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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决裂


昱霄就看着那光炮击中额头。

        霎时间,眼前一黑,意识中断,昱霄身体失控,随惯性向后倒去。极高的禺谷殿,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下去的,也感觉不到疼痛。

        他只觉得,心脏被人揪着,狠狠揪着。

        开始还有点痛,但紧接着就像荡秋千荡到至高点下不来了一样,整颗心都是空悬着的,让他喘不上气,好难受。他大口呼吸,强撑着眼皮保持一丝清醒,朦朦胧胧中,视线内竟浮现出一个小孩儿……

        一个小男孩儿……

        他强撑着,花了不少时间才分辨出,那竟然是小时候的自己。

        他怎么会出现?

        昱霄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小男孩儿哭着跑来,蹲在他身边,摇晃他的身体,用稚嫩的嗓音哀求他,“我们走吧、我们走吧,这里不是家,这里好可怕……”

        那电光炮正中昱霄的头,昱霄意识不清,做不出回应,只是看着他,微微柔和了目光。

        有些温情的画面,却突然传来一声,“卿儿,怎么是你!你——全都听到了?”

        临渊的声音吓跑了小男孩儿。

        昱霄眸光微变,隐忍地闭上眼。

        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觉得自己就是这魔头掌心的玩物、口中的笑话,没有生命、没有价值,甚至仅仅只是他庞大复仇计划中渺小的一环罢了,这叫他自嘲地勾了下唇角。

        “少主,你怎么样!”翩落匆忙扶起他。

        感觉到身体被人触碰,昱霄眼皮动了动,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翩落担忧又焦急的面容,他的心脏剧烈抽动。这无关心动,而是因为透彻的恨意,烧开了他全身血液。

        婚约……妻子……

        催-情的药……

        昱霄呼吸加快,表情变得狰狞。

        他意识不清,几乎快要昏迷过去,但却在这一刻违背身体的本能,将她狠狠推开,“别碰我!”他的力道亦作用于他自己身上,使他一下子仰倒在地。他后脑重重磕在地上,忍痛地闭上眼,气喘吁吁。

        “少主……”翩落跌坐在一旁。

        她眉头拧成了疙瘩,心疼地看着他。

        临渊也伸出手想扶他,却怕自己再次激怒他,手哆嗦在空气中,迟迟不敢靠近,“对不起卿儿,是外公错了!外公错了!外公只是想保护你,不想让你掺和这些,你别生气!让外公看看你受伤了吗,疗伤重要、疗伤重要!”

        这话传到昱霄耳中,就是一阵嗡嗡乱响,搅得他整颗头愈发疼痛。他手背搭上额头,两条腿挣扎着,极为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以保护他的名义伤害他。

        他要逃。

        他要离开这里。

        明明几度濒临晕厥,可离开冥界的执念却只增不减,无法忽视。昱霄缓了一会儿后,强忍下头部撕裂般的痛感,艰难地睁开眼,翻身爬起来。然而刚一站起,血液翻涌,灰的、白的,针眼一样的点点铺满了昱霄视野,他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就要栽倒在地。

        但他没有。

        是一双手扶住了他。

        那电光炮的威力本就极大,又击在昱霄头部,将他击得神志不清,连眼皮都睁不开。他身体重量全压在那双手上,迷迷离离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意识到自己是被临渊扶住了。

        昱霄像被吓到一样,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胳膊甩开临渊,连连后退。

        “卿儿……”

        昱霄走不稳,只退了几步,就要倒。他不得不停下,下意识扶住身边墙壁,半倚在那。他憎恨地瞪着临渊,额前已经出现一大片紫红色的血斑,竟是产生了淤血。

        临渊难受地注视着他,又心疼又自责,急声道:“先疗伤,好吗卿儿?”说着,他又试图靠近昱霄,昱霄扶着墙,仓皇后退。

        “卿儿……唉!”临渊无奈地缩回手。

        听到身后议论声,临渊向后扫了一眼。院内不少妖兵都探头向这边瞧着。他身为冥王,实在丢不起这个脸,回过头向昱霄推了一掌。他掌心飞出数道电索,全然不顾昱霄的躲避,强行缠住他的身子,“进屋再说!”

