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管家走后, 长璆在门前负手而立，昂头看这寂静的夜空，侧脸很是严肃。
虽然看上去还是青年模样，但是修士往往不知日月, 年轻的皮囊包裹着的灵魂许多时候已经历经锤炼。
风鸾见他如此, 便道：“虽然事出紧急，但幸而能早早得知, 有所提防, 城主不用太过忧心。”
长璆闻言, 却依然看着星空，声音轻缓：“我虽不才, 但这般多年也学习了一些星象之术。”
风鸾顺着道：“不知有何发现？”说着, 也跟着抬头。
然后便发觉天上一片漆黑, 根本瞧不到星月。
系统好奇：【这还能瞧出星象？莫非占星也有闭卷考试一说？】
风鸾也不解其意。
正想要问，就听长璆轻声道：“天气晴朗, 不见云雾, 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 唉，若是没有这些歹毒之人，我还能邀十八娘出去踏青，如今却是不能了。”
风鸾：……
长璆咬了咬牙：“上虚宗真是害人不浅, 真真可恶。”
虽然结论一模一样，但是理由着实有些不同。
许是因为风鸾这段时间见惯了满脑子风花雪月的角色, 故而此时只是略略沉默片刻，便淡淡的换了话题：“我观城主修为不浅, 不知城主出身何门？”
长璆终于转过身来, 面上闪过一丝犹豫, 但思及眼前之人乃是云霞妖所属门派的少宗主，便下定了决心，坦诚道：“我无门无派。”
风鸾一愣：“那你的修为是从何而来？”
长璆苦笑：“我自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父母，年少时候是在山野山林之间长大的，至于修行之事也从未专精，全靠着琉光楼才得以入道。”
“与琉光楼何干？”
“有不少宗门授权他们贩卖书册，我就是靠着买书看书才能修炼。”
风鸾：……
系统：哇哦，修真版的知识改变命运！
说到这里，长璆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了十八娘。”
风鸾却道：“但她并不知道你是修士。”
长璆错开视线，轻声道：“我有苦衷，还请少宗主见谅。”
可系统已经开始嘀嘀咕咕：【无非就是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好怕不喜欢我，等等等等的那些事儿，来回拉扯罢了，猜也能猜到。】
风鸾指尖轻碰剑柄：“你倒是熟练。”
系统得意轻哼：【我好歹也是恋爱系统，这些原本就是我的必修课，虽然现在还不能保证，但只要以后再升级，就能看到他们彼此之间的好感度了，到那时候一定证明我说的没错！】
风鸾动作微顿，微凉的指腹摸着剑柄一动不动，眼波流转，下意识的聚焦在了夕华剑旁边的属性列表上。
而心中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你是说，好感度的意思与是否心悦有关？”
系统毫不犹豫：【那当然！我的最高任务就是要凑足尽量多的好感度，越高越好，如果能满分那就再好不过，会有好多好多奖励！谁不喜欢万人迷！】
风鸾声音轻轻：“当真？”
【自然当真！】
“我倒是觉得此事有待商榷。”
系统闻言不解。
风鸾则在那个粉色的100上看了好几眼，才接着道：“或者你争取早日化人，没准儿到了那时候，你梦寐以求的奖励就出现了呢。”
系统其实一直对于自家宿主总是盯着自己旁边看挺不解的，但他根本不值自己也有了属性列表，更不知道数据从不骗人，早就把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事情尽数暴露无遗。
此刻他朝着左右看，确定没有异样，才犹豫回道：【那……我努力。】
风鸾也不多言，又轻抚剑柄，眼帘低垂，掩去了眸子深处的一丝笑意。
而站在长璆显然不知道眼前女修正在和剑灵说悄悄话，他以为对方的沉默是不满自己的隐瞒，思量片刻，便主动道：“此城原本并不是我建立的，而是涉及了众多门派，大多是经历过仙魔大战，但少宗主应该也知晓，这些年间，上虚宗将上古门派迫害殆尽，时至今日，便剩了我一个。”
