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超级英雄
“喂，怎么现在才接？”
“刚刚才看话剧。”
“话剧？真好啊……你爸的祭期，拜了吗？”
“嗯。”
撒谎。
电话里，母亲提到父亲的祭期，但那一天正是安图因为饥饿而去医院的那一天，安图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但母亲没有觉察安图语气里的愧疚，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在电话那一头说着：“拜了就好……不要什么都不做，不要什么都不做，不要……”
安图：“妈。”
母亲：“不要什么都不……”
安图：“妈！”
母亲：“安图？哦，你……最近怎么样？”
安图：“最近……我在一家餐厅打工，店里的人都不错……现在店里的小孩就在我的身边。”
安图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迷你兔在他身边东晃晃、西晃晃。
母亲：“是吗？真好啊……不孤单就好……”
安图：“……哥哥最近还好吗？”
母亲：“……你明知故问吗？”
安图：“……”
母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好不好。”
安图：“唔。”
安图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匕，这是他哥哥在小时候送他的东西，自从楚孟然将它交还给自己以后，安图便随身带着它。
母亲：“就这样吧，我累了。”
安图：“嗯，再见。”
电话那头挂断了。
结束通话后，安图默默的坐在原位，似乎游离在梦中，半晌没有动弹。
和家人通话后，他反而感觉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寂寞感。
迷你兔从后面的草丛里探出脑袋，带着光韵大剧院给小孩子们的人面具，说：“是坏心眼的皇后吗？”
“额，”安图感叹迷你兔自从看了《失落的城堡》以后，好像入戏太深了，“今天的话剧好看吗？”
是的，安图又带迷你兔来看话剧了，不过，这一次的话剧似乎没有人迷你兔满意。
迷你兔摇摇脑袋，“不好玩……还是上次的好。”
“是吗，哈哈……”安图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笑容，但心里其实有点后悔一开始就让迷你兔接触到《失落的城堡》这样高水准的起点。
“我倒是觉得今天这部《人老爸》比《失落的城堡》更适合小孩子看……”安图说。
迷你兔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今天的全都是‘姐姐爱妹妹’、‘妈妈爱爸爸’、‘爸爸爱女儿’这种东西，我有点看不懂。”
“……”安图看了眼迷你兔，心头涌起莫名的情绪，“说起来，你的家人呢？”
“不知道哇，”迷你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许在哪个大城堡里吧？像是王子和公主一样。”
“应该吧。”安图笑了笑，轻轻摸了摸迷你兔的头，“我们回去吧。”
“嗯。”
周五的夜，是人们乐于出没的时间，餐厅，咖啡馆，饰品店，级市场……处处是照亮夜色的光晕，处处都有人潮流动，世界看上去运行的如此完美。
但安图隐隐约约觉得，人们虽然看似紧密的聚拢在社会之中，但彼此之间却缺乏真正的联系。
即便是只有一墙之隔的左邻右舍，相处几十年也往往只是点头之交，彼此除了空间的连接以外，人与人的过去、未来似乎永远处在独立的时间线上，无法相交。
正如安图与身边这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小女孩，如果彼此不问，大概永远不会了解对方的过去，但即便问了，也只是看清了一些“关于过去”的浮光掠影，彼此的感受仍旧不会相干。
哲学家们总爱为人的这种隔阂打上“现代性”、“冷漠”、“疏离”等标签，但这一切在安图看来，原因没那么复杂，因为他认为，人原本就这样的生物。
这样黯淡的生物。
“总觉得今天自己奇奇怪怪的。”安图对于自己的多愁善感感觉到困惑。
安图在胡思乱想之中，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人群，他担心身边会出现某些不正常的事物……自从之前在光韵大剧院里遇见那个女人以后，安图对周围的环境变得有些敏感。
安图在b餐厅的地下室训练体能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没有什么质的提升，但他至少对自己所拥有的食尸鬼的力量有了一定熟悉。
好在并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安图和迷你兔来到距离b餐厅大概2、3百米的地方，可以安心了。
但这时安图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对迷你兔说，“到了这里，你自己能够认识路吗？”
迷你兔膨胀的点了点头，说“完全没问题”。
“那就好，你自己先回去吧，不要乱跑哦。”
“你要去干嘛？”
“我……去修正一些现代性问题。”
“额？”
“对了，你手里的人面具可以借给我吗？”
“好……”
眼看安图朝着不远处的一条小巷走去，迷你兔一头雾水的自己走回了b餐厅。
……
大概几分钟前，一个看起来像是女学生的人从银行的自助提款机当中取出了一笔钱，提款机附近，有个男人站在马路边上，抽着烟，看样子是在等人。
不过，他其实在暗中盯着那个女学生的动向，当那个女学生走入一条暗巷之后，他随即跟了上去。
暗巷大约有1、2百米，前后无人，这让女学生很容易便觉察到身后尾随她的男人。
女人天生的直觉让她感觉到不安，于是她加快了脚步，但与此同时，身后的那个男人也渐渐加快脚步。
女学生的不安越明显，她几乎开始跑了起来。
就在这时，暗巷的另一端走出了另一个行人。
“太好了，”女学生心想，“这下身后的男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果然后面的男人放慢了脚步。
女学生稍稍感觉到安心，这种安心一直持续到她与暗巷另一端的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
