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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第64章墨水之祸

        刘瑞华这边批改完了作业,  看看外面,  只见学生们都玩得正欢,踢毽子的蹦方块的也有撞拐的丢手绢,  只有顾晓莉站在一个角落不知道在想啥。

        她叹了口气。

        其实顾晓莉和蜜芽儿,  都是昔日好友的孩子,  她这么大年龄了也没结婚,  对于朋友的孩子总是会看着亲切几分。

        可是蜜芽儿这孩子开朗,  好看,讨人喜欢,顾晓莉那孩子是越来越阴郁了。

        当然了这也不能只怪孩子,  还是大人的问题。

        不说其他,  就说这次柯月为了回城指标大闹一场,  顾晓莉这孩子是更加不合群了,经常站在一旁发呆。

        她再次叹了口气,只好不去想了,  毕竟她也管不了,当下就开始喊了“上课了,上课了!”

        他们是没什么教学铃的,  全凭老师嗓子吼。

        大家伙听了,  争前恐后地往教室走去,  蜜芽儿自然也不例外,  她和刘燕儿原本正玩剪子包袱锤,  听到刘老师的号令,  也都赶紧进教室。

        谁知道她来到自己座位旁,  刚要坐下,就见身旁的萧树礼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嘴里还叫了声“别推我,别推我啊!”

        而伴随着萧树礼这个踉跄,有什么被打碎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周围的人仿佛都倒吸了一口气。

        蜜芽儿还没太明白,回头“咋啦?”

        旁边的刘燕儿吓傻了,差点哭出来“蜜芽儿,你的衣裳,你的衣裳,墨水!”

        蜜芽儿赶紧回头一看,看了后,顿时明白了。

        自己身后课桌上不知道怎么放了一瓶子蓝墨水,那蓝墨水在推搡中洒了,泼在蜜芽儿衣服上,原本簇新的衣裳顿时染上了一大片蓝墨水。

        而更可怕的是,这蓝墨水浸入袄片里面,怕是棉袄也跟着遭殃了!

        周围的小学生们都吓得脸白了。

        虽说现在大家伙的日子比以前挨饿的时候好多了,可也仅限于高粱面窝窝头吃饱,若说富裕,那是万万没有的。别说一般穷人家,就是蜜芽儿家这种日子过得好的,里面一层棉袄,外面一层袄片儿,那也不是随便能拿出来的。更不要说穷的人家,一个孩子可能一个冬天就只有一件棉袄,连个替换都没有!

        谁也不能说不在乎这个!

        “这,这是谁干的?”

        刘瑞华看到动静,也过来了,她一看就急了。

        她当然也知道,童韵要回北京探亲,蜜芽儿今天穿着新衣裳来,这肯定是为了去北京特意准备的。

        “谁把墨水拿到这屋来的?”

        按理一二年级还不用钢笔呢,都用铅笔,这好好的哪里来的墨水!

        而就在这个时候,三年级一位叫铁蛋的,忽然哭了起来。

        “那是我的墨水,我的墨水!是谁偷了我的墨水放这里,全都洒了,还我墨水!”

        穷苦人家,买个钢笔和墨水,那都是咬咬牙硬买的,有些孩子四年级了还在用铅笔,不舍得买钢笔呢。

        没办法,钢笔贵,最便宜的也要一块二毛钱,墨水一瓶子一毛八分钱。家里的酱油醋才多钱,醋是七分钱能打一斤,酱油是一毛四能打一斤。

        换句话说,这一瓶子墨水打翻了,那就相当于两斤半的醋!

        生产大队里那穷的,平时做菜都干脆不用醋,你说一下子打翻了两斤半的醋,能不心疼吗?

        那铁蛋都要蹦起来了,哭嚷着喊“我爹肯定揍我,肯定揍我!我求了半天他才给我买钢笔墨水的,我上来就打碎了,肯定揍死我!你还我墨水,我墨水都泼你身上了!”

