头的冲动？
搬家之后，就再没说过夸奖老爸医术高明的话，翟凯文世界中的红色逐渐褪去了，但再没有了色彩。
从网络游戏开始，翟凯文又一点一点地探索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起初被别人用网络用语骂了还浑然不知，继续与其友好相处，之后爆发了张佳美事件，认识了未来校友刘霖，也和一个自称“齐天大圣”的猴子扯上了关系，现在他终于大胆地选择活在现实世界中……
自从翟凯文在学校的公众号上看到了一个录的学长的视频，他便深深喜欢上了学长，喜欢那样一个成绩优异、温暖阳光、旷达爽朗的学霸。
可他现在却想问了：那是学长你真实的样子吗？还是说，满口“小媳妇”、“小新手”的憨憨才是真实的你……想必应该是后者吧！
毕竟，您可是在现实生活中的演员呢！
明明第一名被自己的好兄弟抢走，却还露出那么灿烂的笑容，您笑着不累吗？
我看着都累了。
翟凯文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学长，我真的忍不住去想，你和我老爸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非要说有，那么我老爸是让我的世界黯然失色的前锋，你则是令我的世界瓦解的主力。
学长，你知道巨星陨落对粉丝的冲击有多大吗？
你还可以做别人世界里高高挂在天上放光芒的太阳，但对我来说，你却是冲击到我世界里的炮弹，用你的光芒欺骗了我，把我漆黑一片的世界炸的稀烂。
凭什么，你能被众人喜欢，而我却要因为你而选择承认了作弊呢？
算了，都不重要了。
很抱歉，学长，我不喜欢你了。
不过，对你来说，我的喜欢也不重要吧。
“点镁条！点镁条！点镁条！”酒精灯已经点燃，坩埚钳已经拿在手中，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沈明泽正将镁条一点一点移向酒精灯火焰。
“凭什么……”凭什么学长你把我的世界轰成这样，你却还那么光鲜亮丽呢？
忽然翟凯文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女生抬起了她那一直埋在胳膊里的头，他的眼中顿时迸出两行热泪，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遮住她的双眼，自己也紧紧闭上了眼睛，“别看！”
一瞬间，耀眼白光闪过，翟凯文才放开高瑾怡，他眉头紧皱，热泪盈眶，很少见地露齿而笑，表情十分复杂难看，“你趴了半天，眼睛都习惯黑的环境了，突然看这么刺眼的东西，眼睛会疼的。”
“……谢谢？”
“你说，老师会放任两个学生玩火吗？”翟凯文脸上流淌下两行热泪，笑着起身，“高瑾怡你很好，但这世上再也没有山清小学的翟凯文了。我去自首了，拜拜。”
“翟凯文……”高瑾怡看着翟凯文落寞的背影，心里满是复杂：怎么了，小蚊子怎么突然就中二了呢？
坐在靠窗那边，要想出教室就必须从讲台上经过。
翟凯文：“请让一下。”
沈明泽：“文文……”
翟凯文：“别叫错了，是雨文雯。”
沈明泽面露微笑，不知怎么想到一句“语文的文吗？可我的泽不是选择的择啊”，但是他没说出口。翟凯文侧着身子强硬地从讲台上挤过，走出了教室。
打开教室前门的时候，一束光射进了教室。
门外走廊里，果然站着自己班的班主任……和一个眼熟的女生——意料之外在场的温婷婷。
翟凯文站在门口，对着教室里面冰冷地说：“我去找我、班、老、师、了，就不奉陪了。”
门被轻轻关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翟凯文：“老师，关于这次考试，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一下……”
张老师打断了翟凯文的话：“你的数学考了100分……”
翟凯文也直截了当打断老师的话：“老师我作弊了对不起。”
“你……哎！”张老师气得叹了口气，转身安抚身边的女生，“婷婷啊，你这次97分的数学成绩全校第一是属实的，我们班翟凯文虽然爱开玩笑，但他特别诚实，承认作弊了就一定是作弊了，你就不用多担心了。”
翟凯文：“嗯，同学，你要信我，我真的作弊了，你全校第一的数学成绩是实至名归。”
温婷婷：“我不信……”
翟凯文：“我说我作弊你又不信，那你还问什么？回去上你自习去，下次考100分就……唔。”翟凯文话没说完，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捂住了嘴巴。
“那我信你，先走了，”温婷婷慌慌张张地回答，“老师再见。”
翟凯文一时不能理解温婷婷为何突然态度转变这么大，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老师，翟凯文他心情不好，说了什么胡话您别往里边去。”
确定这声音的主人是沈明泽以后，翟凯文浑身打颤，举起手欲把他的手从自己嘴上扯开，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还被直接整个抱住了，只能无声地挣扎着。
“沈明泽，你放开他，”张老师叮嘱眼前两个高个男生，“你们两个，赶快回去准备上课吧。还有，酒精灯赶紧送回实验室，路上小心点儿，别给打翻了。”
沈明泽一时没有松手的打算，在江无尘的拉扯下，才不得不放开翟凯文。
江无尘：“老师，那我和老沈就先回去了，他这不是化学没考好闹脾气了嘛，您就原谅他哈！老师再见！”
沈明泽在江无尘的拖拽之下，很艰难地走出了初一楼：“你再拽一下，我就把酒精都喂你嘴里。”
江无尘又拽了他一下，嬉皮笑脸地说：“哇，我不就抢你一个第一嘛，至于这么记仇吗？”
“不是，你再拽……”沈明泽被拽了一下，吓得心脏突突直跳，“要洒了要洒了！”
“主要是，我刚刚听到，他又作弊了……”
“就很生气……”
“明明答应过我努努力，争取进步100名的……”
“别人的话都不至于我这么上心，偏偏他是翟……”
“要不然中午我再找他谈谈……”
“沈哥，你开心就好。”
江无尘不懂，沈明泽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开心了。
沈明泽不懂，江无尘遇到他以后便经常不开心了。因为他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曾硬生生地，把江无尘自我介绍中写着的重要的一句“我想当班长”，撞击成浪沫，消失于幽暗深海。
