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很凶
“哎，许知青，你手里拿的啥？”
许英杰不甚在意地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录取通知书？你录取通知书下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知青也纷纷围过来，那张薄薄的纸从人群的一头传到另外一头。
“许知青的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我的还没信，会不会是没考上！”
几个知青追问着许英杰从哪里领到的录取通知书，他们去问清楚，就是没考上也能得到个准信。
许英杰也不隐瞒，说自己去了一趟县城，因为中途有事要办，只把自己的通知书领回来了，其他的应该在刘知青的媳妇那里。
知青们得了准信，几个人商量好后一起去刘知青家里，路上遇见罗松，还喊着他一块去。
刘知青见到知青们浩浩荡荡地过来，等听到大家是来看有没有自己的录取通知书，脸上一副茫然。
“我没见过，什么？让我媳妇拿回来了，你们先别急，坐下来等等，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张家闺女刚从田里回来，身后背着筐，手上全是泥，进院子看见围着一群人，一打听全是来拿录取通知书的。张家闺女眼神微闪，嘴里说着先把背上的筐拿下来。
放下筐，张家闺女又躲开知青们去洗手，手泡在冷水里，心乱如麻。
“给，全在这了。”
张家闺女从屋里拿出来扎好麻绳的纸包，那包在外面的纸皱巴巴的。解开纸包，露出里面红色的纸。
几个知青纷纷围过去，有人欢喜被录取了，有人挑挑拣拣只能接受没考上的现实。
罗松心里也急，他扒了两三遍都没自己的，也没路晏南的。要是说自己今年心态不好没考上，罗松还能接受，但怎么可能没路知青的。
刘知青在旁边看着，等纸包里的录取通知书被领完，开口说时间晚了，留大家吃饭。
知青们一群人哪好意思在刘知青家里白吃白喝，更何况刘知青好像这次没考上，他们就更不能待在这了。
罗松两手空空地走出刘知青家，心里想着怎么和路知青说这事。
虽然这事说出来很难堪，但事情不能拖，早一点告诉路晏南，他也能早点准备复习的事情。
罗松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项家门口，抬起手敲了两下。
门开的有些慢，罗松见开门的人是项穗穗，嘴里的话怎么斟酌也说不出来了。
在凳子上坐下，罗松闻见一屋子的甜香味，味道不浓。项穗穗刚泡好一碗奶粉，看罗松两眼盯着她手里的碗，以为他也想喝。
“你要想喝，自己去泡，就在厨房的第二层柜子上。”
她这几天肚子大了，走一会儿路都很累，懒得去冲第二碗。
罗松连忙摆摆手，奶粉这么精贵的东西，喝一点少一点。
路晏南很快就回来了，看见罗松一脸郑重的样子，也不催促他，等罗松自己开口。
“路知青，这次考试的通知书发下来了，没有你的——我的也没有，你也别难过，这次时间太紧张了，还有来年，来年肯定能考上。”
项穗穗刚放下碗，听见这话难以置信：“路知青没考上？你没搞错吧？”
罗松点头：“通知书都领完了，一张没剩。”
项穗穗一脸怀疑：“你在哪领的，招生办吗？”
罗松下意识摇摇头：“刘知青家里，他媳妇帮忙把通知书拿回家了，我们去他家领的。”
项穗穗站起来，要亲自去招生办问问，路晏南和罗松劝着她，天晚了，等明天早上再去。
在床上躺着的项穗穗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路晏南觉得没考上这事，项穗穗比他还在乎。
“你生气了？”
项穗穗撇嘴：“当然生气了。”
路晏南好奇：“我要是真没考上怎么办？”
项穗穗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胡说八道。
白嫩的手和唇靠近，温热的触感传来，项穗穗刚碰到就松开了。
“怎么会？你有点信心好不好！等明天去招生办问清楚，肯定是搞错了。”
路晏南怕她再生气地睡不着觉了，跟着附和两句。
项穗穗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听着像是妥协了。
“……要真的没考上，我们挣钱也能回城，也不是非要高考。”
路晏南以为她这么生气，一定是很在乎高考，没想到态度变得这么快，只觉得她小孩子脾气，喜欢的快无所谓地的也快。
招生办的办事人员说他没打开过包裹，里面没有就是没考上。
罗松都死了心，项穗穗不依不饶地和办事人员要着省城招生办的电话。
办事人员一开始觉得麻烦不想给，但眼前这个小姑娘，看着是个容易吓唬的，嘴上却利索的很，一点不害怕。再加上项穗穗怀着孕，惹得外头的人都往里面瞅，办事人员被磨的受不了，最后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递给了项穗穗。
路晏南在旁边几次想插嘴都没成功，拉项穗穗也被她用眼神警告。
走出招生办大门的项穗穗拿着手里的纸，看着路晏南和罗松表情奇怪，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好像只顾着说了，一点没让两人发挥，顿时有些心虚。
她走到路晏南身边，试探性开口：“我刚才……是不是很凶啊？”
项穗穗这样问着，心里却想，如果路晏南承认了，她就不理他了，冷他半天不和他讲话。
路晏南把她松开的围巾系好，否认道：“还好。不过可能吓到了其他人。”
项穗穗下意识地想起了旁观的还有罗松，转头看他，罗松赶紧摇头否认。
路晏南语气无奈：“以后这种事，你只要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
路晏南很担心项穗穗这种脾气，万一遇上了没轻重的，伤着了怎么办。而且自己的媳妇，应该是让自己保护，哪能让媳妇来保护他。
项穗穗小声抗议：“我怕你说不过他，还是我亲自出马放心点。”
路晏南和她耐心商量：“那以后我先处理，处理不好了，你最后出马。”
项穗穗想了想，以后先让路晏南试试水，搞不定了她再解决。
邮局有电话，是按时间收费的。
