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惊人身世 三

()        敖光看敖晟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心里一疼，这都是他做的孽哪！

        当年，他出外游历，化名龙丰，结识了同样出来历练的姐妹花若水和如凰。姐姐若水性情和顺，待人体贴，而妹妹如凰明艳似火，活泼可爱。一男二女行走江湖，结下了非凡的情谊。长久相处下来，他和姐姐暗生情愫，私订盟约，本打算回禀双方父母之后便能做一对神仙眷侣。孰料，龙宫生变，等他回去之后，大哥、父王、二哥相继死于魔族之手，而父王临终嘱咐，让自己务必将龙宫撑起来，为父兄报仇。当年龙宫势单力薄，为了壮大实力，他不得不忍痛割爱舍弃旧情，听从父命，答应迎娶南海公主岚蒻。四海龙王同气连枝，敖光尚且年轻，东海此时独木难支，必须取得其余三海的帮助，而这世上，哪里还有比联姻更为稳固的联盟呢？

        何况，敖光是一尾雷龙，而那南海公主岚蒻却是一尾血统纯粹的火龙，雷火二属性互为增益，他们二人结合，必能为东海龙宫诞下资质最好的继承人。而人才，正是一个家族能够生生不息、绵延千古的根本。

        为了龙宫，为了枉死的父兄，他别无选择。

        于是，他遣人给若水送去了一封绝情信，了断了那段情缘。三月桃花灼灼，漫天飘香，南海十里红妆，护送公主出嫁。

        红烛影深，借酒消愁的敖光心情沉重地揭开喜帕，却惊讶地看见了如凰那张带着三分娇羞却不掩欢喜的脸庞。

        原来，如凰竟是南海公主岚蒻。而他深爱的女子，却变成了自己的大姨子。

        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现今敖光向自己的儿子讲述这段往事，唯有这八个字而已。

        想起那个看似柔弱，最后却悄无声息声下他们孩儿的女子，敖光眼里泪光闪烁，“我和岚蒻成婚之后，才知当日她早就察觉了我的身份，并且一直对我存有爱慕之心。因而在得知我东海求亲，她便欣然下嫁了。面对这样一个痴心的女子，我怎么也开不了口，说自己爱的是她的同胞姐姐哪！”

        敖光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我既然已和岚蒻成婚，自打算好好待她，横竖，横竖我和若水是不可能了。”

        “那我呢？我究竟是谁的孩子？”敖晟追问道。听到此处，他已经有些不祥的预感了。

        果然，只听得敖光继续说道：“你应该明白，若水便是南海大公主岚漪。而你，就是我和她的孩子。”

        “怎么可能？！”就算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敖晟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若果真如此，那，那岚蒻岂不是他的小姨！

        “不……不可能的……”敖晟身子一软，跌在地上，他嘴里喃喃自语地嚷着，似是不可置信。他狂乱地摇着头，冲敖光喊道：“你们不是已经断了吗？怎么婚后还能……你这样如何对得起母后？”

        这个母后自然指的是岚蒻。

        不光敖晟看向敖光的眼神充满不耻，就连秦陌看他的眼神也格外的冰冷。

        敖光自是知道二人的想法，他也没生气，摇了摇头，道：“你们误会了。我和岚蒻成婚后不久，岚漪便嫁给了西海二皇子，听说夫妻二人甚为恩爱。谁知好景不长，那二皇子竟被魔族偷袭而亡。”

        “所以父王你就乘虚而入，你们二人就旧情复燃了吗？”秦陌忍不住插嘴，讥诮地问道。

        这个男人，不仅对自己的母亲绝情，对他的妻子和恋人也是同样的绝情。

        “你！”敖光果然勃然大怒，“我和岚漪婚后清清白白，从无半点牵扯，你休得胡言！”

        秦陌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已经面如土色的敖晟，内心隐隐对他升起一丝同病相怜之意，没想到，他们二人的身世居然都是如此坎坷。

        “父王，那我究竟是如何出生的？”敖晟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满脸颓丧，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就像森冷的寒潭里燃烧着两簇火苗。

        秦陌一看，便知敖晟已经有些许疯狂了。也对，据暗卫回禀，敖晟和龙后岚蒻有些不伦之情，耳鬓厮磨间，难免受幻梦影响。而今日，他先是在和自己的拼斗中，受到归墟鼎的反噬，本就心神不稳，紧接着又得知了这惊人的身世，难怪，难怪！

        谋杀亲父，逆伦自己的姨母，而他自己，居然是姐夫和大姨子乱、伦的产物，世间还有比这更龌蹉的事情吗？

        秦陌自认为心志坚定，易地而处，也不相信自己能比敖晟表现得更好。

        敖光没有继续说他和岚漪的纠缠，而是转移话题，开始说起了龙后岚蒻：“我和岚蒻成婚后不久，岚蒻便怀上了身孕。她对我和岚漪的过往毫不知情，遂叫了自己的姐姐过来陪伴养胎。而那时，岚漪也已经怀孕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你。”敖光看向敖晟的神色，十分复杂。

