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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他的脆弱


昱霄回到山洞之时,怀绮正坐在篝火旁,双手握着水灵玉,安安静静。

        火光照在她身上,给她笼上一层橘红色的光影,她似乎在想着什么,眼睛盯着某处,微微出神。昱霄顾不上把气喘匀,急步走向她。

        她听到声音,下意识转头,一看是昱霄,猛地睁大眼睛,愣了一瞬,遂即便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跳起来,火急火燎地迎上他:

        “怎么才回来!”

        两人面对面停住,她上下打量他。

        此时的昱霄浑身淌水,身上还带着泥浆。他本来有些蔫儿蔫儿的,看得出来很累,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双眸亮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很多。怀绮很急,又追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泥啊,你跑哪去了?有没有受伤!”

        她扒拉他的身体,将他前后左右全检查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他腿上,“还有你的腿,怎么样?捕兽夹那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那玩意夹力之大,能把人骨头夹断,怀绮知道。

        然而昱霄摇摇头,似乎毫不在意。

        他拉着怀绮往篝火旁走去,“你中的毒我找到解药了,你坐好,我来弄。”

        洞内有几块石头,可以当桌子凳子,他按着怀绮的肩膀让她坐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半蹲下来,将衣襟下的珍珠草一棵一棵小心地掏出来,放在石头上,然后拿起其中一棵,在手里揉出汁液,“把这个敷上去就好了。”

        他拉过她的手,将珍珠草敷在她手背上,一点点抹匀。他的动作谨小慎微,仿佛在他手中的是世间什么易碎的珍宝,怀绮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能从昱霄这一身泥上推测出他或许遭遇了什么不测,这让她很难受。

        手背涂好了,但红疹一直延伸进袖口里,需要脱掉整条袖子才能涂到。怀绮忙将手抽回来,背过身解衣服,“上面的我自己涂,你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晾晾,别着凉了。”

        昱霄蓦地一默,轻声道:“好。”

        两人都在解着衣服,一时无言,空气中只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昱霄拿出内兜中母亲的画像,轻轻打开,铺在地上晾着。这个画像有法术保护,除了有些潮,完好无损。

        怀绮冷不丁叹了口气,显得尤为响亮,“其实我这毒不严重。”她道,声音很轻,“你大可不必冒着雨为我去山中寻找解药,你腿上的伤,可比我这个严重多了。”

        昱霄此刻正好解开了最里面的中衣,有一条黑紫色的纹路已经顺着他的腰腹爬到了他胸口,在他胸前形成一块黑斑。这意味着他体内的毒素已经从脚踝扩散到了心脏。

        这个毒他问了植物妖怪,妖怪说得找这结界的主人去解,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破除结界才行。他脱了鞋,撸起裤腿看了一眼,他整个小腿都变成了黑紫色,脚踝处的伤口已经乌黑溃烂了。他匆忙放下裤腿,偷偷瞥了眼怀绮,她专心地给自己涂药,并没有留意他在干什么,他赶紧收回视线,重新把衣鞋穿好。

        他不能让她知道捕兽夹有毒。

        “不过,我好像找到这个结界的灵力源头了,也算因祸得福,不亏。”他道,“我猜,这座山白日大雾,夜晚暴雨。”

        “灵力源头?”怀绮惊道,“在哪里?”

        “河谷最低点,雨停了我自己去。”

        河谷最低点?怀绮微微蹙眉。并不是这个位置有多奇怪,而是想到他既然会去到那里,总不可能是珍珠草长在河谷中吧,定然是他被山洪卷过去的。她猛地转过身,“所以你遇到山洪了?你是从河谷中逃出来的?”

        一瞬间,他身上的泥浆有了合理的解释。

        昱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露了馅,表情僵了僵,忙摇摇头,“不是不是,路过。”

        “路过?”怀绮声调变高,显然是不信。

        昱霄知道自己这次糊弄不过去了,心虚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你──”怀绮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瞪了他几秒,转回去继续给自己抹药,但抹药的动作带了怒意,显得有些粗鲁。昱霄笑容淡去,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

        “怀绮……”

        “不是昱霄。”怀绮重又转过头来,眼里亮晶晶的,竟带了水光,“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儿?”她突然放下珍珠草,站起来走向他,“让我看看你的腿。”

        昱霄也站起来,慌忙后退:

        “真的没事。”

        怀绮步步紧逼,“没事就给我看看。”

        “我……”

        昱霄找不到借口拒绝,在怀绮的逼近下退到了角落里,后背撞上洞壁,退无可退。

        怀绮的脸凑近他:

        “你自己来,还是我亲自动手?”