系统闻言，第一反应就是：【建城不该是他祖宗的事儿吗，和他有啥关系呀？】
风鸾心里微动，现下却没有多提，只开口道：“我刚刚探过，你是天生道骨，天赋绝佳，必然出身不凡，虽然过往坎坷，但如今能够有所成就想来也是天道垂怜。”
长璆轻声道：“出身如何我已经不在意了，只要能够护住城中人便好，无论如何都不能心血白费。”
风鸾颔首：“城主大义。”
长璆先是摇头，然后轻声道：“分内之事罢了，过往不论，只是我想着，此事过后，无论成败，这城都是保不住的，若当真如此，还烦请少宗主能助我一臂之力。”
风鸾的第一反应是：“我自然愿意，可云清宗着实没有闲钱。”
系统随声附和：【我作证，都被大老虎吃光了！】
长璆却道：“灵石禁制之事我自有门路，实在不行还有琉光楼兜底，我想要求的是另一件事。”
“你且说来。”
“万一破城，我必然流离失所，不知少宗主是否能发发善心，收留我这个可怜人？”
此话一出，系统先噎了一下。
而风鸾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了。”
长璆好奇：“哦？不知之前这么做的前辈都是谁？”
风鸾的脑海里立刻闪过了为了美色跑来的水湄儿，为了晏晏赖着不走的檀伐，还有眼瞅着又要跟着碧瞳前往云清宗的玉腰……
嗯，自己的宗门确实有点不对劲。
不过这也给了风鸾丰富的经验积累，明明是个完全不知情||爱的修士，此刻却一针见血：“你怕是为了十八娘才这么说的吧？”
长璆被戳破心思，也不慌，只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少宗主，是我唐突了。”
但风鸾却没拒绝，而是道：“各人所求不同，我自不会阻拦，但有一点你要保证。”
“少宗主但讲无妨。”
“云霞妖既然拜入我宗，便是我宗弟子，你若对她不利，我必不会轻易饶你。”
长璆神情一肃，恭声道：“少宗主放心，我可对天起誓，绝无歪心二心，天道可鉴。”
风鸾便颔首：“那就随你们吧，此事倒也不用问旁人，如今管理宗门的是我的大徒儿，他与十八娘原本就有旧。”
此话一出，长璆脸上没看出什么，但他旁边挂着的好感度却突然骤降。
风鸾淡淡补充：“普通友人罢了。”
瞬间，好感度重新升高。
见他如此，风鸾面露疑惑。
倒是系统嘟囔：【宿主你刚刚不是说他出身必然不凡吗？那他会不会是妖精啊？】
风鸾不解：“何出此言？”
系统轻哼：【我怀疑这家伙就是个大醋坛子成精。】
风鸾：……
虽然得到了长璆的承诺，但风鸾并未离开。
正如长璆所言，既然上虚宗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么后面必然是要再来的，索性就等他们来便好。
在此期间，风鸾先是联系了柏舟，将此处的情况尽数告知，又通知晏晏等人留在原地莫要轻举妄动。
最后，她取出符纸，细细勾勒，指尖轻点，符纸便化为了纸鹤模样，迅速飞入夜空消失无形。
系统好奇：【宿主这是要做什么呀？】
风鸾平静道：“那上面是可以借用宗门大阵力量的阵法，七川拿到就能使用。”
【咦，这又是作何用处？】
“城中总要有人，没有活人，那便用傀儡，既然上虚宗想要热闹，那就给他们热闹。”
这话听着淡然，可系统却听出了其中的冷意。
对于上虚宗是个什么东西，他并不在意。
可若是惹了宿主不欢喜，他就在意极了。
根本不用风鸾说话，系统就开始气呼呼地打开了数据库，翻出了过往记录下的所有有关与上虚宗的种种破事儿，从头到尾数落一边。
声音就像是连弩一般不停歇。
在寂静黑夜中，这就是风鸾耳边唯一的声音。
具体说了什么，她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清，但对于上虚宗的恼意却在系统的叽叽喳喳中消散于无形。
待晨光微熹，系统终于骂完了，长出一口气：【舒服了，宿主呢？】
风鸾却没有证明回答，只是扶着剑，看着朝阳，好似感叹一般的说了句：“我曾觉得天道对我并无太多垂青，我也失去了太多，不过现在想想，天道待我也是极好的。”
