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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龙城飞鸟尽,良弓藏。


三月的龙城像二的少女,生机蓬勃。春天来了,这座屹立千年的边塞古城在春雨的滋润下也一改往日灰头土脸的浑浊气质,变得羞涩、又婉约多情起来。雨过初晴,春风拂过,湿润的空气夹杂沁人心脾的山花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朱弦腰佩剑,冠方巾,着一身天青色的襕袍,活脱脱一副生员打扮。她眉头紧锁,一个人大步流星奔走在前,全然不顾身后的婢子小蝶一路踉跄,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公子!公子慢点!等等奴婢啊,公子……”小蝶提一大篮蜜桔,因为手上有负重,追赶不及,嘴唇已开始隐隐发白。

        朱弦停下脚,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过虑,不大像个样子,便深吸一口气缓和了情绪,揉开紧蹙的眉头,转身等小蝶追上自己。

        待这婢子追近,朱弦随手从小蝶腕间的竹篮里捞起一只桔子,三两下剥开皮,低头自顾自吃将起来。

        “蝶儿,媪倌儿那边可还闹腾?”朱弦咽下口的桔子,气宇轩昂地朝身旁的小蝶发问。

        “……”

        小蝶听言,一口老痰差点噎死自己。她知道自家主子口的媪倌儿是谁,此人乃东厂掌印提督大太监高帜,深得当朝景皇帝的喜爱。

        仗着景帝的恩宠,高帜手握重权,内监后宫,外斩重臣,拉大旗作虎皮,行事最是飞扬跋扈。因净身的缘故,高帜的皮肤又细又嫩,被世人嘲笑像妇人,便得了一个“媪相”的诨号,因其任职东厂提督,人们称他“东相”,当朝宰相反倒只能屈居“西相”了。朱弦鄙视高帜,觉得称其“相”绝对算高抬了,更爱称之为“媪倌儿”。

        小蝶咽一口唾沫,压下梗在胸口的那股气,狠狠拽紧朱弦的袖子,把她牵到路旁一处角落里,示意她当心祸从口出:

        “低声些,我的大姑奶奶!这可是在大街上,您老人家就给我们留条活路吧……”小蝶咬牙切齿。

        朱弦回瞪一眼小蝶,不以为然。

        “回公子的话,高公公没有再口出狂言了。”小蝶朝朱弦微微一颔首,压低了嗓子回答:

        “王爷刚出门不久,管家就回来了,说玉京馆那边终于消停了,再没有车马出入,连东厂的番役们,今早都重新撤出了北门外。”

        听得此言,朱弦长舒一口气——

        高帜此番来龙城,是陪着祁王爷朱校堂一起,调查关西宣抚使赵炳忠里通外敌一案的。

        说起这关西赵家,那可是威名远扬。北方鞑靼一直以来都流传着一种说法:“得赵氏必生擒于上”,说的就是这赵家人忒能打仗,若有幸得了赵家的某个人,务必要囫囵个地好生送回和宁首府,供起来招降。

        关西宣抚使赵炳忠的父亲曾任关西节度使,拥西路军扼守关西三藩十镇,到景皇帝朱校桓的时代,节度使被裁撤,但关西府尚存,赵家人便继续做这关西宣抚使。

        从来都有一句名言说得好“飞鸟尽,良弓藏”,这句名言搁赵炳忠身上,同样适用。赵炳忠哪怕主动辞了节度使,做这权力范围明显小不少的宣抚使,在朱校桓看来就是换汤不换药,依然是一枚隐藏的不安定因素。要想高枕无忧,唯一办法就是——

        斩草除根。

        很快,北方的鞑靼人就给景皇帝送来了千载难逢的“除草”机会。

        赵炳忠出身行伍,身强体壮,膝下有四个儿子,到五十岁的时候,竟然又添了第五子:赵麾。按说赵麾作为赵家最小的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一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也不知是不是这赵五郎的命不好,在他五岁的时候,一次跟着自己的母亲去边陲集市看番人唱戏,竟然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赵炳忠出动西路军翻遍了边陲几十座小镇村庄,都找不到自己的五儿子赵麾。虽然痛不欲生,但是赵家人依然不得不接受赵麾被人贩子拐走的事实。

        原本只是一桩普通的,丢孩子的民间犯罪行为,既然找不到罪犯,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十年后的今天,远在京城的朱校桓突然听闻十五岁的赵麾,背着包袱卷返回龙城了!

        赵炳忠给出的说辞是:赵麾被拐子拐走后,又被一名普通的鞑靼家庭收养,长大到十五岁,如今送还给了赵家。

        虽然赵炳忠向朱校桓提供了有关赵麾身份的人证和物证,但这位执掌天下的天子依然表示不可信。

        朱校桓“怀疑”赵炳忠一直与鞑靼有勾连,失踪十年又突然出现的赵麾,就是赵炳忠里通外敌的证据!

        于是,景皇帝朱校桓派出自己的心腹,东厂掌印提督大太监高帜前往龙城“调查”此桩叛国案。但赵家在关西的影响力不可小觑,为稳妥起见,朱校桓决定再派一名曾经在军队里最有影响力的人物,去给赵炳忠加码。

        因朱校堂曾经混迹西路军多年,跟着赵老将军南征北战,在西路军里有不小的威望。经过一番繁复又曲折的勾心斗角和你来我往,就这样,朱校桓的二哥,朱弦的爹,祁王爷朱校堂抽了这支“沉甸甸的彩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番圣意明显缺乏公正性,做臣子的只能执行。为避免将所有压力都揽在自己身上,朱校堂听取了朱弦的意见:准备将赵炳忠和他的家眷统统缉拿了送往京城,由景皇帝自己来给赵家定罪。

        可实际到了龙城执行这项差使时,朱校堂发现如此计划根本执行不下去,因为高帜一直在一旁虎视眈眈,一副随时要写密信告御状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告诉朱校堂:休要放水!