        她声音压得很低,有威胁的意味,昱霄清晰地感觉到她的鼻息,喉结微不可察动了动。此刻她只是想看他的伤势而已,但这句话如果换个情景,是极为暧-昧的,昱霄眼里染上了些意义不明的情绪,屏着呼吸,没有回应。

        “那我就动手了。”

        怀绮蹲下去,拽住他的裤管往上一提。昱霄没有阻止,或者说,是不知道以什么理由阻止。他的裤腿被怀绮从鞋筒里抽了上去,他的腿就这样呈现在怀绮的面前。

        他听见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捕兽夹有毒。”昱霄忙向旁跨了一步,重新将裤腿塞进鞋筒里,“不过这毒只有结界的主人能解。所以还是要先破除结界。”

        怀绮咬住唇,垂头不说话。

        空气一时沉默,仿佛有一片看不见的乌云压在两人头顶。片刻怀绮抬起头,眼尾微微泛红,“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中毒了。”

        昱霄神色微变。

        她早就知道了?

        怀绮站起来,从衣领下拿出水灵玉,递给他看,水灵玉中他的元灵里有一缕黑丝,那是中毒的征兆。昱霄目光一滞,怔然看向她。

        “你的元灵早就出卖了你。”怀绮将水灵玉放回衣领下,“包括你体内的不眠丹,我都知道了。拆穿你不是为了责怪你什么,而是想告诉你,从今天起,你不用再躲起来一个人舔伤口,你不必向我隐瞒你的脆弱,你可以受伤,可以失算,可以有做不到的事情,甚至,可以更多地依赖我。虽然我能做的十分有限,但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昱霄瞳眸颤动,神色动容地听她说完这些话,在她话落的那一刻,一把抱住她。

        “永远站在他这边”

        “可以有做不到的事”

        身为一个男子,他从小就被赋予了很多期待:要坚强、要勇敢、要独立……他从小就听世人说,男儿当自强,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确实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因为他知道,他身后空无一人。这个世界向来对他很严格,夺走他的父母,拿走他的童年,封禁他的自由,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脆弱,顺便也关上了他的心门。所有人都以为他冷血无情,坚不可摧,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以为他就是这样的。

        只有她。

        她发现他的伤口,接纳他心中那个不为人知的少年。就凭这,他愿以毕生光阴来回报。

        他身上全是湿的,怀抱却出奇地炙热,怀绮一愣,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他。他闭上眼睛,收紧双臂,将全部爱意倾注于她。

        这一刻什么都不用说了。

        只要好好感受彼此就够了。

        毒素悄无声息地在昱霄体内扩散,他突然感到一股暖流上涌,匆忙推开怀绮,转身扶住洞壁,同时口中涌出一大口污血来。

        他体内的毒素早就在他不知不觉中蚕食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只是他感觉不到。吐出这一口血,才让他有所察觉。

        怀绮忙扶住他:

        “你怎么样,你还撑得住吗?”

        昱霄胸膛剧烈起伏,手背蹭去唇角的血,抬头望了眼洞外,“撑到天亮没问题。就是我现在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你陪我一起吧。”

        怀绮一口答应,“好,我陪你。”

        “来。”她扶着他到篝火旁躺下,“把你的衣服脱了吧,穿着湿衣服睡怎么行。”

        昱霄闭上眼睛,轻声道:“你脱吧。”

        “好。”

        怀绮小心地脱掉他的衣服,看到了他身上的黑色纹路和胸口的黑斑,心中更加担忧,但什么都没说,默默将袍衣盖在他身上,然后躺到他旁边,抱住他,“睡吧。”

        昱霄已经快要睡着了,却并没有无视她:

        “嗯,天亮了叫我。”

        “好。”

        昱霄睡得很沉,怀绮抱着他,像抱着一块会发热的枕头,也渐渐地睡着了。

        但睡梦中,却忽而冷了起来。

        怀绮皱眉,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发现正是那块“枕头”在发冷。她瞬间清醒,睁开眼,只见昱霄紧紧闭着眼,呼吸很乱很急。

        他怎么了?

