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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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宁怕小宫女们脑子笨,  便把若月一同遣了出去,宫殿门口守着侍卫,就混在御膳房送饭的人里。

        等到若月出去后她心依旧不安,  只能靠坐在床榻上读一本谢玉瑛送来的道经。

        外间万里无云,可惜不能扫清她心的阴霾。

        流光在一旁无声息地流泪,  还试图绞尽脑汁给她讲笑话。翠玉是宫里的人,  反倒情绪好上不少,  手脚麻利地替上若月的位置。

        见清宁看不进书,她道,“不如给娘娘讲讲宫里的事情吧,  就当打发时间。”

        清宁随意允了。

        翠玉就道,“我被采买进来的时候才七岁,那时候年纪小,不过遇到好心人,也没受过欺负。不过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一直住在宫里,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样,所以很羡慕能出去采买的小太监,  也很好奇您。”

        清宁在她话音渐渐平复心绪,道,  “到了年纪你们自然会被送出宫,宫外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只是自由罢了。”

        翠玉苦笑道,“其实自由也好。”

        她说完就去端了些点心过来。清宁晚饭吃得很少,  菜怎么端上来就怎么端下去。翠玉伺候清宁几月后也知道她爱吃清淡不腻的糕点,恰好御膳房里送来茯苓酥和桂花糖藕粥,  她用炉子温了温才放在桌上。

        清宁本不想吃,不过被劝过几句后稍稍喝了半碗。

        热粥下肚,她心情又平和了一些,想起良久不见系统,便把它喊出来。

        她想了想,淡淡道,“到如今这时候,你总该说说实话,譬如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清宁早该想到它的言语缺漏,因为无论换了什么时候,元崇德都不可能娶苏青玉为正妻,所以它所说的甜蜜结局必然是假话。

        脑内安静了良久,系统才结结巴巴说,“没、没有目的,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哼,读书人的骗怎么能叫做骗,这是言语艺术。”

        说完就消失了,任凭清宁怎么叫也不出来。

        清宁心里涌起一股苦涩,只恨自己当初被它的言语牵着鼻子走。她落到如今这番境地,它的误导总要占了三分。

        但如今多想无益,清宁收拾好心绪,正要吩咐宫女进殿伺候她更衣净面,忽然听见外间一声通禀。

        清宁来不及梳头,只能穿了外衣出去见驾。

        夜里夜色渐深,她到外殿时太子殿下早已到了,站在大殿正。他和前几日又有些不同,面容似乎更冷峻了些,眉毛皱起,和前世登基后的模样越发接近。

        那时候清宁喜欢坐他怀里,还摸着他下巴取笑过他为何不爱长胡须,是不是在宫里久而久之也成了太监。

        结果不言而喻。

        但清宁目光却未注视着他,而是落在他身后侍从押着的一名宫女身上。

        流光先惊叫了一声,“若月。”

        穿着最低等宫女服饰的若月抬头朝他们惨笑。她衣衫凌乱,头发乱蓬蓬垂下来挡住眼睛,形容狼狈。

        清宁这时候要阻止流光开口已经来不及,强忍着心惧意道,“这是我身边伺候的丫鬟,看了送来的饭菜心不忿,觉得御膳房慢待才想着去看看。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殿下仁和宽容,便放过她吧。”

        太子身边伺候的侍从曾辅国却道,“娘娘,您的饭菜可是精挑细选过的,譬如午时的罗汉斋,翡翠豆腐,素排翅,宝什锦,松仁小肚等,花了御膳房不少功夫。连殿下也只吃了素面和素汤,若真要怪罪御膳房,那可就天大愿望了。”

        清宁怔了怔,她午时只挟了几筷子菜进肚子,更无心注意做了什么菜。

        她硬着头皮道,“在家时没吃过这样粗劣的食物,便以为下人不尽心了。”

        太子忽然开口道,“无妨,应当是这帮人手艺太差,遣出宫去就是。再过段日子,宫自然会来新御厨。”

        清宁心重重沉下去。

        新御厨,什么样资格的厨子才有资格进宫做御厨?又怎样得到这样的新御厨?

        元崇德不说话时,她心就像悬着一把明晃晃的刀,随时会掉落下来斩断她的头颅,等他开了口,她却越发畏惧。

        她怕死,怕痛,更怕上辈子被杀死前绝望的滋味。

        可是她连求一求的勇气都没有,盖因她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如果他要她的良心呢?他想要借她的手得到谢家呢?

        元崇德似乎看出她的忐忑,夜色里他的嘴角上带着些微难以察觉的笑意,“御膳房的人处置完了,可孤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也没有只罚一方偏袒另一方的道理,这个丫头,你说该怎么罚呢?”

        清宁愣了愣,目光落在若月身上。

        若月一边打着寒颤一边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姑娘,求求你了,不要管我。我父母是谢家奴仆,我从小长在谢家,死后也想葬在谢家,不要让我成为谢家的罪人。”

        清宁忍着泪意道,“她有罪,但罪不至死。”

        元崇德颔首,便有人把一封信呈上来,在她面前打开,字迹是仿的她的,还有谢家所用印章,一字一句是大逆不道的话,和当初污蔑谢思霄的手段一般无二,只仗着无人敢求证,便肆意妄为无所顾忌。

        其实时间过了很久,但清宁觉得那短暂到像一瞬间似的,太子叹息道,“你既然不珍惜她,那便算了,拖下去吧。”

        清宁眼睁睁看着若月被隐没在阴影。

        夜色渐深,天气转凉,她看见元崇德身后窗外一轮冰凉的明月升起,挂在枝头上,弯弯如美人眉。

        不知何时殿内烛火被点燃,灯火辉煌,下人早已退得一干二净。

        清宁茫然睁大眼睛。

        元崇德把玩着手上一枚雕成貔貅的玉佩,对她道,“我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只是懒得和你计较,你答不答应也没有干系,只是时间关系而已,你看谢家还能撑多久?”

        清宁望着那轮明月,忽然开口,“你不如杀了我。”

        元崇德回头看她。

        清宁喃喃道,“你杀了我吧。”

        元崇德看她良久,忽然一笑,轻声道,“我为何要杀你?当初你拒绝我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口是心非的姑娘,如此不讨人喜欢。后来你握着我的手,刺入我父亲的胸口,我又想,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他俯下身,握住她的下巴往上抬,使她直视他的眼睛,他含着笑意的黑色瞳仁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这深宫里又冷又寂寞,我便想啊,这样又坏又恶毒的女人,怎么可以不陪着我呢?用一辈子陪着我,葬送在深宫里,和我一样。多好。是吗,母亲?”

        貔貅玉佩被挂上她的颈脖,是和素色衣服截然不配的鲜艳红色。

        裙裾扫落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不知何时殿门已再次紧闭,殿内黑影幢幢,未见明月,未见星汉,如同她看不见光明的未来。

        清宁怔怔坐在地上,泪水落下时忍不住凄然喃喃,“窃珠者偷,窃国者侯,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从早写到晚写了一天写了不到五千字,不愧是我,鼓掌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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