        而蜜芽儿比他更想哭啊,她这可真是从里到外一身衣裳啊!崭新的要去北京穿的衣裳啊!

        娘辛苦了几天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裳,兴奋激动地穿上,满心欢喜地来上学,小心翼翼地连撞拐都不玩怕别人碰脏新衣裳,结果就落了这结局!

        这一瓶子墨水下去,哪能洗干净呢!

        就算能勉强洗掉,肯定也有印儿,有了印儿,就不是新衣裳了!

        有时候小孩子就是这样,好不容易得个好东西,就想着它是完美的,是崭新的,眼里容不下瑕疵。

        谁愿意正高兴的时候被泼一瓶子墨水?

        所以蜜芽儿这个时候也是无奈;“好好的你的墨水怎么会被人拿这里来?怎么就恰好泼我身上了?”

        这肯定不能是巧合,这里面肯定有事!

        那铁蛋听了也急了“我哪知道,这是我的墨水,我的墨水都喂给你衣服了!我还心疼呢!”

        蜜芽儿听着简直是不知道说啥了。

        他的墨水值钱,还是她的衣服值钱?

        不过也对,对于每个人来说,肯定是自己的东西最值钱!铁蛋的墨水在他看来就是天大的事儿。

        铁蛋和蜜芽儿对上,旁边的“三大金刚”顿时不乐意了,猪毛眯着眼瞅向铁蛋,以示警告,黑蛋直接用胳膊箍住了铁蛋的脖子“说啥呢,说啥呢,你看清楚,你对谁说话呢?”

        那语气,真是一股子霸道土匪味儿。

        牙狗则是跑过去搓搓手“你小子,是不是想挨揍啊?”

        蜜芽儿一看这是要打架,只好赶紧劝下哥哥“哥,咱先别吵,这事儿也怪不得他,还是得搞清楚是谁把墨水放我后面的,还有刚才,萧树礼怎么说有人推他?”

        刘瑞华一看这情况,赶紧道“对,同学们不要吵架,事情没弄清楚,不能互相指责,我们先查清楚这墨水的事。”

        一时间,她就问大家伙“这墨水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放这里的?”

        萧树礼一看,很是忐忑地说“老师,这墨水是在我课桌上,可我真没看到,我一直在和牛根玩跳远呢!”

        牛根吓得赶紧出来作证。

        毕竟这不是小事,这肯定得让老师带着去找家长,找了家长肯定挨揍,挨揍不说,接下来的事还没完,毕竟这墨水这衣服都得赔。

        事情闹大发了。

        这个时候莫暖暖和彭金秀也来了,莫暖暖先陪着蜜芽儿回家,刘瑞华开始找凶手。

        这小学一年级约莫二十个小朋友,二年级十几个,到了三四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个了。总共五十多个人,排排站,站在那里,一个个地挨个说下自己课间活动时干了啥,都玩什么了,同时小朋友们互相作证。

        刘瑞华盯着每个小朋友,看他们说话,试图从他们的神态中找出蛛丝马迹。

        终于这群人轮到顾晓莉的时候,顾晓莉说“我没看到,我就在外面玩了,后来回教室,我想着我的作业,就赶紧过来了。”

        刘瑞华想起了之前顾晓莉站在门外面发呆的情景,其实有些怀疑,不过又不太敢相信,毕竟才七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有这心机。

        这棉袄,袄片儿,一瓶子墨水,在个小孩子看来,那是太多太多的钱,小孩子谁敢下这种狠心?随便一个孩子干了这种事,回去后能被家里打死。

        “你在外面窗户下站着干嘛了?”刘瑞华盯着顾晓莉,厉声问道。

        “我,我——”顾晓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她也看其他小朋友怎么说了,她就学着来,她觉得自己天衣无缝,肯定没什么破绽,谁知道刘瑞华忽然这么对她。

        她仰起脸,小心翼翼地朝刘瑞华看过去,只见刘瑞华那双锐利的眼睛好像看穿了她一眼,把她看得心虚。

        她一下子毛了,害怕了。

        她委屈了,哭了,一边哭一边恨恨地说“你凭啥怀疑我,凭啥怀疑我,不就认为我穷么,因为我穷就是我干的啊?你凭啥啊!”