        怀绮意识到不对劲,掌心贴上他的额头——

        凉的。

        “昱霄?”她急忙晃他,“醒醒了!”

        昱霄呼吸节奏变了变,缓缓睁开眼睛,此时天已经亮了,雨也停了,洞外浓雾弥漫,和昨天白日里一样。他对上怀绮忧虑的眼睛,笑了笑,便要起来,“别瞎想,我没事。”

        可怀绮明明看到,他笑得很牵强。

        她忙按住他,“别动,躺着!你告诉我结界的灵力源头在哪儿,我去找!”

        昱霄一愣,“不行,太危险了,我去。”他说话都没了力气,却坚持要起来。

        怀绮自然不同意,重新将他按在地上,“你都这样了怎么去啊!”

        昱霄感觉到她的担心,情不自禁笑了笑,耐心道:“外面雾太重,很容易迷路,你方向感不好,万一你去了回不来,我还得去找你,是不是?”他摸摸怀绮的头,“听话。”

        怀绮脸颊微热,一思量,他说得在理。并且方向感这个东西,不是努努力就能找到的。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妥协了,“那好吧,你去吧。但你路上千万要注意安全,如果不舒服就停下来歇会,不要勉强。”她握住他手。

        昱霄郑重点头,“好。”

        “嗯。”

        昱霄穿了衣服,起身向洞外走去。

        怀绮目送他的背影踏出洞口,融进雾气之中,又盯着洞口看了半晌儿,心中依旧不安。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无意中瞥见自己手臂上的红疹已经消了,完全不留痕迹。

        只是……

        她拿起脖子上的水灵玉——它今日闪得很快,并且凉的像一块冰。

        昱霄穿过浓雾,来到昨夜那个河谷上。

        他这次走得格外疲惫,路上停了好多次不说,微风吹来,都能让他打个哆嗦。他喘着粗气,昏昏沉沉地扶住旁边的树干,向下望去。

        谷中洪水已经没了,当时漩涡所对应的谷底的位置,此刻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黑孔。

        他忍着不适,向下一跃,落在黑孔旁边。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原本是很轻松的,现在却震得他全身发麻、头痛不已。

        昱霄定定神,向孔内打量。

        里面悬浮着一块黑色灵石,光芒耀眼。他即刻召出血月之刃,击在孔的边缘。

        地面一震,黑孔周围的土纷纷凹陷坠落,露出一个洞来。往常这样一击并不需要多大力气,但此刻他却几乎拼尽全力,甚至连拿稳这血月之刃都要发很大的力才行。

        他稍作休息,将血月之刃伸进洞口,勾出了那块灵石。在他握住灵石的那一瞬,灵石光芒隐去,山间雾气竟全部消散了。阳光陡然落下,天空湛蓝,大块大块的白云飘浮起来。

        他一惊,警觉地打量四周。

        地面开始颤动,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河谷上升,山峰骤降,草坪如地毯般铺上了每一寸土地。那些怪异的植物迅速缩进地下,取而代之的是苍天古树,碧绿草丛,丛间细梗引蔓,节节生枝叶,盛开出一簇簇姹紫嫣红。

        紧接着,蜂拥蝶舞,溪水从山涧流下、鸟儿飞来、猴子挂在枝头、天鹅落在湖面上……

        一瞬间,整座山都在他眼前活了起来。

        更令他意外的是,前方最高的山顶上,凭空出现一座山庄,昱霄意识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庄中之人为了隐蔽于世而设下的障眼法。

        而他手中这块灵石,便是力量之源。

        如此说来,碎片定然就在那山庄之中。

        昱霄收了血月之刃,拿着灵石原路返回。因为身体不适,他这段路走得更加艰难,也耗费了更多时间。直到远远地看到怀绮在洞外等候,他才稍微有了些精神,加速赶过去。

        怀绮忙迎上他。此刻的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脸色很差,额头上挂着虚汗,眼神也很疲惫。她忙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山洞走:

        “赶紧歇会儿!”

