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开家长会——我的家长在很远的地方。
回到教室，翟凯文的桌面上多了一个白纸折的信封，上面有一个用红色中性笔涂满的爱心图案。
翟凯文心说，写情书都敢当着全班的面送到我桌上了？这次我再问谁送的，你们这群人也不能说自己眼瞎了没看见了吧？
正欲问同桌看到是谁送的没，翟凯文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向老师做出了承诺，不能打扰同桌学习。他只得放弃地坐下。
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心爱的“漫画书”上，翟凯文的目光却还停在这只信封上。
翟凯文犹豫了半天，还是打开了信封，粗略地看了看信纸上的内容，第一行顶头写着的称呼“亲爱的翟凯文同学”显得有些暧昧了。
下面歪歪扭扭写了五行，每行只有4个字，语意有些不明，而且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你若安好
便是晴天
大喜过望
强颜欢笑
请你加油
大致看出一列字“若晴喜欢你”，翟凯文皱了皱眉，心里想起了些什么，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纸对折两下，揣进了裤兜里。
翟凯文在记忆中寻找了一下，记起李若晴曾说过她以前是山清小学六年二班的，回头看了一眼李若晴，直接与她四目相对。
李若晴急忙低下头，抓起笔做题。
翟凯文轻叹一口气，从她桌面上抽出一个本拿到自己桌上，翻到新的一页空白，拔开笔帽就写下一行字，就把本子归还回去。
李若晴也不傻，拿回自己的本以后就去上面找翟凯文写下的字。
一张白纸，上面黑色的六个字和一个句号，方方正正，十分好看：中午一起吃饭。
李若晴心跳的速度快得不行，脸上发烫，偷偷向前瞟了一眼，发现翟凯文压根没再理自己，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漫画书”。
李若晴又看了看本子上的这句话，翟凯文也不是连一点选择的机会都没给她，她还可以选择不去。
但是，对翟凯文着了迷的她，自认为别无选择，只得接受这个男生蛮横的态度，似乎也还有点喜欢这种态度……
已经在课间和姐妹打好了招呼，时间迫近中午放学，李若晴的心跳又逐渐加快。
“瑾怡……”李若晴刚叫了高瑾怡的名字，还没说出话就被打断，作为好姐妹的高瑾怡自然明白李若晴什么意思，“昊昊，今天中午你带我去抢鸡肉卷吃吧！”
“好的高哥！”张昊甜丝丝的笑容绽放，乐呵呵地回答，像是比李若晴还要心情愉悦。
高瑾怡已经扯着张昊离开了，往日里同行的四人，此时只剩下翟凯文和李若晴两人坐在原位，没有走动。
见教室里没有别人，翟凯文便不再想和李若晴一起吃午饭了，他邀请她一起吃饭，本来也只是想创造一个独处的机会，而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去吃饭的必要了，“李若晴……”
“嗯！”李若晴的声音中有一丝丝紧张。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翟凯文问，“为什么要给我写这些卡片？”
“……因为我喜欢你！”李若晴大义凛然道，“我知道你在小学时的成绩很好，但是现在却不如那时候了，我必须鼓励你，让你重新变回优秀的你！”
“哦。谢谢，但是不用。”翟凯文说，“不过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不过只是欣赏……”
“才不是！”
“好吧，我重说，”翟凯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只不过是在利用我。”
听到这句话，李若晴着实呆滞了一瞬，答不上话了。
“你只不过是欣赏成绩优秀的人，我说的没错吧？”
见李若晴没回话，翟凯文继续说：“既然你非要喜欢一个优秀的人，以他为榜样而努力，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李晓方。”
“可是我认为你只要努力，就可以超越他，你才是最棒的那个。”说这话的时候，李若晴已经面色羞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心被猜中了。
“不。真的很可惜，即使你知道我在小学时的状态如何都没有用，因为现在的我就是一个作弊成性、搞事成瘾的学渣，是不会再认真听讲的。”
“……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为……草？”翟凯文语气十分认真，“听说这个网游名字很长。还有，老子不喜欢女的。而且，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毕竟，我不配嘛。
翟凯文不再看她，也不想去食堂吃午饭，又趴在桌上沉浸到了“漫画”的世界里。
虽然翟凯文平时不太敢说话，但就是知道解决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而且自己说话也不能只有主谓宾。至于为什么会猜中她的内心，他认为只是自己情商高的原因……大概吧。
“你喜欢明泽大神吧？”身后传来李若晴的声音顿了顿，“就是像你说的那样，你想利用他……不过你知道这样做不对，所以你就建议我不要喜欢你？”
“……我不喜欢他，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说这话的时候，翟凯文已经一手把“漫画书”推进了桌肚里，目光落在自己腿上，眉毛拧得有些紧了。