        “晓莉,咱们就事论事,老师在问你话,你好好回,不要东扯西扯,你这样子,很容易让人怀疑你心虚知道吗?”

        刘瑞华越看越觉得就是她,谁知道她扯什么穷,也是无奈。

        旁边彭金秀看着这情况,也是皱眉,这孩子得多敏感脆弱啊,这也能上纲上线,她咋不上天呢?

        不过她还是按下脾气,好好地劝说“晓莉,你别多想,刘老师不是那个意思,刘老师就是想问问你,想弄清楚——”

        谁知道顾晓莉这个时候已经炸了,她指着刘瑞华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向着蜜芽儿说话,你和她四叔私底下有事儿,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你为了她,真是啥都不顾了,乱冤枉人!”

        她这话一出,刘瑞华顿时呆了。

        刘瑞华气得手都发抖,一个劲地抖。

        当年童韵是提过她和顾建党的事,可是她觉得不合适,人家是根正苗红的烈士家属,自己如果真嫁过去,那是连累人。再说,自己也不愿意欠这人情。本来打算嫁那麻子脸的,谁知道麻子脸也不稀罕她,于是这些年,她就干脆一个人过了。

        后来也是赶上了,顾老太退休,把这人民教师的位置空出来,加上生产大队的孩子多,陈胜利就说得多招几个,扩扩规模,于是有三个民办教师名额。

        她成分不好,当不了正式民办教师,所以是莫暖暖和彭金秀当正式的,她当代课老师。名义上代课老师,其实该干的事和莫暖暖彭金秀比起来并不少,还是班主任,只不过编制不一样,拿钱少。

        这些年,她也不想着嫁人了,也不想着那成分的事,干脆一心扑到孩子身上,慢慢地,也算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人们提到她,叫一声刘老师,过年过节,还有人给她送一个鸡蛋啥的。

        她感动,她感激,她打算好好地干。

        至于那顾建党,是,后来挨饿的时候,顾建党偷偷地把自己的干粮藏下来,他自己饿着肚子,给她送过点吃的。

        后来她有了工资,也暗地里给顾建党孩子买过点东西。

        可是也就这样了,仅限于这样,她知道她和顾建党不可能,所以不敢多想,也不敢多迈一步!

        结果呢,现在她竟然被自己的学生,被个顾晓莉这么嚷出来。

        当着五十几个学生,被人这么说。

        刘瑞华捂住了嘴巴,差点哭出来,她红着眼圈“你,顾晓莉,你——”

        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顾晓莉那么小,咋可能知道,一定是柯月说的,柯月暗地里叨叨过自己,所以顾晓莉听到了。

        她虽然年纪不小了,二十七八了,可到底没结婚,没结婚就是姑娘家,姑娘家任凭谁,听到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骂自己,怕是也伤心得不行。

        更何况,她是为人师表的老师,骂她的竟然是自己的学生。

        这一刻,刘瑞华几乎崩溃。

        “我和他清清白白的!”她竟然失了分寸,这样大声反驳说。

        旁边的彭金秀一看情况不同,知道刘瑞华这是急了。其实任凭学生怎么说,你当老师的怎么可以这么吼,越吼越显得你心虚似的。

        当下她绷着脸,对那顾晓莉说“顾晓莉,咱们在说墨水的水,你不用扯东扯西,更不用往老师身上泼脏水,你要是这样,我们干脆不问了,直接请大队长过来,让大队长找公安局来查!”

        她冷冷地说“如果真请了公安局,这么大的事,到时候谁做错了,就直接会留在档案里,老师可帮不了你们!”