系统一听就知道自家宿主心情好起来了，便也跟着开心，笑问：【为什么呀？】
风鸾低下头，看着自家飞剑，声音轻而又轻：“能得到你，便是我最大的运道了。”
……
系统猛地愣住。
从他有意识的那天起，他就是恋爱系统，数据库里存了不知道多少情话大全。
但这一刻他却觉得没有哪一句能比得过。
放在以前，系统必然能哀嚎一句【宿主如此有天赋，若是认真谈恋爱，任务何愁完不成】。
可现在，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代码胡乱地往外蹦，所有的代码都写着同一句话——
宿主何尝不是他的运道？
可很快，这条代码就消失了。
系统有些懵，又有些困惑，看着控制中心里面的病毒提示陷入茫然。
而就在此时，云十八娘已经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看到风鸾就快步走上前笑道：“少宗主起得早呀。”
风鸾先是点头，然后便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妖。
只见她换下了原本的软缎纱衣，改成了一套石榴色长裙，外面拢着锦缎罩衫，头簪金钗，看上去分外富贵。
与昨日酒铺老板娘的装扮大相径庭。
于是风鸾便问：“为何如此打扮？”
云十八娘转了个圈儿，抬起衣袖瞧了瞧，才道：“我也不知为何，不过长璆说，他为了不波及旁人，便将府内的仆从遣散大半，怕等下上虚宗的人会起疑，而且他与上虚宗所谈之事也需要有个见证，便让我先顶上。”
风鸾眉尖微动，系统则是疑惑：【仆从？谁家仆从戴金钗？】
不过既然是长璆的安排，便也没有多问。
风鸾只管取出了隐匿妖气的符咒交给她，同时重新给自己围上斗篷，随后一道前去前厅。
没过多久，上虚宗人便登门了。
相较于昨日的只有一名男修，如今他们的阵仗不小，而且也没有避着人，直接驾驭飞马车前来。
城中不少人都出来看，瞧见是修士全都避开，给飞马车让出了通路。
随后，从上面走下来了几人。
最显眼的便是两个画风与众不同的大妖。
在一众身着统一道袍的修士当中，健壮高大的傲因以及纤细美艳的玉腰都格外明显。
不说别的，就那个恨不得开叉到肚子的衣裳就让人转不开眼睛。
系统惊讶：【他们怎么来了？】
风鸾想了想：“既然要用此城做阵，那么自然要将画阵的玉腰带来，傲因在他们看来依然是他们的弟子假扮的，又要重新扮成大妖，自然也要来。”
系统：……差点忘了傲因自己假装成自己的故事了。
但风鸾的目光却没有完全在他们身上停留，很快就划到了走在最前面的修士身上。
与其他的上虚宗底子不同，这人须发尽白，穿着也要朴素很多，素衣长衫，连配饰都没有。
但行走之间格外潇洒，很是仙风道骨。
看模样，风鸾没有任何印象，但却隐隐觉得哪里眼熟。
还没等细想，就听一旁的长璆微微侧身，一脸严肃地低声说道：“云娘子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纰漏，不然，轻则祸及城中百姓，重则殃及全修真界。”
云十八娘也渐渐收敛了神情，认真点头：“好，我听你的。”
长璆轻叹口气，表情破有些为难：“等下或许要有所冒犯，但一切都是为了大义。”
云十八娘爽快道：“无妨，我不介意。”
长璆这才露出了笑容，一旁围观的风鸾总觉得这个笑容意味深长。
而上虚宗等人已经被领入了前厅。
不等他们开口，长璆就已经走上前去，笑容带着崇敬，声音也十分恭敬：“见过尊者，我与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此话一出，风鸾脚步微顿，而云十八娘瞪大眼睛，下意识低喃：“夫人？哪儿了？我怎么没见过？”
不等她反应，长璆已经回过身，温声道：“娘子快来，与我一同见过尊者。”语气微顿，他用口型无声道，“大局为重。”
云十八娘：……
风鸾：我就知道。
系统：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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