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法则
夜风拂面。
安图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地方欣赏夜景。
安图、苏余念、小乔、楚孟然四个人站在四层楼高的楼顶上朝下俯瞰。
楼房的下面正是之前几人到过的夜总会，从上往下看，周围的布局一览无余。
夜总会的正门前是灯红酒绿的大街，后门则是阴暗猥琐的小巷，这是典型的9区特色，半城市半郊区的高危地带，表面光鲜，而内里腐败。
安图等人在这里等待了接近2个小时，目睹了各色衣装革履的人从前门进去，然后以酒徒、嫖客、瘾君子的身份从后门出来。
像是一座巨大的转化器。
“每次来这边蹲点，都觉得很神奇哩。”楚孟然悠哉的看着楼下一个瘾君子做出诸多怪异的举动，做出评价。
可安图的眼里既没有某种恶趣味的新鲜感，也没有对这些场景感到恐惧。
苏余念没有看他，但似乎是乘着夜风，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作为人类的悲伤。
“啊~今天的第9区出奇的安稳啊，”小乔靠着楼顶边上的护栏打了个呵欠，不耐烦的说，“早知道带手机来玩了。”
楚孟然倒是气定神闲的蹲在护栏后面，“没关系，时间越晚，我们要等的‘猎物’就越有可能出现。”
安图听着他们的交谈，总觉得食尸鬼的“捕猎方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在他的想法之中，食尸鬼应该是一旦感觉到饿，便会在街上随便抓个落单的人吃掉，简单粗暴。
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安图想开口问。
“啊——！”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混入嘈杂的夜色之中。
“哦哦，来了！”楚孟然忽的从地上站起，朝楼下看去。
两男一女从夜总会的后门出来，女人衣着暴露，显然不是什么正经职业者，两个男人都穿着黑衣服，其中一个男人抓着女人的头，将她拽到了角落里。
“唔，是恶男欺负坏女的桥段啊。”楚孟然一眼就看出了两组人的关系。
小乔气冲冲的看着，说：“两个男人打一个女人，太可恶了！”
只见那男人气冲冲的将外套扔在地上，然后一拳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当即倒地。
“说！我的……呢？……钱包呢？”
在楼上听见的声音有些模糊，但依稀可以知道的是，那个男人骑在女人的身上，边打边叫嚣着“我的东西呢？”“我的钱包呢？”之类的句子，可以推测大概是女人偷了这个男人的东西。
“那个女人是‘小姐’吗？”安图紧张的看着楼下的情形，看他们三个人还没打算行动，有些着急。
楚孟然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说：“不仅是小姐，还是‘聪明’的小姐哩，她大概想要趁着那男人尽欢的时候将他的值钱东西全都偷走，然后再跑去别的夜总会做事，这样那男人既找不到人，也报不了案，只能干生气呐……不过看来这个小姐的手法不太好，被男人现了。”
安图有些奇怪，问：“为什么报不了案？”
“因为不敢呗。”楚孟然简短的回答。
“呀，好像快出事了！”小乔踮起脚，激动的叫道。
安图朝楼下看去，那男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将身下的小姐打的满脸是血，仍旧不肯罢手。
安图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也是这一瞬间，一个念头忽然划过安图的脑海。
安图的视线转向其余三人，睁大眼睛问：“难道……你们要借刀杀人，让那两个男人杀死女人以后再去回收尸体吗？”
这句话说出口以后，小乔和楚孟然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安图脸上，像是看外星人一样。
这种目光让安图感到有些尴尬，说：“不、不对吗？”
小乔看着他，笑嘻嘻的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真奇怪。”
安图没有回答，因为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乔背后的苏余念身上。
只见苏余念像猫一样跳上了屋顶的围栏，然后站直了身子，拉了拉双手，像是在做准备活动。
苏余念接着小乔的话，继续说：“既然我们是‘恶鬼’，当然得吃‘恶人’才对，不是吗？”
说完，苏余念将自己的五根手指在面前一闪，随后身体向后一倒，居然从楼顶上径直跳了下去。
“！”
安图赶紧扒在护栏边上，朝楼下看去，只见苏余念如同一道黑影，在空中成一条直线落下，等到接近其中一个男人的背后时，她的双手瞬间在男人的脖子上划了一圈，然后像猫一样在空中一转，完美的落在了地上。
蹲在地上打女人的那个男人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立刻站起身，但还没等他回头，五根指甲便已半嵌入了他的脖子里，流出了汩汩的鲜血。
“不想死就别动。”苏余念的声音从他的耳畔处传来。
奇怪的是，另外一个男人在她的身后看着这一切，却像是具石像般没有任何反应。
安图没看清之前生什么，急忙喊着：“小心背后的那个人！”
楚孟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那个男人已经死了，被苏余念切断了脖子。”
“？”安图没能理解眼前的事情，“切断？我没有看到她的手里有刀……额，莫非？”
“对，”说着，小乔将手背伸到安图的眼前，五根手指的指甲忽然变长，如同动物的利爪一般，锋利无比，“我们女性食尸鬼的指甲可以收放自如，而且硬度是人类的五倍以上。”
“是……吗？”
