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本能
林妗没想到自己略微笨重的身躯有天会跑得如此之快，动作迅速得几乎可以去参加冲刺比赛。
灯罩掉落的那刻，林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到了钟溢的身后，伸出双手用自己的身子紧紧护住他的头部。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灯罩落在她的肩膀处，紧接着掉在地上翻滚了几下。
林妗闷哼一声，肩膀传来钻心的疼痛感，眼眶随即一热，团团水雾险些夺眶而出。
下意识抽泣了两声，双手却依旧死死抱着钟溢的头部，将他捂在自己的胸口位置，仿佛危险还没过去般，林妗手里的动作又紧了几分。
钟溢挣脱而出，沉下目光看她，“疼不疼？”
林妗垂眸，微微颔首后又摇头，伸出左手捂住发疼的肩膀。
起身将她拉至座位就坐，钟溢掰开她的左手，半蹲着身子去触碰她的伤口，“过来，给我看看。”
“嘶……”林妗差点被疼哭，嗡着嗓音说：“你能不能轻点儿……”
“我一个大男人，被砸到又没什么。”钟溢的语气有些生硬，动作却轻揉了许多，“下次不许再去做这种危险的事，听到了吗？”
林妗对上他深邃的双眸，慢吞吞摇了摇头，“这是本能。”
“什么？”
“我说……这是身体的本能，它在和我说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钟溢的眸光流转颤动，深深看了她一眼。
此刻的林妗低垂着眼皮，卷翘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阴影，脸颊因不久前受到惊吓而略带粉嫩，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颇有些软糯可口的味道。
轻揉她肩膀的动作微顿，钟溢嗓音低沉：“为什么不想我受到伤害？”
林妗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凌乱，总不能跟他说是因为喜欢吧？这样说简直就等于自寻死路好不好。
强行在自己混沌的脑海里缕出思路，又自顾自思索了片刻，林妗这才想到一个颇为满意的答案，“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不跑过来护着你，这个灯罩砸到的就是你的脑袋。”林妗顿了顿，“你的头如果被砸了，那明天就参加不了期末考试，这样就不会有奖学金，没有奖学金下学期就不会给我买盲盒……”
“……”
空气中凝结着死一般的寂静。
看着钟溢越发紧绷的嘴角，林妗露出疑惑，生怕他反悔，连忙提醒他：“你之前可是答应过我的，大学四年的奖学金全部用来给我买盲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呀。”
沉默许久后，钟溢轻飘飘瞥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不会反悔。”
“真的吗？”
“毕竟某人拯救了我这学期的奖学金，我也应该谢谢她才是。”
“tat”
面对钟溢一字一顿吐出的话，林妗有些心虚地缩起肩膀，低头不再言语，任由他的大手在她的肩膀处揉捏。
几分钟后，钟溢站直身子看她，“这样不行，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不用，真的只是小伤而已，这个点去医院再赶回来宿舍都封寝了……”
虽然说可以回家去住一晚，可明天一大早又要赶到学校考试，属实有些折腾，更何况她也不忍心让他劳心劳力。
“真不去？”
“嗯嗯，不去啦。”
钟溢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拉起，“那去医务室看看。”
两人来到学校的医务室。值班医生对她的肩膀左瞧右瞧，最后确诊为肌肉挫伤，还好不是太严重，开了些消炎以及活血化瘀的药便让他们离开了。
原本想直接回宿舍的林妗被钟溢拉到操场的台阶上，丢下一句“坐在这里等我”后，长腿直接迈向了不远处的便利店。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兜子零食。
眼泪汪汪的林妗：虽然说有些感动，但是我在减肥，你忘了吗？
钟溢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冰棒，拆开包装袋之际，他漫不经心地开口：“知道你在减肥，就买了些无糖的零食，其余的你可以带回去给室友吃。”
说完便将冰棒覆在了她的肩膀上。
冰凉舒爽的触感瞬间袭来，林妗不自觉地看向他精致的侧颜。此时的他正满脸认真地盯着她肩膀的位置，掌心传来的炽热温度依稀可以感觉得到。
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妗问出声：“钟溢，你为什么会选择在音乐节弹钢琴？”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弹钢琴，原本也是好奇的，更想问他为什么骗她，可眼下想来竟觉得这些都不是很重要。
以她对钟溢的了解，突然上台弹钢琴，一定是有他特有的理由。
钟溢敛起散漫的眼神，“二十年前的今天，我母亲曾在这个舞台开过钢琴演奏会。”