        昱霄喘着气道:“都是这灵石作祟……”

        他将灵石递给她,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怀绮接过灵石,一瞬间心里百感交集。

        他做到了。

        灵石交到怀绮手中,昱霄如释重负,难以再多坚持一秒,闭上眼,靠在怀绮肩上。

        “昱霄?”怀绮忙拖住他。

        这时,黑鹏的声音传来,“少主!”

        怀绮眼前一亮,扭头看去,黑鹏和翩落正带着手下往这个方向走来,她像发现了救命稻草,忙喊道:“快!你们少主中毒了!”

        “啥?”黑鹏惊呼一声,直接变出真身飞过来,再变回人形,“中毒了?什么毒?”

        “不知道,但这个毒只有结界的主人才能解。”怀绮用目光示意,“结界的主人应该就在那山庄之中,你会飞,先带着他过去!”

        “参见少主。”

        翩落此时赶到,带领众手下行了一礼,而后看向怀绮手中的灵石,笑了笑,“果然还是少主比较厉害,我们后来也进了山,冒雨找了一整夜,都没找到暴风之眼。”

        怀绮没空与她说这些,直接道:“昱霄中了毒,需要马上去找栖炎山庄主。”

        “中毒?”翩落盯住昱霄,上前探了探他的脉搏,神色微变,忙封住他几个穴位,“这是千山寒毒,黑鹏,你快带少主──等等。”

        她突然盯住远处的半空:

        “不用了,他们来了。”

        怀绮顺着她的目光扭头看去,只见一群侍者从远处飞来,他们一落地,目光便集中在她手中的灵石上。其中领头的是位年轻侍者,他上前一步,对怀绮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开口询问:“请问这石头,是您取来的?”

        “不,是他。”怀绮看向昱霄。

        昱霄闭着眼,拧着眉头,似乎尤为痛苦,怀绮又道:“他中了你们山上的千山寒毒。”

        侍者神色一紧,“多长时间了?”

        怀绮想了想,“大概五六个时辰。”

        “赶紧随我去庄中解毒!”侍者当即伸出手臂,做出“请”的姿态,“这毒时间越长越不好解!”他面色凝重,看起来极为重视。

        怀绮心下大动,很是感激,郑重抱拳:

        “怀绮在此谢过了!”

        “走了。”她扶起昱霄,带他跟上侍者。

        昱霄双眼缓缓睁开一条缝,眼里的事物模糊不清,他走了几步,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只得将重心依靠在怀绮身上。

        他有些撑不住了。

        翩落和黑鹏他们也要跟着侍者走,却被侍者拦下,“庄主只请拿到暴风之眼的勇者,下人去一个就好,各位就此停步吧,还请见谅。如果需要,我可以让人送你们下山。”

        怀绮听见这话,停下脚步,心生疑虑。

        她不知道栖炎山庄的人是否可信,人多还好,但让她和昱霄两人前往,她不敢。

        黑鹏似乎懂她的心思,当即道:“怎么说话呢?我想你们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他指着怀绮,“她可不是什么下人,她是我们主子的女人!这相当于一个下人都没带啊!”

        侍者一怔,忙对怀绮抱拳,“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他转向黑鹏,“不过,不管是不是下人,有一个人陪着就够了。你们──”

        黑鹏皱眉,直接打断他,“不是。我们少主中毒昏迷,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一个人怎么行?并且我们少夫人千金之躯,身边没有个下人怎么行?你要是不让我去,也别想请动我主子。大不了我们找别人解毒去!”

        “没错。”翩落接上黑鹏的话头,“反正现在暴风之眼在我们手上,我们不亏。”

        “这──”侍者很是为难,“可是庄主有命,只请拿到暴风之眼的勇者,你们这样,我也不好办事啊。要么我回去请示一下庄主?”

        黑鹏:“你这人怎么这么磨叽?是怕我们人多对你们不利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们主子在你们山中中了毒,性命攸关,要是因此耽误了时间出了问题,此后再无栖炎山!”

        侍者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这样吧。”翩落打圆场,“我的人多,我就不去了,让他去。”她向黑鹏一扬下巴,“暴风之眼就算是我们少主和少夫人一同拿到的。既然人可以带一个,带上他不过分吧。”

        话音一落,有妖兵在翩落身后小声道:

        “宫主,咱不去了?那碎片──”

        碎片显然藏在栖炎山庄中,昱霄虽然是他们的少主,但也是他们找碎片的对手,如果放弃这次进庄的机会,相当于输在起跑线上。

        这个道理,翩落不是不懂。

        但她瞪了妖兵一眼,没有二话,坚持自己的选择。妖兵讪讪缄了口,不再多言。

        “对!”黑鹏对翩落的提议十分赞成,“他们可以不去,我必须去!”