一只带着皮手套的大手忽然捂住她的嘴，接着一把利刃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暗巷两端的人当然是一伙的。
女学生被拖拽到暗巷中央，两个男人汇合在一起，一开始尾随女学生的男人凑了过来，低沉却具有威胁性的说，“钱包，手机。”
女学生不敢挣扎，将这两者乖乖交给了他。
男人接过战利品，数清了钱包里的数额，准备离开。
临走之前，他看了眼女学生还算标致的脸，于是在女学生的胸上狠狠抓了一把，女学生痛苦的呻吟了一下，男人对同伙使了个眼色，似乎改变了心意，想要对这个女学生做些什么了。
女学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惊恐的眼里一下子冒出眼泪。
她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但完全无法抵抗两个男人的上下其手。
其中一个男人将刀抵在了她的脸上，“再乱动，我就刮花你的脸！”
女学生的眼神变得更加绝望，只能任由他们在自己的身体上胡作非为。
“现在的劫匪都这么下流吗？”
忽然一个声音从暗巷的一头传来。
两个劫匪朝那边看去，看到了一个带着人面具的人。
“……”
两个劫匪露出厌恶的表情，“傻比吧？居然还有人干这事？”骂了这一句之后两个劫匪便将女学生一把推倒，朝着暗巷另一头逃了。
带着人面具的人自言自语，“额，怎么跑了？不是应该更刚烈一点吗？”面具下的表情似乎颇为困惑。
“你快追啊！”
女学生看着他站在原地，便着急的对他吼道。
话音刚落，女学生面前像是刮起了一阵狂风，再看暗巷的另一头，带着人面具的人已经将一个劫匪按倒在地，劫匪的脸撞在了地上，鼻梁和门牙都断了。
“我艹你妈！”
另一个还站着的劫匪立刻挥舞手中的刀子，一道惨白的银光划向人面具。
光线太暗，人面具看不清匕的轨迹。
“啊。”人面具下意识的用一只手去挡，刀子砍在了他的手臂上，痛得他出了短促的呻吟。
劫匪看这一刀砍中了，便立刻收回刀子，想要再来一次。
“啊！”劫匪的肚子上挨了重重的一拳，力量至少是普通人的3、4倍，劫匪当即跪倒在地上。
“额……别打了，”挨了一拳，劫匪便立刻示弱，“我们、不是坏人，只是都欠了钱，没办法……”
人面具伸出手，“把抢来的东西交……”
忽然他的后脑勺一阵剧痛，之前被他按倒在地上的那个劫匪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砖拍在了人面具的后脑勺上。
人面具的意识模糊了一瞬间，随后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腹部，回过神来，跪在他面前的劫匪已经将刀子刺进了他的胃里。
“……”
“傻比，让你再多管闲事。”说着，劫匪便要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面具摘到一半，人猛地将头往前一倾，狠狠的撞在了劫匪的脸上，这一次人面具没有保留力气，劫匪的鼻梁断的十分彻底，马上便失去了意识。
身后的劫匪见状，手里的砖头再一次从落了下来，人面具闪身一躲，转头敲在了他的背上，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人面具立刻抓住劫匪的手腕，用力一折，将砖头拍向他自己的脑袋，砖头断裂，劫匪不省人事了。
……
两个劫匪双双安静的倒在了地上，人面具也气喘吁吁的靠在墙上，捂着肚子。
“我的东西呢？”
那个女学生看事情结束了，便走过来问道。
人面具指了指躺倒他身后的劫匪，女学生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将她的钱包和手机拿回，随后立马起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
人面具看着从暗巷中消失的女学生背影，忽然感觉到一阵无力，瘫坐在了地上。
“总觉得……和我想象中的情况不太一样啊。”人面具看了看自己还在流血的腹部，又看了看地上两个断了鼻梁的劫匪，自言自语。
忽然一颗小石子打在了他的头上，他朝着上方看去。
“本以为你是想凭自己的力量捕食，没想到是在玩级英雄游戏。”
一个女人趴在暗巷两边屋顶的护栏边处，一边吹着夜风，一边看着这一切。
“你没想过下来帮帮忙吗？苏同学。”人面具对她说。
“我看你那么起劲，不想搅乱你的兴致。”苏余念奚落道。
“……”
她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你还想带着这个傻面具到什么时候？安图。”
安图摘下面具，用自嘲的语气说：“级英雄的脸，很傻吗？”
“和你平时笑呵呵的样子差不多傻。”
“哈……”
苏余念将沾有安图血液的刀子清理干净，然后指着地上的劫匪，“你要吃吗？不吃我就交给大厨了。”
“……”安图看着她的脸，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但他自己的态度还是很坚决，“不吃……而且这里是11区，胡乱杀人不好吧？”
苏余念轻哼一声，“看来你的脑子还算没被砖头敲傻……那就走吧。”说罢，苏余念果然就要离开。
安图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个人……你不打算，额……处理掉吗？”这种话从安图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不适应。
“留着吧，”苏余念背对着安图，“让这个城市流传点级英雄的传说不也挺好的吗？”
安图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难得你也有些人情味了。”
“……”
“……”
“对了，那个女学生连句谢谢也没说就跑了，你是不是很失望？”
“没有。”
“……”
“……”
“……”
“好吧，是有一点。”
“哼哼。”
“……”
“……”
“第一次听见你笑。”
“是吗？”
“有点诡异。”
“……”
“哈哈……”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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