        她倒不是随便说说,这年头,有人因为偷个鸡,可能就进去了,更别说现在糟蹋的是崭新的衣服和贵重的棉袄。

        顾晓莉到底是个小孩子,她吓到了,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彭金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这个时候,其他小孩子也是恼了。

        心说你顾晓莉的娘之前来找莫老师麻烦,现在你又在那里对着刘老师造谣?

        于是这群孩子中,就有一个,忽然大声指责说“顾晓莉胡说八道,给老师泼脏水!”

        “对,顾晓莉败坏老师名声!”

        “我娘说了,顾晓莉的娘勾三搭四,和孙立贵的爹要好!”

        孙立贵是孙建设的儿子,今年八岁了,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被留级了,现在依然是小学一年级。

        这小朋友一说,其他人顿时开始叽叽喳喳了。

        别小瞧这群小豆丁,耳朵尖着呢,大人说啥他们都记住了。

        “她那个弟弟不是她爹的,是孙立贵家的,我爹说了,那孩子和孙立贵他爹像,是孙建设的!”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我奶说,这就是给顾跃进戴绿帽子!说顾跃进傻,顾跃进奶装傻!”

        顾晓莉听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听着大家伙的话,她听着周围的声音,呆了片刻,便疯了一般冲出去了。

        这顾晓莉到了家,竟然当着她爹娘面开始质问了“娘,俊明是谁的孩子,是不是爹的?”

        这一句话,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她爹瞪着眼睛问她,之后她爹和她娘打了起来,再之后,她爹又去找了孙建设。

        孙建设这个人,自打那年三倍粮食的事,可算是被生产大队的人记恨,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如今被顾跃进找上,一拳头招呼上去,把鼻子都给打歪了。

        一场男人和男人的斗殴事件就此开始,惨烈程度此处不做赘述。

        事后陈胜利来了,陈胜利痛心疾首无可奈何,他就不明白,社员们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大的小的没一个安分的!

        调停了半天,最后终于以顾跃进赔偿给孙建设五个鸡蛋做了结。

        顾跃进当然不想赔,啐了孙建设一口“要鸡蛋没有,我的蛋,你随便吃!”

        众人嘲笑,孙建设虚张声势地冷哼了几声,不过也没再说啥。

        不过经过这一次,大家伙都看出来了,柯月的儿子俊明,那果然和孙建设拖不了干系,要不然孙建设能那么孬种,被打了屁都不吭一声。

        柯月经过和顾跃进这么一闹腾,干脆抱着儿子麻溜地离开生产大队,去知青点先凑合几天。反正等过几天她拿到了全国粮票就可以离开了。

        离开后,天高皇帝远,这里的一切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至于那孙建设?呵,她怀里的儿子,管他是谁的,反正谁也别想沾光跟着她回城,她就只带自己儿子走!

        至于蜜芽儿的棉袄被弄脏的事,陈胜利一吓唬,倒是也查清楚是顾晓莉干的。小姑娘嘛,一说要去公安局她能不害怕?

        陈胜利陪着老师莫暖暖和彭金秀去了顾跃进家,说了这情况,顾跃进正在气头上,哪搭理这个,凶巴巴地摔门。顾跃进他娘耷拉着一张脸“去公安局吧,愿意去就去,什么,赔钱?我家哪有钱啊,没钱!”

        陈胜利和莫暖暖彭金秀面面相觑,最后没办法,只好去了顾老太家。

        顾老太能怎么样,冷笑一声“那就去公安局呗,人家家里大人都不在乎,我们干嘛替人家闺女瞎操心,谁家留下案底谁遭罪。”

        陈胜利无奈;“婶,这不是孩子还小吗?”

        顾老太现在满肚子是火“小,小就能干出这种事?如果不送公安局,受个处罚,那以后还得了,以后还不直接杀人放火?!”

        她老顾家是条件富裕,若是换个其他家,这么糟蹋个棉袄,那是要人命呢!