        昱霄被电流缠绕,全身酥麻,无力反抗。

        二人落在禺谷殿中。

        临渊立即松了昱霄,“对不起卿儿,外公这也是迫不得已,你原谅外公好吗?外公不该逼你、不该监视你,外公错了!外公真错了!先让外公看看你的伤好吗?”

        昱霄失去电索束缚,当即便要倒下,他忙撑住手边长桌,才堪堪保持住站立的姿势。全身的不适让他难以忍受地闭上眼,表情痛苦。

        临渊不敢再轻举妄动。

        时间僵在这,度秒如年。

        良久,昱霄的喘息终于平稳了些,却仍是闭着眼,似乎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他眉头紧了紧,气息十分无力,“不劳冥王费心了,我对冥王,只想说一件事……”

        “说、你说!”临渊当即接口,“无论什么事,只要外公做得到,外公都满足你!”

        昱霄缓了缓头部的不适,还是睁开眼睛看着他,神色冰冷,像一汪死水,“从此以后,我和你,再无瓜葛。”

        幽暗的禺谷殿,空气阴凉。

        临渊的心一瞬坠入谷底。

        “卿儿,别这样……”他动容道,“外公知错了,你要外公如何弥补都行!外公已经失去了你外婆和你娘,不能再失去你了……”

        昱霄忍不住冷笑。

        “行啊,那就让我去找怀绮。”

        青年说得随意极了,临渊皱起眉,脸色略有不满,“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事呢?卿儿,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昱霄笑意消失,“为什么?”

        “因为她是仙界的!”

        “仙界的怎么了!”昱霄觉得莫名其妙,“我喜欢她,又不是喜欢仙界!”

        “卿儿,你懂点事儿行不行?她可是仙界的神仙,你去找她,就是间接性选择了仙界!我能允许你这么做吗?你是冥界少主,也是冥界未来的王!你不为我着想,也该为冥界想想吧?还是说,你觉得仙界更能接纳你?你忘了他们给妖兵们洗髓的事儿了吗!”

        昱霄冷呵一声,讥诮道:“仙界再差,也没有人给我下药,让我娶别的女人!”

        “卿儿!我这是为你好!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和怀绮是不可能的!你若不想走你父母的老路,就听我的话,难道我会害你不成?更何况,你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吧?你已有婚约在先,按冥界的规矩,就该履行婚约!翩落可等了你两千年,你不该给她个交代吗?”

        “交代?我给什么交代?这婚约又不是我定的!我给她的交代,只能是退婚!”

        “你!”临渊气极,指着他道,“你难道就没想过怀绮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你若偏要去找她,那就是与我作对,与冥界作对!你忘了仙界和你的血海深仇了吗!”

        “你少挑拨离间!”

        “我挑拨离间?那你说说,怀绮喜欢你什么?喜欢你无父无母,在寒霜峰待了两千年?喜欢你是个妖,和你在一起就要冒着违抗仙律的风险?她喜欢你什么!她无非是知道你是冥界少主,你的元灵对她有感应,才接近你利用你让你为她办事!你帮她炸了锦绣山庄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你还要傻到何时!”

        “你放屁!”

        偌大的宫殿,昱霄的声音歇斯底里,掀起回音阵阵。他下意识后挪一步,捂住胸口。

        那里好痛。

        是啊,她喜欢他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甚至根本不懂情爱。

        可是那一晚……那一晚,她躺在床边,他躺在地上,他们的手紧紧相握。她用春风拂面般温柔的声音说,我喜欢你。

        百年的梧桐树下,他深深吻她。

        光芒万丈的崖顶,她躺在他腿上,和他一起看日出,月色旖旎的街边,她靠着他的肩,诉说千年的委屈。他们将写着愿望的红丝带系在树上,他们同撑一把伞,漫步清晨的雨中。

        她甚至……做过他一瞬间的娘子。

        这怎么就是利用了?因为他有不太好的出身和过去,他就不值得被爱吗?为什么大人总是以“为你好”的说辞,做着伤害他的事情?

        或许爱与被爱,他真的不值得。

        可他也想任性一次。

        气氛短暂沉寂。

        昱霄双眼猩红,死死瞪着临渊。

        “你真是想气死我。”临渊看见他满含恨意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

        他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

        谁是亲人谁是敌人,他分不清吗?