“对了，”翟凯文突然记起什么，话锋一转，“鲁迅先生没说过那两句话。”
听到这句话，李若晴反而被逗笑了，“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怎么这么在意这个啊？”
“大禹之父。”听到“猴子”二字，翟凯文的脸上又多了一片乌云，没忍住骂了一句。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李若晴就傻眼了：“听不懂你什么意思，大禹的父亲是谁啊？”
“鲧。”
“不就是问你一个人吗，你骂我干嘛！”
“……”
“你真的不打算努力学习了？”开了半天玩笑，李若晴又把话题引回了正轨，“那咱俩换位吧，我和瑾怡相处得也好，而且张昊太烦人了，我不想挨着他……”
“我拒绝。”
“……你为什么那么想跟瑾怡坐在一起啊，难不成你喜欢她？”李若晴说这话的时候耍了个小聪明，手指已经在手机屏上的“录音”上点下。
“我喜欢靠窗。”翟凯文斩钉截铁回答道。
李若晴不以为意地说：“那你再和张昊换一下子呗。”
“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我来搬桌椅，只要你同意……”
翟凯文打断道：“但是高瑾怡不想换同桌。”
“我可没说，想换就换呗，”教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两个人，高瑾怡走过来扔给翟凯文一个鸡肉卷，“别学别人什么节食减肥，10块钱的，给老娘吃！”
“高哥，我好不容易抢到的，你怎么就给他了呢？”张昊跟在高瑾怡身后埋怨。
“瑾怡，我们是不是得先跟老师打个招呼啊？”
“那你是去请求得到批准，还是去通知她啊，”高瑾怡一语道破，“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影响同桌学习，那就把他俩凑一块儿互相伤害去呗！”
“哎！高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张昊一边说话，一边已经在搬自己的桌子了，“小的和翟老弟儿那可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才不会互相伤害呢！”
两个女生没忍住发出一声“我靠”，翟凯文内心也有些复杂：相亲相爱个屁呀，那叫团结友爱！
张昊力气大，三两下就帮忙换完了桌椅。
高瑾怡：“今天鸡肉卷好像没有之前的好吃了，难怪某人不去买了。”
张昊：“高哥，我霖姐不去抢这个是因为人家在教室里好好学习呢，天天啃‘毛毛虫’就够了。你也得向人家学学，努力学习啊！”
高瑾怡：“那你去追她啊！”
张昊：“操。”
换位之后，翟凯文就没怎么跟前排两个女生说话，不过翟、张二人的关系还真的越来越亲密了。
“你看的是什么漫画啊？看你看好几天了，真的有那么好看？”
“关你屁事。”
“你扣扣账号和密码还不抄走？不怕霖姐给你发消息被小爷我看到吗？”
“……哦。手机拿来。”
这天下午班主任老师来看了一会自习，一眼就发现了南侧第一排两个学习的女生，和第二排两个趴在桌子上低头玩手机的男生。
张老师提醒两人把手机收起来，没再多说什么，准备等到开家长会时，再看看两人家长什么态度。
“星期五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就放学回家了，同学们记得通知家长带好请帖，下午三点之前到达咱们教室坐好。来，班长把请帖发下去……”
翟凯文收到请帖就直接揣进了裤兜里，回家之后才撕掉，他毫无让自己家长去的打算。
星期五的下午上完第一节课后，同学们纷纷离开校园，家长们陆续走进学校。
翟凯文去了一下卫生间，就回到自己班门口转悠，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学长……他怎么会来这呢？
翟凯文一眼认出眼前这人是沈明泽，但他也没有上前去打招呼，直到沈明泽回头也注意到靠在窗台站着的他。
“文文，你也没回家啊，”沈明泽热情地打招呼，“是在等家长一起放学吗？”
“不是……”翟凯文答，“我家长没空来，我等一会儿时间到了我自己进去开。”
“嗯……”学长犹豫了一下，“要不然你叫我声爸爸，我替你开，然后我也叫你爸爸，咱们互相替开吧。”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了吧。”翟凯文说，“学长，你家人也不能来开家长会吗？”
“嗯，我的家长在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
翟凯文一瞬间想到了许多事，有点惊恐。
“他很忙，不会为了一个开家长会就回来的。”沈明泽补充的一句话打消了翟凯文很多的顾虑。
不过翟凯文还有些许疑惑，“他？”
“对，”沈明泽答，“我父亲。”
“那你妈呢？”
“我妈妈……”沈明泽淡淡地说，“她也回不来。”
“我爸爸妈妈也是不能请假的，他们都好多年没给我开过家长会了，从来不会在意我在学校表现得如何。而这次我也根本就没把家长会的事情告诉他们……”翟凯文深有体会家长不在身边的孤独，“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太给他们丢脸了吧。”
沈明泽也靠在窗台上，抬起手从后面轻轻揉了揉翟凯文的后脑勺，纤细白皙的手指扎在深棕色的头发里，“成绩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我听说了一些你的光辉事迹，”沈明泽说，“可能传到我们初三那边就不是很准了，我听到的版本是七年一班一个可爱的男孩子被年级第一的班长甩了，很快和一个成绩不断进步的小姑娘走到了一起。”
“没有的事！”翟凯文几乎吼了出来。
