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龙宫风云 一

()        “夫人！”

        作为一名称职的暗卫，永夜全程围观了安小白和于乐的对话，自然知道她的焦虑所谓何来，“夫人放心，城主那边传来的消息，一切都好。”

        “真的没事？为何夫君这么久还不曾回来？”安小白蹙紧眉头，沉吟了一会儿，语气沉重地道，“莫非，龙王当真要……”

        “夫人慎言！”话未说完，永夜便打断了她的话，妄议上仙可是大罪，何况夫人是龙王的儿媳妇，这“死”之一字，夫人是断断不该说出口的。说完，抱拳施了一礼，道：“夫人恕罪！”虽是为夫人着想，但他身为属下却也不该态度不敬。

        安小白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不怪你，是我太心急了。”安小白自然知道永夜是为她好，这些规矩她早就在秦陌处听过。天界有千里眼和顺风耳两位耳目神，专司探听天下事。凡人若是背后蔑视神明，轻则遭受业报，重则承受天谴。商朝暴君纣王一首艳诗动朝歌，惹得女蜗娘娘大怒，埋下了亡国的祸根，便是一例。

        “龙宫可有消息传来？”

        对上安小白期待的眼神，永夜遗憾地摇了摇头，“禀夫人，暂无消息传来。”

        虽然明知道是这个结果，暗卫不可能截了消息不传给她的，但是安小白还是十分失望。她跨下一张小脸，有些无力地对永夜道：“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是！”

        “等一下！”安小白突然叫住永夜，道，“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属下明白！”点了点头，永夜旋身消失在安小白眼前，而安小白则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秦陌在龙宫究竟怎么样了？

        水汽弥漫，如烟似雾，粗壮的盘龙柱上镶嵌着的明珠熠熠生辉，色彩艳丽的珊瑚树摆出华丽的造型，一排半人高的巨贝打开着，硕大的夜明珠散发出柔润的光辉，将这气势恢宏的龙宫宝殿照得亮如白昼。水波荡漾，透过剔透的穹顶，在地板上投射出美妙绝伦的光影。

        敖晟端坐在象征龙宫至高权力的龙座上，看着堂下整齐站立的龙宫朝臣毕恭毕敬地对自己行礼，十分享受这种君临天下、聛睨一切的感觉。

        这做龙王，就是比做龙太子来得爽快！

        只是，这家长里短的事儿也太多了！

        敖晟心不在焉地听着朝臣为某某上仙的闺女出嫁、龙宫该送何礼而吵得不可开交，一边在心里腹诽。

        这一大早的就开例会，本以为有什么大事，没想到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偏偏龟丞相和虾将军还在争个不休，敖晟内心更是烦躁不已。刚想挥手让他们无事退朝，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几个随从闯上了大殿，一见来人，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位大臣就像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时没有声响，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敖晟眼神一凛，倏地站了起来。他一身冠冕华服，端得是风流气派。

        老龙王已陷入昏睡，而龙后也时常神志不清，这偌大的龙宫就全把持在了他的手里。只待老龙王魂灯一灭，仙界册立新龙王的诏书怕会立刻传来。因此这些天，他言行举止间便隐隐带上了几丝稳操胜券的高傲。

        “清心城主，你来干什么？”

        秦陌自回到龙宫，除了去探望老龙王，便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并不多言。而敖晟也压根不想让他掺和的龙宫的内务中来，因此今日龙宫例会，他就没让通知秦陌。

        现今秦陌不请自来，敖晟不禁面色不愉。

        朝臣们齐刷刷地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对大殿上日益僵硬的氛围置若罔闻。

        开玩笑，那是龙王的两位殿下，他们哪敢插嘴？

        仙界虽说也有权力机构，但是这和人间的朝堂又有根本性的差别，仙界讲究的是实力为尊，敖晟虽是名正言顺的龙太子，而秦陌只领了一个小小的“河神”职位，然其神力惊人，乃是上仙阶品，光是资质就甩了敖晟几条街。这二人偏偏又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今日这阵势，怕是要撕破脸了。说起来这也是龙王的家事，哪里有他们外人置喙的余地。

        与其做那出头的椽子，还不如装个摆设，怂是怂了点，但是至少不会被莫名其妙的炮灰。再则说，他们这些人都是老龙王一手提拔上来的，效忠的是龙宫，谁做龙王原就和他们不相干。

        想想现在生死未卜的老龙王，跟随他最久的龟丞相不仅悲从中来。

        “哎，我的龙王爷欸，如若您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会有阋墙之日，不知道得多伤心呢。哎，都是冤孽啊……”

        龟丞相心内叹息，面露不忍，刚想劝说点什么，秦陌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

        “我是这龙宫的大殿下，你说我来干什么？”