        “那时，我才知道，岚漪匆匆出嫁，是因为发现自己怀上了我的孩儿，而我偏偏又迎娶了她的亲妹妹。岚漪生性善良，她又深知自己的妹妹对我一往情深，因此，她并不想再介入我们的生活。本来，这件事永远都不会揭露出来。只是，天意弄人啊……”

        敖光语气十分沉痛，又带着几分唏嘘，尤其是在说到“天意弄人”的时候，神色更是悲戚万分。

        而敖晟则是一脸麻木，仿若木雕似的，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

        秦陌旁听了这么一出大戏，可是自己的身世，敖光却一字未说。同情敖晟也好，敖光可怜也罢，那都不关他的事。说到底，他和他的母亲，在龙王敖光风花雪月的□□里，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牺牲品。

        “敖晟既然是你和岚漪的孩子，那龙后的孩子呢？我的母亲呢？”秦陌的语气冷得吓人，正如寒冬腊月里的霜雪，不带一丝儿热乎气。

        “你的母亲，叫清瑶，是我的贴身丫鬟，从小伴我一起长大。母妃在世的时候，曾经允诺待我成年，便立她为我的侧妃。而我，对她并无丝毫情意。只是，她一心恋慕于我，见我成婚之后提也不提侧妃之事，居然趁着龙后怀孕之时，生了不轨之心。”敖光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时岚蒻即将临产，因为目睹我和清瑶……”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敖晟和秦陌都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敖光吐出一口浊气，这么多年了，这些往事一直像一块大石头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常常让他喘不过气来。

        “龙后胎气大动，孩子提前降生。岚蒻在床上挣扎了三天三夜，可惜，孩子……孩子生下来时，就已经……就已经没有了生息。”说到这里，两滴浊泪从敖光黯淡的眸子里滚落下来。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他不曾爱过岚蒻，但是对于那个孩子，敖光还是曾经期盼过他的出生的。他还记得，那个孩子是以人形出生的，乃天生仙体。长大后必当惊才绝艳，不负他的期待。只可惜……

        敖光还记得他将那个已无声息的孩子抱在怀里时，小小的婴儿只猫儿大小，四肢蜷缩着，一张小脸憋得青紫，分明……分明是窒息而死。

        都已是几千年前的旧事了，敖光以为自己早已经将那个孩子忘记了，谁知道，现今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敖光用力眨了眨眼睛，哑声道：“岚蒻难产之后，从此再不能生育。而不久之后，清瑶却怀上了身孕。一个女人，再无做母亲的机会，你说她怎能不疯，怎能不恨？岚蒻是恨毒了清瑶，一心想至她于死地。去母留子，或者母子俱灭，岚蒻让我自己选择。而清瑶，选择了护住你。”

        父子俩面对面地站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敖光看着秦陌的脸，眼前浮现出清瑶临终前疯狂的脸。

        半晌，敖光转过头去，一步步朝敖晟走去，“岚蒻早产，恰好当天岚漪也生产了。岚蒻只以为我不知她生的是死胎，便打定主意让随产嬷嬷找了个孩子充数。我灵机一动，便动了手脚，让产嬷嬷……将你抱了过去。”

        敖光一步步站在敖晟面前，亲自将他拉了起来。

        “那……那我的母亲呢？”龙王说得有板有眼，敖晟不得不信。

        敖光的眼前又闪现出那黑暗血腥的一夜，还有那连绵不绝的夜雨。

        那一夜，他刚刚接到龙后产下死婴的噩耗，岚漪居住的清兰苑又传出难产的消息。等他匆匆赶过去时，岚漪已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身边襁褓里裹着一个瘦弱的婴儿，正睡得香甜。那个瘦弱的女子，苍白着一张脸，见到他来了，脸上却露出了甜蜜的笑容。自己像只呆头鹅似的，愣头愣脑地跪伏到她的床边，婴儿的脸红彤彤的，皮肤分外细嫩。他轻轻一触，便不敢再摸，生怕惊扰了孩子的美梦。

        “你来了。”岚漪冲他婉转一笑，道，“我终于还是……等到你了。”摸上他脸颊的手纤细而冰凉，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拼命给她输入仙力，可惜，她的身躯终于还是渐渐冷却了。

        她临终留给他的话，只是那一句——“好好……好好……对我们的晟儿。”

        往事如烟，一转眼，当初细弱的婴儿也长成了这般潇洒的模样，可惜，他终究是辜负了岚漪的心愿，没能将这个孩子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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