        莫暖暖和彭金秀从旁边不说话了。

        顾晓莉是她们学生,她们是心疼,可是顾晓莉之前对刘瑞华说的话实在是太伤人心了,那是学生该说的话吗?

        刘瑞华这些年过得咋样,她们都看在眼里。她们心疼刘瑞华,也明白刘瑞华的苦,结果刘瑞华被自己学生这么作践,她们怎么都不好受。

        所以面对陈胜利为难的表情,她们一句话都没说,有志一同地别过脸去。

        女知青咋啦,女知青不结婚就活该被人作践名声?

        这事闹到现在,也实在是没办法了,陈胜利一咬牙“行,问问公安局那边怎么说吧!”

        只好骑着自行车去了公安局,结果人家一听,才七岁小孩,倒是把陈胜利说了一堆,这么小你至于吗,找大人去,让大人来。

        陈胜利一瞧,这球又踢回来了?

        陈胜利再一咬牙,跑到了顾跃进家,直接带着人把门砸开“我不管你们有钱没钱,这是你们闺女,干了坏事,弄坏了人家衣服,你们得赔!多了也不用你们赔,就赔十块钱吧,从你们今年的工分里面扣!一年扣不完扣两年,反正这事儿我给你们记上了!”

        说完这个,他直接把顾晓莉往哪儿一扔,也不管顾跃进家反应,转身走人了。

        妈的,当个生产大队长他容易吗?总遇上一群不着调的人!

        十块钱的赔偿由大队里先垫付给了顾老太家,这件事算是了结了。

        不过童韵却陷入了为难之中。

        原本辛辛苦苦做了一个袄片儿,挺好看的,穿着去北京也算是有面子,结果现在袄片没了,连棉袄也糟蹋进去了?总不能穿着背后一片墨水的棉袄去北京,让孩子姥姥看到,那得怎么想?

        火车票已经定好了,再过三天就得出发了,但是这衣服却没了,这可怎么办?

        为了去北京的事,她这次也花了不少钱,这几年做会计攒的那点钱花了一些,还得留着一些去北京用。

        童韵急得不行了。

        这边陈秀云和冯菊花看着,自然是赶紧安慰她,又替她心急,都回屋里各自搜罗去了,一个翻出一块布,一个拿出一包棉花。

        “这还是我结婚那会子扯的布,一直没用上,你看看,这花色凑合着也可以用,你先给蜜芽儿做身棉袄穿?”

        “这棉花是那年咱家分得多,说是要给墩子做棉袄,我想着他个臭小子,就是穿了新棉袄白白糟蹋了,就给他用旧絮子改的,攒下这些没用呢,拿去给蜜芽儿用吧。”

        顾老太见这情景,开口了“着啥急,这不是还有三天吗?童韵啊,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咋这么经不住事儿呢?”

        童韵简直想哭“娘,我不好让蜜芽儿穿着脏棉袄去北京。”

        当年她和父母道别,那才多大,十七岁,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孩子呢,父母根本不放心。世事作弄,不能留在父母身边,十年震荡,自此相别,再没见过,如今再重逢,她已经是当娘的人,那边父母怕也是白发苍苍。

        她嫁到了农村,嫁给了农民,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她知道父母肯定是不放心,不知道存着多少担忧,这才一安定,就说让她过去看看。

        她多么希望光鲜靓丽地出现在她父母面前,男人和孩子都体体面面,叫一声爸妈,说一声我挺好,我日子过得好,你们不用牵挂!

        可是如果她让蜜芽儿穿着那墨水泼了的棉袄过去北京,父母怕是心酸得都要流泪。

        她鼻子一酸,几乎要哭出来“娘,我,我心里难受。”

        自打童韵进了门,性子一直是温和柔顺坚强,顾老太还没见过她这么失态,现在看她难受的样子,也是心疼,便握住她手“别急,你别急,这不是还有三天吗,我给你钱,我这里有钱,你拿着钱,我再想办法弄点布票,我们去城里扯几块新布,重新给蜜芽儿做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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