        不叫自己“大哥”叫“城主”，这是在提醒自己已有仙职，不该再插手龙宫事务吗？

        秦陌眼神轻飘飘地自敖晟身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他宽大袖袍间半遮半露的的如意龙王佩上，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二弟倒是心急。”

        如意龙王佩是龙族之王的象征，四海龙王均有一块，皆是代代相传，其作用相当于凡间的玉玺。除了象征意义，同时，这也是一件上古法器，据说里面封印着龙族最大的机密，只有龙王方能知晓。龙王随身佩戴此物，不仅可以防身，同时也是为了守护龙族的传承。

        这样重要的东西，敖晟哪怕是钦定的下一任龙王，只要还未登上王位也不该拿。不过，一则，龙宫许多对外事务需要龙佩盖戳；二则，敖晟是打着保护龙族传承的名号，朝臣们虽知有些不妥，倒也觉得颇有道理，所以也并未坚定阻拦。因而敖晟也就一直佩戴着此物。

        哪知今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秦陌一言道破，倒显得他迫不及待要上位似的。

        敖晟一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表情，然而随即平静下来，正色对秦陌说道：“大哥，此事确是小弟做得欠妥。只是，这龙宫很多事务都就要以这龙佩为信，万般无奈，方才冒犯了。”

        方才还是“清心城主”，现在却以兄弟相称，秦陌的一句话可谓将他之前的优势毁之殆尽。这下，他可也不好再理直气壮将秦陌赶出去了，遂低头一揖，道：“父王无缘无故陷入沉眠，仙医们束手无策，小弟惭愧，做不得什么，只能帮着处理好龙宫内务，也算为父王分忧。幸得大哥赶来，大哥法力高深，父王可就仰仗大哥了。”说完，又是深深一礼，却被秦陌结结实实挡住了。

        照顾父王，乃是为人子的尽孝道，敖晟这一拜，可不是将他当外人了吗？还有，敖晟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乖乖看着父王，没事不要到处溜达吗？！

        秦陌面色不变，眸中却闪过一丝冷意，他胳膊一抬：“二弟不必多礼，照顾父王是我们为人子的责任。”

        本就是做个架势的敖晟，也顺势起身。他看着眼前高大冷硬的秦陌，一贯舌灿莲花的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小时候秦陌这个大哥对他还不错，因着是私生子的关系，老龙王一直对秦陌不喜，而龙后也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或许是小孩子出于本能的讨好，小时候的秦陌对他这位备受龙王宠爱的龙太子不说百依百顺，但也是照顾有加。他们两兄弟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童年。往事如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的关系开始变得冷淡疏远的呢？

        应该是他八百岁生辰的时候吧，当时不仅四海来贺，就连天君也赐下礼物，父王在龙宫设宴款待八方来客，而往常都会为他准备生日礼物的秦陌却没有出现。

        还记得当时龙王很是生气，认为他不知道又是跑到哪里野去了。第二日，秦陌白着一张小脸给龙王请安时，还被盛怒中的龙王责骂了一番。

        后来才知道，那天秦陌似乎是生了重病，可惜，当时宫里都忙着，竟是没有半个人去看他。

        以前年纪小，敖晟还真以为是宫人疏忽了，现在想来，龙后手段过人，后宫之事哪里瞒得过她半分。当日分明是她想任秦陌自生自灭，横竖又不愿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敖晟脑海中往事翻转，再看秦陌时眼中不觉染上了一丝暖意，只是很快又生生压了下去。

        “不知大哥今日来所谓何事？”随即脸色一变，道，“莫不是父王……”

        “父王没事，二弟尽可放心。”秦陌摆摆手，转身面向众位朝臣，郎声道，“今日，我是来替父王清理门户的。”

        最后几个字掷地有声，听者皆是一惊。

        敖晟心中也是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在镇静下来，故作疑惑地看着秦陌，道：“清理门户？大哥何出此言？”

        他笃定，秦陌不知道幻梦，也笃定，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不敢也不会说出去。

        早在十万年前，一位精通炼丹之术的小仙痴恋一位上神，因爱成狂求而不得，就给上神下了幻梦。最后，堂堂一位上神便在她编织的美梦中陨落了。而那位小仙也跟着魂消魄散。此香威力惊人，端的是伤人伤己，且并不因阶品较高便可免疫，因而天君一早就下令将此香全部销毁，就连那制香的原料也不得幸免。并且，天君还颁下法令：凡是私自制香或者收藏幻梦原料的，一律天罚。

        而龙后岚蒻的幻梦，来自千年前的一个凡人——秦陌的妻子，林若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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