        很明显,高帜得到了景帝的旨意,就是要借朱校堂之手,把赵氏一族直接剿灭在关西。

        朱校堂没有办法,只能改变初衷,决定直接下判书定赵炳忠死罪,斩立决。

        可朱弦不想让父亲做景帝手的那把刀。

        父女二人的意见第一次有了巨大分歧,因朱弦的极力阻挠,案件审理一度陷入胶着。

        几日前,趁着朱校堂提堂审讯赵炳忠的当口,高帜在狱卒送给赵炳忠的饭菜里做了手脚,将赵炳忠直接毒死在了狱。

        赵炳忠死亡的消息又被高帜的人故意给透露了出去,西路军不稳,开始有了哗变的迹象。

        高帜这一招釜底抽薪,让龙城的形势瞬间急转直下,朱校堂再也没办法端水了,他决定使用武力接收西路军。

        就在昨晚,朱弦与父亲大吵了一架,她依然坚持要留下赵家余下的人,并把他们羁押至京,听候圣上发落。可这一回,朱校堂拒绝再听取朱弦的意见,还把朱弦关了起来,要她闭嘴,休要再生事端。

        朱弦叹出胸那口浊气后,招招手示意小蝶跟着自己赶快走——

        今天是父亲抄赵府、夺西路军军权的紧要日子,朱弦放心不下,生怕年迈的父亲有差,伤到磕碰到哪里了。趁家丁们都在忙,朱弦乔装打扮后,与婢子小蝶翻墙出了门。为避免被人瞧见,朱弦还特意令小蝶买一篮桔子,若是被卫兵们盘问,就说是嘴馋,出门来买桔子吃。

        多亏朱弦计划周全,主仆二人刚转到正阳大街的路口,就碰到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为首的那名军官,正是朱校堂的副将王钏。

        ……

        王钏隔着大街远远看见朱弦,就喝止住身后的兵士,自己拍马朝朱弦奔了过来。

        “郡……公子……”王钏俯身朝朱弦拱手:

        “公子出门何干?为何不叫车马伺候?”

        朱弦白一眼地上的王钏,没好气地指了指身后的小蝶:“呐!买点果子吃。”

        王钏抬头,飞速扫一眼朱弦身旁的小蝶,又面无表情地重新低下了头:“公子想吃果子,买着了就赶快回家。今天城里调换布防,人多马多的,公子大咧咧这样街上走路,只怕被那帮不长眼睛的泥腿子兵给冲撞了。”

        朱弦听着王钏说话,眼睛可劲往街对面那队士兵里头扫,至于王钏说了什么也没往心里去,只管胡乱点头:“嗯嗯!我爹爹眼下何处?”

        “回公子的话,王爷眼下在西门外的黑龙湾营寨。”

        “王将军这又是要去哪儿?”

        “回公子的话,属下这是去东城门换防。”

        朱弦默然,今天是查抄赵府的日子,父亲不去赵府反倒去了军营,可见西路军情况之紧急,甚至已经超过查抄赵府了。

        眼见王钏带的人不少,甚至还搬了几门虎蹲炮。朱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王将军……这……是打起来了么……”朱弦的声音很小,里面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王钏看出来朱弦心所想,立马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安慰她:“公子莫慌,目前营寨里头一切安好,西路军里的兄弟都是跟王爷刀山火海一起出来的,有王爷在,公子尽可以放心!属下也不是去军营,只是奉了王爷的令去东城门侯着而已,以防有乱党趁机扰乱城秩序。”

        朱弦听着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父亲为确保龙城和西路军稳定,能做的最大努力了。既然父亲的人都去了城外,那么想来查抄赵府的人一定是高帜了?

        “高公公去赵府了?”朱弦问。

        “不是。”王钏答,“王爷让周世远指挥使去了赵府。”

        “……”朱弦语迟,心说这高帜是个狠人,有可能扣屎盆子的事半点不沾,争好处的时候倒是不落。名义上高帜做父亲的助手,实质上只是来监工的!

        可是有再多不满又能怎样呢?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们祁王府已经被推出来了,不想上也得硬着头皮上。

        朱弦压下心头不悦,朝王钏行了一个男人的拱手礼,对他告别:“王将军且去忙,我再去烟柳桥头买一包芝麻.果子就回去。”

        王钏看一眼朱弦,只见她眼神恳切地望着自己。王钏知道朱弦一定在骗他,按说他应该强制把朱弦带回客栈才对,可现在王钏有要务在身,没时间再送朱弦回去。

        王钏扫一眼朱弦身后那个正两眼放空的婢子,确定朱弦没有多带其他人,再看看眼前这个着男装,却依然弱柳扶风的朱弦,觉得仅凭眼前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是不能成什么事的。王钏便放下心来,顺着朱弦的话也给她回一个礼:

        “公子当心点走,到烟柳桥买了果子就回去,没得让王爷担心。”

        “我醒得的。”朱弦点点头。

        王钏不放心,再多嘱咐了小蝶几句,要她照顾好公子。三个人你来我往好一番告别,王钏才终于归队,带着人马往东城门而去。

        眼见王钏领着队伍越走越远,朱弦甩甩袖子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小蝶见状赶忙叫住她:“公子,你走错了!烟柳桥走这边……”

        不等小蝶说完,朱弦便打断了她的话:“别嚷嚷!走快点,跟我去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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