        侍者很迫切地想息事宁人,叹了口气,勉强道:“那行吧,就带你一个。请吧。”他对黑鹏做了个“请”的手势,黑鹏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双臂环胸抱在身前,慢悠悠走过他。

        “走了。”翩落也招呼手下往回走。

        两波人分道扬镳。

        而便在这时,昱霄开口:“怀绮……”

        方才他们争论,他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表现出来就是他眉头紧锁,额头不断冒着冷汗。怀绮一直在帮他擦汗,小声地安抚他,所以没有参与争论。

        “怎么了?”怀绮听见呼唤,当即响应,却见昱霄身体一软,在她怀中倒了下去。

        “别看栖炎山环境优美,但它其实是一座休眠火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暴风之眼除了可以维持结界保护我栖炎山庄,还可以压制岩浆活动,减少火山爆发的可能性。千山寒毒确实是我庄中炼制的毒药不假,但捕兽夹我不太清楚。我们山庄的人的确经常打猎,但没有用捕兽夹的习惯,并且谁会给猎物下毒?很明显,这捕兽夹的目标不是猎物,而是人。”

        栖炎山庄的庄主是一介女流,名叫琬琰,得知取得暴风之眼的勇者竟中毒昏厥,极为重视,给他安排了有独立庭院的住房,并亲自为他运功驱毒。这些话是她驱毒过程中说的。

        但是昱霄中毒时间长,毒素已经扩散到了全身,难以靠运功完全逼出。

        并且这千山寒毒六个时辰便能夺人性命,昱霄没死,完全得益于他的不死之身。

        “有点难办。”琬琰收了内力,昱霄的身体软在她怀中,她扶住他,不紧不慢道,“这已经是难以回天的程度,换做别人早死了。”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怀绮不相信。

        琬琰垂眸,怀里的青年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挣扎的眉眼又无不表明着他在承受一种苦痛,一种常人想象不到的痛苦。她用袖口按按他额头上的汗,丝毫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他不止是中毒,他还有很严重的内伤,都是旧伤了。你不知道?”她抬起头,严肃地看着怀绮,“内伤加中毒,毒素入侵更深。并且他还有风寒。他体质属火,不畏寒,也最畏寒,这些你都不知道?”

        “我……”

        怀绮接不上话,她第一次被人这样怼。

        这个女人抱着昱霄,无所顾忌地质问她“你不知道?”,仿佛在指责她这个“夫人”做得极不称职。她听得不舒服,又纠不出错。

        因为她确实不知道。

        昱霄从不会让她知道。

        琬琰看她不说话,叹了口气,道:“药浴吧。让他泡几次,看看有没有效果。”

        怀绮忙颔首,“谢谢庄主。”

        “别客气,叫我琬琰就好。”

        “来你扶着他。”琬琰从床上下来,“我去给他准备药浴用的东西,一会儿回来。”她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对了,你给他盖上点被子,逼逼他体内的寒气,对他有利。”

        说完她走出了房门。

        如果昱霄情况好一些,怀绮一定会望着她的背影撇撇嘴,嘀咕一句:还用你说?但现在她一点心情都没有,全当自己没听见,坐在昱霄床边,小心地放他躺好。

        她给他盖上被子,握住他一只手:

        “快快好起来吧。”

        外面的黑鹏见琬琰出来了,忙上前询问,“庄主,我们少主怎么样啊?”

        琬琰停都不停,“不怎么样。先药浴几日再说吧。”她绕过黑鹏,继续往前走。

        黑鹏皱皱眉,不满意她的答案,又进屋问怀绮,“少主怎么样了?”

