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糊染（下）
等韩慕语放下笔的时候，叶思言已经重新坐到位置上。
左手递给她了一把刻刀，右手拿起自己的那把刻刀。
随便拿起了一张废纸，拿着刻刀在纸上边刻边说，“这是阴刻，这是阳刻。”
韩慕语看见叶思言的示范，有些吃惊的问道，“你原来懂这么多，你不是学的语言文学专业吗？”
只见叶思言抬头望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不停的同时，回答了韩慕语的疑问。“我大学修的第二专业，就是设计专业。”
“这么厉害啊！突然有点儿想上大学了呢？”韩慕语冲着叶思言笑笑。
感觉自己错过大学生活挺可惜的。
“是啊，说不一定我们就能早点儿遇见了。”说完，放下刻刀，看向韩慕语。
韩慕语收回本来看向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拘谨。
“我成绩不好，怕是和你考不上同一所大学。”
语气中充满不自信，声音更是降到最低。
叶思言仿佛没有听到这话，补充了一句，“嗯，大学生活还不错。当时我在糊染课上学习的时候。觉得挺有意思的，就把它写进了《思慕》，结果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韩慕语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你猜。”
韩慕语猜不到，以为叶思言会忍不住告诉她，结果没想到，他硬是话都没有说一句。
她不禁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他的第二专业是设计专业。是单纯的喜欢画画？还是喜欢的人在设计专业，想多了解一点儿？
设计师？我喜欢她的时候她还不认识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来刚才那个人，那个一看就是标准设计师的女人。
明明嗅到了足足的八卦气息，韩慕语却不想问了。
拿起手边的刻刀，开始刻起了自己画的图案。
叶思言倒是对这感觉稀奇：八卦小公主居然不问了。
大概是对此不感兴趣吧！
他也懒得说出来，打扰她的心情。
“刻刀很锋利，小心一点儿自己的手。”
叶思言记得自己刚开始刻的时候就差点割到手。
于是默默的提醒了一句。
只见韩慕语举起自己拿刻刀的手，“说了一句，写字的姿势都能割到手吗？”
对此，她表示很不理解。还默默的加了一句，“那也太笨了吧！”
叶思言瞬间觉得自己之前是个笑话，没有争辩。只默默的低下头，继续刻自己的图案。
而韩慕语差不多刻到一半的时候，觉得手有些酸。
放下刻刀，甩了甩手。
准备继续的时候，发现叶思言已经刻完了。于是表情很乖的将硫酸纸递到他面前，意思再明显不过。
叶思言接过她手里的硫酸纸，拿起了放在右边的刻刀。
而韩慕语就看着，看着自己的画慢慢被刻出来。
明明不是她刻的，却生出了莫名的自豪。毕竟她也出了一份力。
然后她拿起了他刻完的硫酸纸，看见画上的女孩儿背对坐着，和钢琴相连，只露出纤细的背影。肩膀上仿佛停着若隐若现的蝴蝶。
不得不说，学过的就是不一样啊，看着画的，像模像样的。还没欣赏够，叶思言就将她的画刻完了，递到她手上。
韩慕语一只手拿着弹钢琴的少女，一手拿着弹吉他的少年。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却好似无比般配。
看着韩慕语手上的两张纸，叶思言微微一笑。接着放下刻刀，拉起韩慕语的手，往另外的一间房间走。
韩慕语虽然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太好，但是还是任他拉着，脸上更是看不出有半分的不情愿。
在进入另一间房之后。
韩慕语看着叶思言往水桶里放了生石灰和黄豆粉。
右手慢慢的搅拌，左手缓慢倒水，显得分外的慢。
韩慕语觉得自己有些无所事事，于是积极的说：“我来帮你倒水吧！”
说着就准备拿叶思言手上的水桶，结果没有想到他没有松手，也没有准备放在桌子上的意图。
于是韩慕语伸手去拿他左手的水桶，两手相交，短暂接触后，叶思言顺势松手，左手固定住正在搅拌的桶。
韩慕语缓缓将水倒入，合适的糊料产生了。
很淡很淡的黄色，还带着微微的豆浆味。
韩慕语不禁觉得早上吃了饭是正确的选择，要她一饿，把糊料吃了怎么办。
带着调好的糊料，回到了原来的房间。
“那我是不是可以选择染什么啊！”看着柜子里全部呈白色的待染‘布料’，韩慕语看起来跃跃欲试。
叶思言轻笑出声，“嗯，可以，放心，不会收你太多钱的。”说完伸出手摸了摸韩慕语的头，结果没有摸到头发，只摸到了帽子。韩慕语对叶思言的动作也有些懵，但是面上没有任何变化。
但注意到了他说的话，‘不会多收钱？他收钱？这设计工作室也是他的？’但出于两人并不是很熟，不需要一些过多的好奇。于是很自然的回应，“那我当然要多染一些了。”
说完之后，看着叶思言笑。这一抹笑打破了刚才暂时的尴尬。
叶思言也笑笑说，“行啊！我还不相信你能把我‘染’破产。”
韩慕语思考了片刻之后拿起了t恤，而旁边的人也拿起了t恤。
回到了位置上，将硫酸纸放在t恤上。
韩慕语拿起一旁的直尺，就准备上糊料了。
叶思言一走到位置上，就看见韩慕语那‘堪称一绝’的技术。
如果被他当初的糊染老师看见，不知道要怎么骂呐。
于是很自然的握住韩慕语的左手，左手完全包裹住她的手，并且握紧了她手中的尺子。
不知是因为他是右利手，还是隔她太近，他的手居然是说不出的僵硬。
而此刻的韩慕语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大概是既复杂又高兴吧！
抬头望向他却发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
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看你不会涂，教教你。”
——“哦。”
韩慕语感受到叶思言手心微微的湿润。
热吗？不是开了空调吗？
虽然涂到一半的时候，韩慕语觉得自己应该会了吧！