林妗愣住，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同时也意外他会亲口提及他鲜少道来的母亲。
在林妗的印象里，钟溢的母亲温柔大方，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只是她与钟溢母子二人的关系很是僵硬，两人的交流更是没什么感情，寡淡得可以。
“我不知道阿姨会弹钢琴……”
“她生下我之前是当时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之后才开始销声匿迹，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原来如此……”
“我母亲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对钢琴太过执念，我就是她迫害的第一个对象。”钟溢勾唇，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自记事起，我就被逼着练琴，从早到晚。”
林妗张了张朱唇却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心脏也随着开始隐隐作痛。
怪不得小时候他从来不和他们几个小孩子出去玩，每次一下幼儿园就直接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原以为他是不屑与他们为伍，却不曾想是被自己的母亲所逼迫。
其实如果她心思细腻的话，早就应该察觉到了。
仔细想想，以前每次去他家找他时都是他母亲最先出面，得到准许后她才能上楼去找钟溢玩耍。每次见到他时，他身边永远都是那架钢琴，却从未听他弹奏过。
正思忖着，林妗听到钟溢又说：“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她硬要我报考音乐学院，我跟她吵架以后就跑了出来。”
再之后，不需要钟溢去讲，林妗也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明明只是负气出走，却换来了终生的遗憾，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方式去纪念自己的母亲，在她演奏过的舞台重新弹奏，来弥补对母亲的愧疚之情。
林妗投向他的视线夹杂着浓浓的心疼，下意识伸手覆盖在他搁置在自己肩膀处的大手上面。
“对不起啊……我不该问这些，让你想起伤心往事了。”
钟溢转头对上她的杏眸，挑起唇角，“小胖墩儿，我可没那么脆弱。”
打量着眼前再正常不过的钟溢，林妗一时倒不知是该继续安慰，还是就着他的话茬就此悄然转移话题。
犹豫几秒后，林妗两眼一闭，俨然选择了后者。
“那个……钟、钟溢。”
“怎么？”
“你能不能……把手从我的肩膀拿开，感觉好重啊。”
“……”
老实人林妗同学成功将话题转移到了干巴巴的氛围里，在钟溢越发嫌弃的眼神下，还不忘扯着嘴角傻笑装无辜。
为了缓解尴尬气氛，林妗连忙竖起大拇指，“不过你弹的真好，真的很棒！”
钟溢懒得去理她的阿谀奉承，淡淡扫了她一眼，紧接着站起身子，“走了，送你回宿舍。”
“好呀好呀。”
听到林妗的应声后，钟溢率先一步迈下台阶，手里拎着一大袋零食和药包，缓步往操场门口走去。
林妗依旧顿在原地，看着钟溢渐渐消失在夜色的挺拔背影，内心不禁生出一股感慨。
她的钟溢……真的好优秀啊。
翌日，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因为钟溢的那番话和肩膀处传来的酸痛感导致失眠的林妗，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悠悠入睡，手机接连响了六个闹钟都没能将她叫醒。
好在秦伏可和另外两个室友醒得早，在三人的轮番攻击下，总算是把林妗从床上喊了起来。
迷糊着双眼洗漱完毕后，四人又去食堂吃了顿早餐，这才紧赶慢赶地往考场走去。
第一天的考试异常顺利，林妗开心极了，连带着接下来三天的考试都犹如考神附体般，复习的知识点基本都在试卷上得到了完美的呈现。
周五上午考完最后一科后，林妗独自一人走到小树林，将许久未见的寻橙召唤了出来。
随着一道刺眼的光芒飘散而出，寻橙缓缓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手里依旧攥着那本没读完的书，看他捏着的厚度可以判断出似乎已经读完了三分之一。
没等寻橙开口，林妗兴冲冲地问道：“寻橙，你手里到底是本什么书啊？每次见你都拿着它。”
寻橙懒懒瞥了她一眼，轻哼出声，“《月亮和六便士》”
“这本书我知道，英国小说家毛姆的作品嘛。”林妗努了努嘴，“想不到你们这些超智能机器人还会去看小说，按理来说系统不是会将这些数据录入到你们的大脑吗？”
“品读和录入是两码事好不好？”寻橙白了她一眼，“言归正传，说吧，找我什么事？”
正准备向他汇报最近一段时间的减肥进展，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林妗转头望向声源处，看到钟溢站在她的斜前方，目光有些深沉地正望向她这边。
“小胖墩儿，你在和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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