        怀绮闭了闭眼,哑声道:“你别问了。”

        虽然是这么一句,但黑鹏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情况并不好。他默了默,还是笑道:“嗐,没事,相信少主,他可以挺过去的。”

        虽然是笑,但此刻这个笑显得有些牵强,语气也有故作轻松的感觉,怀绮没说话。

        她给昱霄掖了掖被子,站起身,拉着黑鹏走出房门,“碎片有线索了吗?”方才琬琰给昱霄驱毒,她让黑鹏在庄中调查碎片线索。

        “暂时还没有。”黑鹏摇摇头,“但我得知了一件大事,夫人听了可能会不高兴。”

        “少卖关子,直接说。”

        黑鹏小心地开口,“我听说,栖炎山庄有个新规矩,就是谁取了暴风之眼,庄主就要嫁给谁……”他声音越来越小。

        怀绮“嘁”了一声,“就这?”

        “这还不够劲爆?”黑鹏诧异,“这可是庄主自己定的。”他意味深长地挑挑眉,“据说是因为不想被催婚,就随便开了个条件堵别人的嘴。但是现在少主取了暴风之眼,庄里人都等着庄主兑现承诺呢。”

        “……”

        怀绮没话说。她从来没这么无语过,这件事甚至都不需要她着急。

        光是昱霄那一关就过不去。

        黑鹏眼里闪着八卦的光,“少夫人,你就不想说点啥?我说怎么只请拿了暴风之眼的人进庄呢,八成就是因为这个。”

        “少废话,接着去打探碎片线索。”怀绮转身便走,“顺便留意庄内动静,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好嘞!”黑鹏应道。

        “等等少夫人!”他又追进屋,“关于碎片线索,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说。”

        “碎片是由栖炎山庄的圣女世代保管的。这个琬琰是庄主,也是圣女,碎片说不定就在她身边,所以我想,可以让少主将计就计,搞个假结婚,接近琬琰,套她的话。女人嘛,一过洞房花烛夜,哪还有什么秘密?”

        怀绮想都没想,冷着脸道:“馊主意。”

        她猛地关上房门,把黑鹏拍在门外。

        这间房自带浴室,里面有个很大的浴池。很快,琬琰带着下人回来了,每个下人手上都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各种草药,开始在浴室里忙活。当琬琰再出来时,她告诉怀绮:“准备好了,现在把他扶进去吧。”

        怀绮站起身,“好。”

        琬琰给了下人们一个眼神,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昱霄身上穿着单衣单裤,被他们从床上扶起来,怀绮蓦地迟疑了一下:

        “那他的衣服……要脱吗?”

        琬琰:“当然,不脱影响药浴效果。”

        然而那些下人并没有去脱昱霄的衣服,直接架着他往浴室里去了,看样子要直接把他放进浴池中。怀绮更疑惑了,那什么时候脱啊?

        琬琰误解了她的意思,笑道:“放心,他的衣服,当然是你来脱。我先让他们把他放进浴池,然后你再去脱就好了。”

        怀绮呆住,“一件都不剩?”

        “不然呢?哦,剩件亵裤也可以,但是泡完了出来还是得换——你来换。”

        “……”怀绮下意识低下头。

        她还从没做过这种事,这种事光是听一听想一想就足够让她面红耳热了。

        浴室传来水流声,昱霄被放进了浴池中,下人们陆续退出,立到琬琰身后,听候差遣。

        琬琰向浴室歪了下头,“去吧。我给你准备了浴衣,你进去换了再下水。”

        怀绮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琬琰又道:“等等。你会按摩吗?懂穴位吗?”

        怀绮一顿,“什么意思?”

        “他现在这种情况,药浴配上按摩,效果更好。尤其是他的腿,他的伤在左脚踝,整条左腿都需要着重按摩,让他更好地吸收药力。嗐,说太专业了你也听不懂,总之就是,按摩对他有利,我建议你给他按按。”

        怀绮的脸更热了。

        她还真的懂些穴位,会些按摩手法,让她在水中给他脱-干净已经很有挑战性了,现在她还要在水中给他光着的身体按摩。

        他的腿……

        怀绮想到了不该想到的事情,匆忙丢下一句:“我知道了。”红着脸溜进浴室。

        浴室热气腾腾,药味很重,是苦的。

        浴池水面上漂满了草药,她锁上浴室门,看见熟悉的身影坐在浴池中。

        羞耻的心情瞬间褪去,她很清楚,这不是玩乐,昱霄还昏迷着,备受煎熬。

        而她希望他快点好起来。

        如果能为他好起来做点什么,她当然愿意。这样想着,她换上浴衣,迈入浴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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