不就是要将硫酸纸压紧，把涂料涂满吗？但是叶思言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一直到涂完，白色的t恤上染上了一个淡黄色的弹吉他男孩。
韩慕语默默的欣赏了一下，接着就看见叶思言坐回了位置。
韩慕语双手撑着脸，看向叶思言，“你画的是我还是你喜欢的人啊！我画的是你哦！”
开朗的声音带上了专属于韩慕语的气质，而听见这话的叶思言心里格外悸动。
她画的不是她喜欢的男孩儿形象，而是他？
不，或许两种可能都是。
而在叶思言旁边的韩慕语想，“老师画的是我吧！就算不是，就我刚才的答案也应该骗骗我吧！”
好歹我也是在他面前弹过钢琴的，他这点儿情商应该还是有的吧！
叶思言没有说话，手上正在涂糊料的手也停了下来，如墨般的眼眸看着她，说：“我画的是你。”
也是我喜欢的人，知道吗？
“嘿嘿，那可正是巧啊！”
韩慕语听见叶思言的答案之后笑了，大概是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
很显然，图案拓印好了之后，需要的就是染色了，进入干净的染房，接着韩慕语就看见叶思言往染色缸里面放了一堆东西。
原本透明的水瞬间变成了靛蓝色。
而叶思言的手上甚至还残存的一抹靛蓝。
“这是？”韩慕语看着他，询问道。
——“蓼蓝染料，就是你来的时候，那一堆草里面提出来的。”
韩慕语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叶思言手上漂亮的蓝色。
结果下一秒，脸上就被叶思言涂上了一抹蓝。
韩慕语伸手一摸，就发现食指和中指上是蓼蓝染料。
于是伸出双手捧起了叶思言的脸，手上的染料成功的到了叶思言的脸上。
韩慕语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双手还揉了揉他的脸，叶思言脸上的染料面积就更大了。
叶思言看向韩慕语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生气算不上生气，高兴好像也不是高兴，大概唯一能形容他表情的词，大概就是懵了，就像是灵魂突然出窍了一样。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韩慕语收回自己的手。
结果一下子就被叶思言抓住了手腕。银手镯因为抬手的原因往下滑，露出白皙的手腕。叶思言那么一抓，整个手腕染上了漫漫的蓝色。
两双眼对视，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滋生。
看着手腕，韩慕语眼睛都睁大了，开始怀疑人生。
看向叶思言，多少有些苦涩，“老师，这么记仇的吗？”
叶思言理所当然的回应，“那当然了，我有仇一般当场就报。”
“呵呵”
韩慕语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真无语……
不一会儿，染缸就成了。
韩慕语将清水里的衣服放到染缸里，叶思言带着手套将两件t恤完全浸入染缸，染缸里的白t逐渐变绿，再过渡到蓝色。最后叶思言从染缸里拿出的是漂亮的灰蓝色t恤。
两个人将t恤用衣架挂起来，晒到了太阳下面。
太阳不小，有些微风，衣服飘扬。
美好的蓝色更是过于耀眼，是整个工作室的视觉中心。
美术上讲，所有的画难免都有一个焦点，因为如果没有焦点，观众的目光就无法被吸引进画面，结果就是会让作品看起来平淡无奇。
而视觉中心的建立并不是那么容易，因为大自然不会人为的创造焦点。
所以当这抹蓝出现时，就是整个工作室妥妥的人为制造的视觉中心。
而此刻，两个人眼中的焦点却并不是t恤。
而是对方脸上的蓝，一抹引人注意的蓝。
一抹亲自，由对方抹上去的蓝。
只因它足够耀眼！！！
“你们两个不打算洗一下脸吗？”两人的眼神交流被女声打断。
韩慕语这才想起自己的脸没有洗，微微捧起自己的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跑到洗手池，准备洗干净脸上的蓝。
随后，叶思言跟来了，站在她旁边。
没有皮筋，不太适合洗全脸，于是韩慕语一只把住头发，一只手打湿后揉着脸上的染料。接着一阵阵蓝从手上流逝。
觉得自己清洗干净之后，看向旁边的叶思言。
发现他也洗完了，但是，不同的是他将整张脸都洗了，前面的刘海微微打湿。
整个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水渍，却格外好看。只见他将微凉的手放在韩慕语冰凉的脸上，无论是韩慕语的脸还是叶思言的手都是冰凉的，却让韩慕语的脸微微发烫。
“没洗干净。”还没等韩慕语过多思考，叶思言就将从她脸上带下的颜料放到水龙头下面，冲掉了。
微微蓝的水随着水池流入下水道，消除了所有暧昧的误会。
韩慕语没再多想，将右手腕放到水龙头下面，将手腕洗干净。洗的时候语气淡淡的说，“幸好染料没有碰到手镯。”
听见她的话，叶思言才注意到她手上没有过多的饰品。
准确来说，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件，那就是一直戴在她右手上的银镯子。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昂贵，但是细细回想，韩慕语的每次舞台和生图。
它都不缺席。
对她很重要吗？
叶思言目光沉了沉，开口说道，“它对你很重要吗？”
韩慕语左手摸着手镯，目光认真且温柔的说，“很重要，如果不是因为它，我可能已经不在娱乐圈了。”
叶思言藏在身后的手紧握，连话都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很重要？
是她的亲人？偶像？粉丝？
还是喜欢的人？
他明明应该问下去，却没有勇气，如果她说是喜欢的人怎么办？
如果她一直喜欢的是送她手镯的人，他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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