安图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些“鬼”，由衷觉得作为生物而言，他们的身体能力确实比人类要强太多了。
“哎呀呀，”楚孟然看着楼下，看到苏余念在朝这边招手。
“苏余念的手法虽然干净利落，但是料理后事还是需要我们来办啊，小乔，咱们下去接手。”说完，楚孟然纵身一跃，从楼顶跳了下去。小乔则从楼梯处走下去。
安图不再多言，紧张的看着接下来的事情。
楚孟然先下去以后，用准备好的胶带封住了那个男人的喉咙和嘴巴，然后用外套裹住他，装出一副醉酒的样子，搀扶着他进入了自己的车里。
等到车子驶入小巷之后，苏余念将另一个男人的尸体扛进了后备箱中。
“额。”
安图忽然注意到，苏余念从车里出来以后，视线朝屋顶上的安图看过来。
“不会是要我也去帮忙吧？”安图这样以为。
但苏余念却忽然跳了起来，依靠两边的墙壁迅弹跳至安图所在的楼顶上。
“……你好？”安图试探性的说。
“嗯。”
安图真的还不适应这种越常识的场面。
小乔这时也来到了楼下，只见她小心翼翼的将那个被打晕的女人带进车里，随后自己回到那个女人之前倒下的地方，在原地坐了下来，身边还残留着女人的血迹。
安图不解：“那两个人不是被带上车了吗？小乔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苏余念：“为了让人看到。”
安图更加不解：“这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引出更多的‘食物’吗？”这是他这一刻所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苏余念忽然看了安图一眼，说：“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但可惜这次不是，小乔留在那里，是因为她有特殊的能力，可以让事情的后续变得简单些。”
“特殊能力？”
苏余念：“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起过‘蛹’的事情吧？小乔的蛹，用现在特殊生物对策局的分类方法来说，是‘放射型’的一种，她能够将自己的‘蛹液’以气态形式放射到空气里，然后让吸入的人产生幻觉。”
“幻觉。”安图点了点头，简单的重复这两个字，现在的他不管这帮人再说出什么话来都不觉得奇怪了。
苏余念：“简单来说，就是小乔能让别人看到自己想让别人看到的场景，比如现在，小乔想让吸入蛹液的目击者看到的是那个小姐倒在血泊里的模样，而不是自己。这样一来，当我们离开以后，目击者提供的线索便会让人以为是那个男人在杀了小姐以后，再将小姐的尸体藏匿在某处，然后自己畏罪潜逃了……”
安图：“‘畏罪潜逃的假象’吗？的确符合情理……如果你们不动手，我猜那个小姐确实会被男人打死吧？不过，那个小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她也算是受害者吧。”
苏余念：“她现在应该处于昏迷状态，随后我们随便撒个谎，然后给她一笔钱让她脱离这个行当就好。即便她识破了，应该也不敢说出真相。”
“不敢说出真相……吗？”安图露出小有所悟的表情。
苏余念点了点头，“‘小姐’、‘嫖客’都是无法见光的行当……而我们专挑这些潜在的、或者已经成为罪犯的人下手，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因为这些人即便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就要被吃了，也不敢向别人承认自己的罪行。”
安图哑然，所以，食尸鬼赖以存活多年的法则，本质上其实是利用人类的阴暗面吗？
楼下响起了嘈杂声，小乔的能力奏效了，这时已经有人开始报案。在他们眼里，这里摆放着一具明晃晃的女人尸体。
蛹液形成的气体还会生效一段时间，小乔趁机悄悄离开了现场。
“我们也走吧……”苏余念朝房顶的另一端走去。
“啊。”安图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对了，”苏余念忽然停下脚步，对他说：“你的朋友阮子迪，之前在电影院里杀死的那个女人，也并不是所谓的‘无辜人士’——
她是一个涉嫌多宗欺诈事件的诈骗犯，从事的犯罪勾当涉嫌情色、毒品和器官贩卖，犯罪的手法是私下约会年轻男性，用情色手段勾引他们沉溺毒品，等到榨干他们的价值以后再找机会将他们杀死解剖，把器官卖到国际黑市当中……具我们所知，阮子迪是她约会的第5人。”
“……”
安图回忆起了当天的场景，那个女人死前的确是和阮子迪接吻的样子，按理说，她和阮子迪约会不到3次，阮子迪对女性又基本没什么魅力可言，怎么会进展这么快呢？
但安图没心思去回忆过去了，那都是他还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眼前，苏余念向安图伸出手，一阵风拂过她的脸颊，长随着风微微扬起，“来吗？”
安图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女生，也许她的世界不仅危险，而且时刻与黑暗为伍，但安图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与她相握。
“那就小心了。”
说罢，苏余念突然用力，一把将安图从楼顶丢了下去。
随后，苏余念比他更快的落在了地面上，将他从容的接住了。
“……”
这一瞬间，安图感觉自己的一生像是走马灯般从眼前划过。
也许，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为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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