沈明泽回头看了一眼初一楼，想到张老师曾经也把严重的问题学生教导成十分优秀的三好学生，心中的惆怅消散了一点。
在初一楼三楼走廊的尽头，张老师小声地和翟凯文说着悄悄话。
张老师：“你能不能告诉老师，为什么又要作弊呢？”
翟凯文摇头。
张老师：“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第一次作弊是初犯，你不知道咱们学校的规定就没给你处分，但是这次就要给你记大过了？”
翟凯文点了一下头。
张老师：“这周五就要召开家长会，你觉得我有没有必要跟你家长说说你的情况？”
翟凯文摇头。
张老师：“那么你以后还作弊吗？”
翟凯文摇头。
张老师：“那你这次期中考试真的作弊了吗？”
翟凯文：“嗯。”
张老师看着翟凯文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句“你是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吗？”没问出来，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其实我有去查监控，但是并没有查到你作弊的证据。”
“老师，”翟凯文冷静地说着谎，“作弊的方法我会咽进肚子里，谁也不告诉，自己以后也不用了。从今天开始，我一切都重新开始……”放下对某人的向往，不去做到像谁谁一样，自己怎样过得快活就怎样。
“那我们就约定好了？”
“嗯，”翟凯文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话音刚落，一滴泪又从脸上淌下。
张老师一时想不清这个孩子，但她知道他现在和整个班级的气氛截然相反，便以罚站为借口，不让翟凯文进到教室里上课。
“听不进去课就先不听了，之后向你同桌借一下笔记。先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想干什么吧。”
翟凯文又用力地点了下头。
“头发也尽快剪，老师给你很长时间了。”
“好的老师，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翟凯文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的颜色，心情如同猫咪玩的毛线球一样，十分复杂：
老师，您若不信我，就彻彻底底地查监控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怎么可能有完美作弊？作弊了就一定会被抓到的。
老师，您若信任我，就查监控啊……您查监控啊……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背个屁啊！
不背了……不背了！不学了！不学了！
翟凯文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不考满分就难受。
可一旦认真考试，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就会暴露，不仅他很难解释承认了两次作弊的事，而且老师同学们会对他刮目相看，会更加关注他。
这已经不是翟凯文想看到的结果了。两个月的努力，两个月的被瞧不起，让他喜欢上了这种不被期待的感觉。
强大的完美主义，使他不能容忍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尤其不能在别人眼中有一点污点。一旦哪里做得不好，即使不会被说三道四，翟凯文也会十分难受。
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翟凯文，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倾诉或依靠的人，陷入了迷茫，最终倔强地选择了：宁可不做，也不能做不好。干脆自暴自弃，在学校做一个透明人好了。
而且考上好大学有什么意义？哪所大学给我发底裤啊？
我想的对吧？奶奶。
翟凯文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捂着鼻子低着头，习惯性地走到2楼，走进了男卫生间。
翟凯文把水龙头开得不大，用双手捧着冰冷的水拍在脸上，又想起了一句“可我也说过想清醒一下啊”，泪水又不断涌出：老子也他妈想清醒一下啊！
令翟凯文心痛的不仅仅是沈明泽在游戏里的那一份玩世不恭，更多的还是因为学长这个人设，其实是假的。
“美女，这里是男卫生间。”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翟凯文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又被当成女生了。
刘海滴着水搭在脸上，翟凯文没理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后进来的男生从后面搂住翟凯文的脖子，手搭在他的肩上，“美女，你也被老师撵出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加个扣扣行不行？”
被这么一搂，翟凯文竟然感到有些心安，没有立刻推开他。
“男的。”翟凯文语调毫无波动地说。
“卧槽！你他妈头发留这么长！老师都管不了你吗！牛逼啊！”刚听到翟凯文的声音，男生就一把推开他，骂出了脏话。
“关你屁事。”
“敢骂我？”男生大怒，“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告诉你，老子可是……”
翟凯文扭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点眼熟，随口一问：“流星雨？”
“……呵呵！原来是你啊！作弊王八！你他妈最好别招惹我，别说我没给你提醒！”
男生不跟翟凯文多说，没脱裤子就蹲到最里面的一个蹲坑上方。
随着打火机“啪”的一声响起，呛人的味道迅速爆炸开来。
翟凯文明白了那男生在做了什么，咳嗽着连忙跑出卫生间，心里十分清楚：这种学生自己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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