路晏南按照纸上的数字，打给了省城的招生办，两三句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对方找到了录用名单，写在一张大红纸上，得知路晏南所在的生产队，很快找到了他的名字。
“有你的名字，考的很好，帝都大学！”
路晏南说了句道谢的话，又问了罗松的名字，也很快找到了。
路晏南神情未变，让对方把第一生产队的录用名单通通念一遍。
省招生办觉得奇怪，但还是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念给他。
挂下电话，项穗穗和罗松在旁边已经听见了，脸上都很高兴，名单上有名字，不是没考上。
罗松欣喜之余还有些担心，考是考上了，没录取通知书他们也报不了道。
路晏南让罗松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沉默了半晌，要骑车去刘知青家里。
张家闺女见到路晏南他们，强忍住心里的慌乱，问他们有什么事。
“来领录取通知书？上次你们不都来过了吗，都领光了，没通知书不就是没考上……”
罗松刚想开口说话，屋子里的刘知青也走了出来，语气不善。
“你们没考上还能怨上我了？我们这帮忙还帮出麻烦了。”
路晏南开口，语气不似原来的平稳，急切中夹杂着一丝怒气：“我怎么可能考不上！一定是你搞的鬼！”
罗松看到路晏南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心里明白了，也换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刘知青，我们报的同一所大学，指不定是你看不惯我，把录取通知书拿走了！走！我们找大队长说理去！”
罗松扯着嗓门把周围的村民都喊出来了。
刘知青看着这两个曾经是学校的天之骄子，现在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心中隐隐的快意填满了胸腔，面上对着村民，像是受尽了委屈，同意去找赵大队长证明自己的清白。
赵大队长一听是这棘手的事，本来不想闹大，但刘知青比路晏南他们还要急切，说要把全部的知青喊过来证明自己。
赵大队长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劝阻，刘知青的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知青点，把知青们都喊过来了。
“说说怎么回事吧。”
刘知青抢先一步，说自己媳妇好心好意帮忙发录取通知书，现在他们没考上还怪上自己了。
轮到路晏南，他语气冷冷：“你真没见过？”
刘知青看着路晏南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顿时感到一阵心慌，又觉得好笑，路晏南有什么好怕呢，刚才还因为考不上抓狂了。
“我没拿，也没见过。”
路晏南得到他的答复，转向赵大队长，让他给省招生办打个电话。
赵大队长打给招生办，也没说生长队出了事，只说想把录取名单贴出来给知青们看看。
赵大队长手里拿着笔，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记了下来，神情越来越冷。挂了电话，又给县城打了一个。
刘知青在听到要打电话给省招生办时，就慌了起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承认，只能抱着省招生办不给名单的希望。
赵大队长回来后，先问了许英杰，确定他当时只拿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和县城办事人员说的一样。
面向刘知青时，赵大队长脸色就不好了，让他主动说出来。
刘知青无视自己媳妇的恳求，咬紧牙关，就说自己没拿。
赵大队长也不和他废话，只让大家等等，一会儿事情就能解决了。
等，等什么？
刘知青心里不安。
一群穿绿军装的人走过来，问清楚是谁打的电话，走到刘知青面前要带他回所里。
“同志，有人举、报你故意毁坏他人财物，情节恶劣，和我们走一趟吧。”
张家闺女顿时腿都软了，挡在刘知青面前，请求绿军装不要抓人，见对方不肯通融，又跑到路晏南他们面前，要给他们跪下。
刘知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丢人，自己怎么会娶这么一个粗鲁的乡下人。见事情也瞒不住了，刘知青反而没什么害怕的，扯出一个笑，得意洋洋道：“我不好过，你们也没落到好，反正你们的通知书都被撕掉了，你知道撕别人的录取通知书是什么感觉吗！特别爽快！考上了又怎么样，不是和我一样，也去不了！”
路晏南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一皱，拉着项穗穗往后退了几步。
听绿军装说他这种情况可能要关上几年，张家闺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没撕！我还放着呢！没撕！别抓他！”
她冲到绿军装面前，问要是能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是不是能不抓人了。听到不可能不抓人，但是可以少关几年，张家闺女立即跑回家里，回来时喘的厉害，手里抓着用浆糊糊好的录取通知书。
一张是帝都大学的，一张是广城大学的。
录取通知书看着皱皱巴巴，又被撕成几块，但糊上之后好歹还能拿着去报道。
罗松庆幸还能拿回来，路晏南知道录取通知书要交给学校，也不在乎。
刘知青瞪着坏了自己好事的张家闺女，眼睛通红，作势想要上前，被几个绿军装警惕地注意到，将他压住带走了。
知青们唏嘘不已，没想到刘知青能干出来这事，有和他平时交好的，这会儿也后怕起来。赵大队长本来也不想报警，但这事闹的太大，他不能为了刘知青顶着这么大的烂摊子，这会儿见事情解决了，也开口说了两句，提醒知青们回去。
知青们渐渐散去，许英杰默默抱怨着。
“真是废物，一点事都做不好。”
路晏南似有所觉，转头看去。
许英杰和路晏南视线相对，稍稍低头错开视线，跟着其他知青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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