翟凯文本以为沈明泽会说昨天在卫生间差点打起来的事，根本没想到学长居然这么八卦。
“你因为作弊被记了个大过，再出点大事，比如谈恋爱，就会被开除学籍了，”沈明泽的语气有些消沉，“其实咱们一中在纪律方面管得挺严的，因为领导们认为，学习成绩好都是建立在行为规范的基础上的。”
“……嗯，我以后会注意的……谢谢学长。”
“文文，”沈明泽反手从书包侧兜里取出一个水瓶，“给你，蜂蜜水。”
翟凯文看着手中被硬塞过来的塑料瓶，里面装着的液体流动性很强，微微发黄。翟凯文犹豫半天，疑惑地问：“为什么我需要这种东西啊？”
“喝一点蜂蜜水，可以美容养颜，养肺养胃哦。”
“谢谢，但是不需要。”翟凯文说，“我不喜欢甜食。”
“也不是非要你喝。”沈明泽解释，“既然你不喜欢喝的话，那就把它送给张老师啊。”
“贿赂老师？”翟凯文脱口而出。
话音一落，沈明泽的食指就已经在他脑门上轻弹了一下，“胡说什么呢。”
“根据每年的经验可以判断得出，家长会开完之后，一定还会有家长们把老师团团围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师才能和家长们长谈完毕。”沈明泽说，“老师一定会说得口干舌燥，为了减缓这种疲惫，你送老师一瓶水算哪门子的贿赂？”
翟凯文点点头，心说：是哦，老师最需要的就是学生的关心与爱，而这一瓶水正是爱的载体。
翟凯文痴痴笑道：“关键时刻，你的情商还挺高的嘛。”一点也不憨。
“还好啦。”沈明泽说，“这是都之前张老师教我的，她很注重学生的情商培养的，主要是老师教得好……”
翟凯文不再细听沈明泽吹捧老师，心说：我要撤回刚刚那句话，猴憨憨就是猴憨憨，就是情商低到没边！之前有老师教过你这件事就不必告诉我了吧！我要是张老师都不带让你说出我教过你！
“学长……”翟凯文的语气变得沉重，沈明泽也没出言打断他，安静地听他说完，“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合适，以后还是不要再来往了。”
说了一句“再见”，翟凯文便走进了教室。开家长会去了。
看着翟凯文离开的背影，沈明泽的脑子竟然有些转不过弯：不合适？不要再来往了？什么意思？
过往不究，自打进入山清一中的第一次考试以来，沈明泽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虽然有的时候很搞笑，但他真的是至高无上的“大神”，享受着老师和同学们的追捧，也不差翟凯文这样一句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他说的“你是个好人”。
虽然偶尔也有同学因为学习压力大，对学霸产生嫉妒，在背后说几句关于他的闲话，但是当着他面批评他，在翟凯文这样一句“不合适”之前，也还真的没有人做过。
沈明泽忽然觉得自己对翟凯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多次帮助，奈何烂泥扶不上墙，而且也有一种厌恶感始终萦绕在心头，而这种厌恶感貌似还逐渐盖过了罪恶感……偷瞄了一眼教室里，一圈家长把矮小的翟凯文挡得几乎不能被看见了。
沈明泽叹了口气，下定决心暂时不再理这个小弟弟，离开了学校。
而此时的初三楼三楼西侧，也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学生在窥视着某个班级。
“高哥，你想偷看化学老师也没必要选今天吧？”
“嘘！非要跟来就把嘴闭上……”高瑾怡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目光落在了某个空位上，低声说了句，“你说得对，咱俩该走了。”
熟悉的同学几乎都已经回家了，忍着无聊，翟凯文最终还是安静地听完了家长会，还自认为，老师表扬了哪类人，批评了哪些行为，似乎都与他有关。
张老师一宣布家长会结束后，就有一批家长开始往教室外走，相反还有一些家长，往张老师的身边凑。与大人相比，翟凯文身子矮小灵活，挤到一群家长的最前面，把一瓶蜂蜜水送给张老师。翟凯文抬头看着张老师，张老师也注意到了他。
长而密的睫毛扑扇扑扇，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翘起的略显稚气的鼻子，婴儿肥的脸蛋上一对若隐若现的梨涡，笑而露出的洁白整齐的八颗小牙，无一不把小孩子的那一份天真纯洁展现得淋漓尽致。
张老师接过男孩的心意，本来打算和家长聊完之后再喝，男孩却仍然很直白地告诫家长们让老师润润嗓子，然后才可以继续讨论学校和家长的教学工作。
有的时候，坦率是最能感动人的了。
张老师喝下两口蜂蜜水，犹如喝下浓烈的酒水一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温暖了血管，全身都暖呼呼的。
看到张老师喝下了自己送的蜂蜜水，翟凯文的内心也好像吃了蜜一样甜，感到了丝丝的甜。悄悄地，翟凯文走出了教室，却又在走廊驻足。
“翟凯文？”
“晓方。”
“你怎么在里面啊？老师不是让我和程程帮忙给家长们指位置吗？我等下和我妈一起回去，程程她自己先回家了，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里面？”
“为草。”
“……”
李晓方在原地走动着，视线一直不离翟凯文的脸。翟凯文则是一动不动地竖在那，闭着眼睛，心里很是焦急与烦躁。
忽然，翟凯文转身离开了。
停留了一会，是没理由地认为张老师会有话要对自己说，离开了，是等太久了，懒得等了，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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