        临渊压着火气道:“无论怎么说,仙界对冥界都真真实实造成了伤害,倘若我不作为,他们今后还会继续伤害!你是我冥界少主、是我临渊的孙儿!就该站在我这边、听我的话、为我办事儿!休要再惦记着那个星神了!”

        昱霄嗤笑一声,“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一口一个卿儿、外公,表现出一副疼爱我的样子,到头来,不过是想要一个附属品、一个走狗!你虚不虚伪、累不累啊!”

        “你说什么呢!”

        临渊怒意爆发,一个耳光扇过去。

        啪!

        昱霄的头被扇向一边,发丝在脸颊上凌乱地贴着。这一下极重,堪比灵丹妙药,扇得他顿时耳清目明,头也不痛了。

        他头没动,斜过眼珠,恨恨地盯住临渊。

        临渊愤怒地与他对视,几秒后,昱霄蓦地笑了一下,语速极缓慢地道:“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外公。”说完便要走。

        “你给我站住!你再说一遍!”

        临渊拽了他一下,抬起右手就要施法。

        “怎么。”昱霄眼疾手快,先一步扼住他的腕,“您不会还想捆我吧?”

        “还敢还手?反了你了!”临渊挣开他,顺势击出一个电光炮。

        昱霄神色微变。

        如果说方才那次,是临渊不知情,误伤了他,那这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昱霄心死如灰,冷眼看着那电光炮射来,竟也不躲。临渊亦没有收手,昱霄就任凭那电光炮击中胸口,将自己打飞。他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砸出一个大坑,又摔落在地,震得整个大殿一颤,墙皮石块掉了一地。

        他觉得自己就像临渊手中的玩偶,高兴时玩几下,不高兴时往墙上一扔。

        他感到痛,却愉悦地勾了勾唇。

        反正从小到大,他已经痛惯了。何况一时的疼痛可以永远地认清一个人,值。

        这一下也让临渊的怒火彻底平息。他出乎意料地瞪大眼睛,“你这孩子,你躲啊你!”

        “躲什么?”

        昱霄扶着墙,慢吞吞站起来,露出平和的微笑,“有种再来啊,打我啊,能打到我爬不起来,我就不去了,怎么样?”一缕鲜血随着他这句话从嘴角流下,又即刻被他随手蹭去。他本就有旧伤在身,眼下又挨了这盛怒之下的一击,只觉五脏六腑痛得快要破碎在身体里。尤其是心脏,倘若他非不死之身,那一击足以震碎他的心脏,让他当场毙命。

        但他强忍着,没表现出半点不适。

        “卿儿……”临渊看见他无所谓的表情,彻底慌了,上前不是不上前更不是,哆哆嗦嗦地迈出一步,又缩回半步,“我……”

        昱霄嗤笑一声,缓缓向他走去。

        “来啊。”

        “动手啊!”

        鲜血在他体内翻涌,他噎了一下,嘴角又溢出血来。他迅速抹去,平静地看着临渊慌了的眼眸,“怎么了,不敢了?”

        临渊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那我可走了啊。”

        “别后悔。”

        昱霄冷冷转身,向殿门走去。

        凝视着他的背影,临渊心碎至极,却又不敢叫住他,更不敢拦他。殿门开了又关,昱霄离去,黑漆漆的禺谷殿内只剩下临渊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个罪人。

        他卸了全身力气,瘫坐在地。

        良久,翩落出现在他身旁,轻声道:“冥王,您——还好吧?我看见黑鹏带着少主往三途川去了,好像是要走……”

        临渊苦笑一声,“无所谓了,让他去吧。我觉得,我快要失去这个孩子了。”或许也谈不上失去,临渊本就未曾拥有过他。那孩子连一声“外公”都没叫过。或者说,他没等到他叫一声“外公”,就彻底伤了他。

        翩落微一沉吟,“那您的计划——”

        “不变。既然他执意如此,那便当成敌人对付,别下死手就行。”

        “是。”

        临渊叹了口气,“真是委屈你了。你等了他两千年,他就这样。”

        翩落抿唇,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没关系的冥王,好的东西都是值得等待的。我已经等了他两千多年,也不怕再等个三年五载。”她顿了一顿,“况且我比少主年长几百岁,他不懂事,我让着他就好。”

        临渊听罢,痛心极了。

        “你是个好姑娘,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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